听得洛凝香问自己为何会带她与绿凝来到这脂粉烟花之地来,洛枫不由得哈哈大笑,转头对洛凝香笑道:“这京城哪里有不知这‘红馆’之名的人?若要说有,也便是你们这些女子,对于男人而言,这里便是最为有趣,最为好玩的地方。你想不想进去玩?”
洛凝香闻听得这“红馆”竟有如此大的威名,不由得生出了几许好奇,免不得探首张望一番。
“再者,你不是常说,我们民间的女子无非只知道绣绣花儿,看看书。唯那些自古的女诗人、女英雄,和史上有名的艺伶才懂得才情二字?而今这满京城最有名的艺伶都云集在此处,你真的不想进去看看?”
“这……”洛凝香的心已然被洛枫说得活了起来,但又料想着若是被洛瑾和郑老太君知晓自己来了这种地方,必会大发雷霆,不免又有些犹豫。
“反正前面都是女人,后面也是女人,看你想跟谁一起玩?”洛枫说着,笑嘻嘻地用纸扇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还在依依不舍跟随着的女子们。
“我们还是,去红馆玩好了。”洛凝香无奈地说道。
看着被洛枫捉弄的洛凝香,绿凝不由得笑了出来。她用略带着嗔责的目光看了一眼洛枫,洛枫,却只是得意洋洋地笑着,举步走向“红馆”。
“哎哟,这不是二世子吗?”站在门口的一个女子远远儿的便迎了上来,但见这女子浓装艳抹,一身的脂粉香气,身上着大红色的抹胸,宽大的腰带束着纤细的腰肢,红色的长纱围绕在臂上,长长垂地。她伸手便挽住了洛枫的手臂,娇笑着便往洛枫的身上贴。
“呸,有伤风化。”洛凝香在一旁啐道。
“哟,这还有两位小爷,”那女人转头之际发现了绿凝与洛凝香,不由得双目放光,喜不自禁地看着绿凝二人,惊喜道,“他们可也是二世子的朋友?”
“正是,”洛枫笑着连连点头,“去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叫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陪我们喝酒。”
“瞧您这话儿说的,”那女人本是想走过去与绿凝和洛凝香亲近亲近的,谁想却被洛枫一句话支走,少不得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绿凝二人几眼,一边朝着“红馆”里面走去,一边笑道,“我们红馆的姑娘有哪个不是能歌善舞的?二世子来了,我们那些姑娘自然是倾情侍奉,更何况又有如此两位俊美的小爷。”
说罢,又咯咯地笑着,快步走进了楼中,高声唤道:“姑娘们,二世子来了。”
一语说罢,便见那楼中的女子们个个来了精神,无一不朝着门口探身望来,朝着洛枫招手:“二世子,可好?”
“好,好。”洛枫摇着纸扇,笑着连连点头。
“二哥,你跟她们倒真是熟络。”洛凝香嘀咕道。
洛枫却只是乐呵呵地,带着洛凝香和绿凝走进去。
“二世子您请。”却有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迎上来,伸手指向一个楼梯,“三楼的雅间儿,给您选了最好的一间。”
“二楼的不好,”洛枫摇头,“四楼的没有?”
“回二世子,四楼的都给人包了。”锦衣少年恭敬地答道。
“哦?”洛枫愣了一愣,道,“是谁这么大手笔?”
“这……”那锦衣小子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嘿嘿地笑着,说道,“这倒是巧了,今儿楼上包去的,也是个相貌出奇英俊的贵客。我们妈妈还说,刚儿就来了俊美夺人的,这会子又二世子又领了两个,都是貌塞潘安的绝妙人物。今天我们‘红馆’倒是佳人云集了。”
洛枫哈哈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那通往四楼的楼梯口。
“二世子,里边儿请。”那锦衣少年走到了一个包间口,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绿凝等人走进去,但见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房间。墙壁上挂着轻纱,轻轻缈缈,随着窗口吹进的微风轻舞。在那窗边放着一盏香炉,比之普通人房里用的香炉要大上几分。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正对面的墙边放着古筝、琵琶等乐器,有低矮的汉白玉云纹桌案摆放在毯上,并没有椅子,只有几只软垫放在案边,想来,却是供客人斜倚着听曲儿的。而在墙边,又有一张美人塌,上面铺着白色的锦垫,煞是华贵好看。
这样的一个地方,又与那些王侯将相之府相差在哪里呢?
“二世子来了?”却听得身后有一女声,婉转有若莺啼,转头,但见一女子身着碧色长裙款款而来。那女人一头青丝半挽,只由一枚翡翠的簪子别着,却于额前垂下几缕,轻遮于那鹅蛋型的脸庞之上,更显得那女子的妩媚与风流。她款款走进来,朝着洛枫等人盈盈下拜,柔声道,“碧水见过二世子和两位公子。”
“竟是碧水姑娘,”洛枫欣喜道,“且快点起来罢。”
“是。”那碧水应着,便站起身来。绿凝细细打量这女子,这是绿凝第一回亲见青楼的女子,都说是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大多轻浮,又性格粗鄙,但见眼前的女子,言语温柔,举止淑雅,却并不曾有传言之中的那般令人不耻。而比之那些宫中所谓出身名门的嫔妃,却又多了几许谦卑,反而令人觉得可亲。
“想不到这烟花之地也有如此美人,”洛凝香负手而立,笑着打量着碧水,“只是不知道又何才艺?”
碧水看了看洛凝香,微微一笑,道:“碧水不才,只会些民间的小曲儿,还有几位姐妹,也不过是擅长些歌舞罢了。”
说罢,回身,唤道:“妹妹们,都进来罢。”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巧笑声嫣然,眼前像是绽放了缤纷花朵,身着鲜艳霓裳的美人们鱼贯而入,数了一数,竟然有五个之多。
这五名女子,有穿着水粉色百花曳地长裙的,有穿着海棠红的刺绣妆花裙的,有穿着秋色烟云蝴蝶裙的,有穿着草绿色翡翠撒花洋绉裙的,还有穿着黛蓝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的。这些女子,无不臂挽轻纱,细描黛眉,唇施豆蔻,分外地**逼人。她们巧笑着走进来,纷纷与洛枫三人见礼,虽是如是恭敬,礼数也周全,但那些妩媚的眼睛,却都暗藏春.情地抬起来,在这三位相貌俊美的公子身上打着转。
这便是,满院春色遮不住了,绿凝在心中轻笑。比之那些民间女子方才所表现的直爽的爱慕,这些女子,倒果真是更为风情,也更为**。
“妹妹们,方才这位俊美的小爷想要听听我们的曲子,你们道好不好的?”碧水笑道。
“那自然是好的。”其中一个穿着海棠红刺绣妆花裙,挽着圆翻髻的女子笑着说道,“莫说是歌舞,便是公子想要咱们做甚么,都是使得的。”
说罢,这些女子们便笑成了一团。
洛凝香的脸上红了红,有心想要发作,却又碍于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表现得过于强烈反而不好。当下便板着脸站在那里,也不答腔。
“好了,你们且唱只曲来听听。”见洛凝香生气了,洛枫便急忙打着圆场,又道,“还有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今儿我是陪着两位贵客来的,只要尽兴。”
“二世子放心,我们‘红馆’定会让所有客人尽兴。”碧水笑着点头,唤来门外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与众女子来到那琴边,款款落座。
这抚琴的抚琴,拿琵琶的拿琵琶,执长笛的执长笛,还有三名,却在那地上站定了,摆出一副妙曼身姿,却是要翩翩起舞了。
洛凝香被绿凝拉着,坐了下来,面上犹有不服气的颜色,看向碧水。
却见那碧水素腕微动,玉指轻划古筝,一连串音符有如行云流水般袭来,直渗入人心。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绿凝只肖一听这音律,便知此人定是自幼便修习于音律,又极赋天分,竟将这琴抚得有如有了生命般,灵动优美。
乐器齐奏,悠扬的乐声顿起,却听得那碧水轻启樱唇,唱道:“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那歌声凄凄切切,那琴声犹怨似恨,那美人犹喜似悲,那舞蹈如梦如幻。绿凝望着碧水那轻颤的唇,听着她歌中隐隐传递出的悲切与纠结于心的缠绵,不觉间心中涌起一股子怜悯,更有断肠的伤痛慢慢袭于心头,竟有了几分疼的滋味。
这音律如此美妙,却如何使得美人如此伤感?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一曲《诉衷肠》不知不觉间自绿凝口中吟出,却只听得“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却是那碧水的琴弦断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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