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can't think of any better representation of beauty than someone who is unafraid to be herself.
——Emma Stone
1
妙妙没想到自己上班听到的第一条大八卦，竟然是魏燃被Cherry甩了，并且情伤难愈，破天荒地请了病假。不知道为什么，妙妙的心情竟然非常好。
确切地说，是“魏燃被甩了”这件事让她心情大好了几个星期，虽然很快有人传，魏燃又和某个富家千金打得火热。
快下班时，曼妮接到魏燃的电话，让她陪自己一起出席一个饭局，据说，这位“大佬”最喜欢喝酒，无酒不欢。出公司前，魏燃和曼妮就各自吃了解酒药，喝了蜂蜜酸奶，一人吃了一大块蛋糕。
“我胃都开始痛了。”魏燃走到酒店门口苦笑着，“哎，你一会儿得顶上啊！”
曼妮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就像两个被迫上战场的战士一样，悲壮地走进酒店。
结果，一进门曼妮就觉得自己可能牺牲在这里了。
饭局的正中间，林茂俊正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曼妮想起之前在夜店门口气林茂俊的场景，深吸了一口气，山水有相逢啊。
“老大，你是故意的吧——”
“我才不会为了你毁了这么好的资源，你自己机灵点——”魏燃和曼妮窃窃私语道。曼妮背后一凛，努力装出不认识林茂俊的样子，对着现场的客人们一一微笑问好。
“林先生，这位是我的助手徐曼妮。”魏燃轻轻拍了拍曼妮的背，曼妮抬起头，迎上林茂俊的目光，伸出手，“林先生好。”
“曼妮我认识，不用介绍。”林茂俊的笑更深了，用那雄狮一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曼妮，曼妮显然变成了他今晚的猎物。曼妮尴尬地笑笑，林茂俊忽然越过魏燃，揽住曼妮的肩膀，带她来到今晚的主客——王总面前。
“王总，您还记得曼妮么？”
曼妮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人，她曾经在陪林茂俊一起参加的一个饭局上见过面。曼妮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感觉到林茂俊那只手上的力道，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烧。
在场的客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人认出了曼妮就是当年陪在林茂俊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孩。
这位王总，也认出了曼妮，“茂俊老兄，这位是你干妹妹是吧我记得？”
“哈哈！”林茂俊大笑一声，拍了拍曼妮，“对对对，干妹妹。”
“我敬您，王总。”曼妮端起旁边的一个空杯子，倒满了一杯红酒，一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这么一位身材曼妙的大美女在自己面前一杯干，这位王总显然很高兴。
“哎呀，徐小姐果然女中豪杰！”王总拿起酒杯也干了，曼妮又倒了一杯酒，并趁机肩膀一甩，甩开了林茂俊的手，“王总，今天咱们也算是旧相识重逢了，我再敬您一杯，庆贺咱们重逢的缘分。”说着，曼妮又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现场响起了掌声，满桌的男宾客显然被曼妮吸引住了。
王总直接把曼妮按在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妹妹，今天你就坐哥哥旁边！”
曼妮又倒上了一杯，“那您这个哥哥我可认下了，我敬哥哥！”说着，又干掉一杯。
林茂俊的确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曼妮，但是他仍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淡定神情，看着曼妮已经把这位王总哄得乐不可支，拳头已然攥紧。
今天意外准点下班的妙妙健了身、洗了澡，正神清气爽地在楼上图书馆找设计灵感、搜集有用的素材。
就在妙妙猫在地上专心致志看画册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喂，快来松鹤小馆接我，我喝多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壮烈牺牲了。”曼妮躲在盥洗室里，扶着墙低声说。
“哈？”妙妙还未及说话，曼妮已然挂断了电话。她双手捂着脸，头痛欲裂，坐在马桶上不想出去，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求助的人，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名字，只有那个已经和她“宣布决裂”的大学室友。
曼妮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补了补口红，一开门，稳健地走了出去——
妙妙赶到战场的时候，曼妮正在和魏燃一起送走客人，他们已经和王总约定好，第二天去他公司谈合同细节。
最后一位客人上了专车之后，曼妮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妙妙冲了过去——
“哎哎哎你别坐地上啊多凉啊！”
“呕——呕——”曼妮在街边呜呜地吐了半个多小时了，妙妙不断帮她拍着背，“你怎么让她喝成这样啊！你不是领导么？”妙妙质问着也有些醉了的魏燃。
“她遇上林茂俊了，我有什么办法，她不这么喝今天这个局就成了大型尴尬现场了。”
“靠！”妙妙气得啐了一口，“别让我看见那个老男人，不然见一次我揍他一次。”
“揍他？人家那个体魄，不揍你就不错了。”魏燃依着胸口用手比了比妙妙的个子。妙妙凶狠地瞪了魏燃一眼，扭头继续照顾曼妮。
妙妙看着曼妮吐到胃里什么都不剩了，还在应激性地干呕，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可是，很快，她的肩膀就又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夜里凉——”魏燃的风衣已然披到了妙妙身上。
“不用你——你——谁送你回去呀？”
“干嘛，想跟我回家啊——”魏燃一脸坏笑地看着妙妙，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哥今天真是不行了，管不了你了——我车来了，衣服不许给我弄脏了！”魏燃“砰”的一下坐进车里，然后失去了意识。
妙妙打开手机叫车，可是这样的夜里，手机显示需要等待三十分钟——
妙妙想起，这里离阿康家不远。
阿康开着车抵达现场的时候，曼妮已然坐在大街边上，靠着妙妙睡着了。阿康把车停在街边，下车的时候，看到曼妮疲惫的样子，忽然一阵电流窜过心脏，刺得他打了个冷战。阿康蹲下身轻轻拍拍曼妮，曼妮慢慢睁开惺忪的双眼——
“阿康？你来啦——”她忽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说着，曼妮一下子抱住了阿康，“阿康我好想你呀……”
“那个，我们先把她弄到你的车后座上去吧，你知道她家怎么走么？”
阿康点点头，他横抱起了曼妮，曼妮抓着他的脖子，使劲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呢喃着阿康的名字，阿康温柔地把她放在后座上，妙妙也坐在了后座上，把曼妮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曼妮忽然咯咯笑起来。
“你傻笑什么？”妙妙用手指点了点曼妮的脸颊，曼妮拉住妙妙的那跟手指，“真好，咱们仨又在一起了……”
妙妙被气乐了，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曼妮的手。
车里放着陈奕迅的《最佳损友》——
生死之交当天不知罕有，
到你变节了至觉未够，
多想一天，彼此都不追究，
相邀再次喝酒，
待葡萄成熟透……
那一夜，妙妙和阿康一直在曼妮家照顾着她，凯特认出了他们俩，跑过来在他们身边窜来窜去。妙妙抱着它亲了亲，去厨房给曼妮熬醒酒汤，曼妮好像很怕阿康离开，一直紧紧抱着他。
夏绿打来电话，阿康只好挂掉，发微信过去说在开车，和妙妙在一起。
妙妙站在曼妮的厨房望着沙发上，倒在阿康膝上沉沉睡去的曼妮，忽然心头一阵翻涌，好像一瞬间回到了曾经三个人住在一起的日子。在小区楼下撸串；在天台吃火锅；在客厅里喝酒打闹……好像还像昨天一样鲜活——
自己第一次拿到云尚的实习名额、曼妮云尚女孩大赛晋级、曼妮被淘汰自己陪她散心、自己职场不顺曼妮教她如何应对……
她记得，两人躺在**聊天，给两人各自的宠物取名——
“我的小猫就叫凯特吧！凯特·摩丝的凯特！你的兔子嘛，就叫可可吧！可可·香奈儿的可可！我呢，将来就是国际大名模，你呢，将来就是大公司的大白领！”
“咱们都要在这个城市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
“嗯！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
有时候我们之所以对某个人怀有眷恋，也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等不到，却舍不得。
女孩子的睡相一直都是谜一样的存在，不论她平时是多么温文尔雅，甜美可人，一旦进入梦乡，那便释放了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一会睡成人字形，一会儿睡成大字形，跟行为艺术一样，难以捉摸。
为了照顾喝醉的曼妮，妙妙勉为其难地和她睡在了一张**，但是一整晚不是被无影脚踹下床，就是被她的浑圆霹雳手“啪啪”打脸，早上起来整个人像刚从前线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
就在妙妙和睡神缠斗之时，那个“施暴者”此时正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Theory套装，在镜子前挑相配的耳环。和曾经的剑眉红唇不一样，现在的曼妮将眉毛画得弯中带一点眉峰，加上大地色眼影和豆沙色的唇膏，既能收敛美艳的锋芒，又提升气质，整个人看上去亲和温柔了不少。一大堆造型各异的耳环里，曼妮挑了一对造型简约的水滴形耳坠，毕竟现实的职场里，没有人真的会穿成“普拉达的恶魔”。
妙妙不得不佩服徐曼妮强大的意志力，这个女人心的确狠，但对她自己更狠，昨天醉成这样，今天依然能一大早起来，将自己收拾得无懈可击。
“看够了没？”曼妮对着镜子戴上耳环，一边说，“阿康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啊，他把你抱到**就走了。”妙妙伸着懒腰坐起来，“你以后可别这样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曼妮忽而好像失落了片刻，可是她立刻捡起了精神，一扭脸，“再不起床，一会儿你的燃总可就来了哈。”曼妮斜眼看着歪倒在床侧睡眼朦胧的小迷糊，忍不住调侃道。
“WHAT? 他来干什么！”妙妙立即从**弹起来，飞速冲进洗手间, 还不忘探出个小脑袋，确认曼妮是不是故意在逗她。
果然，十几分钟后，曼妮，妙妙和魏燃三人，就诡异地围坐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吃着魏燃送来的“慰问早餐”，妙妙全程无所适从地低着头，闷头吃饭，魏燃坐在妙妙对面，惬意地看着她，一副享受的样子。
“我早上不喜欢吃油条的领导，你这爱心早餐买给谁哒？”曼妮看看魏燃，又看看妙妙，妙妙气得脚在桌子底下一踢——
“哦呦！”魏燃一皱眉，妙妙吓得一吐舌头，曼妮“扑哧”一声笑了。
“哎，老大，听说你被Cherry甩啦——”曼妮开玩笑地问道。
“咳咳咳”正在喝豆浆的妙妙被这个突如其来道问题吓了一跳，差点喷出来。
曼妮把纸巾递过去，“哎哎哎，你咳嗽什么。”
魏燃竟然也没发作，淡定地说，“嗯，我现在单身。”
“我吃完了。”妙妙“腾”地起身，由于起得太快又不小心打翻了曼妮那杯豆浆，吓得曼妮“啊”地弹跳开来，Theory的套装裙子才没有牺牲，妙妙赶紧低头收拾，魏燃为了不被四处横流的豆浆“殃及”，也赶紧站起来收拾，慌乱中两个人又撞在了一起——
曼妮偷眼看到妙妙的脸越来越红，心中暗叹妙妙那一副慌了神没出息的样子，脑筋一转，“Cherry这个人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她的历任男友都没有好下场。之前那个美国大律师男友背着她找小三，据说Cherry找了人把他们事务所的大案子抢了，那哥们儿在party上都给她跪下了，最后还是只能卷铺盖回美国；还有她爸妈安排的富二代小开，一开始还挺甜蜜的，双方家长也挺满意，后来不知道谁说漏了嘴，她居然找私家侦探查小开的底，还把他和各大网红的艳照发到了网上；还有那个男明星——”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燃靠在了门框旁边，脸色有点难看，在妙妙面前提Cherry，他明显感觉到一种不舒服。
“我的意思是，老大，你可得小心点，Cherry可不好惹。跟他分手的男人下场都特惨，那谁不是给她取了‘前男友鬼见愁’的花名么。”曼妮眯着眼睛看着魏燃，但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哦，你不会有事的！你是第一个Cherry主动甩的男人。”
魏燃没说话，曼妮忽然又懂了什么，“该不会——是Cherry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妙妙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燃一脸吃瘪的样子，心中飘过无数个感叹号。
“不过，Cherry跟那个电器大王的千金可是没法比了，”曼妮从冰箱里拿出胶原蛋白一股脑喝了下去，“我老板就是厉害，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一山更要比一山高才行！”
十五分钟后，妙妙和曼妮并排坐在魏燃的车后座上，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妙妙知道，曼妮刚才是在告诉自己，别再掉进魏燃这个坑了。而此时妙妙的内心，理智和情感两个声音正在进行激烈的搏斗——
“他没有爱过Cherry，所以才这样——”
“钱妙妙，你可别傻了，你是说魏燃的真爱是你么？”
“那也——不是100%不可能——要不然，他为什么一大早给我买早饭！”
“买个早饭你就是真爱啦！那你还和他睡过呢，第二天早上起来不还是一脚把你蹬了！”
“他的真爱是他自己，你算个屁！刚没了Cherry，不是立马就去钓白富美了么！”
……
2
“妙妙——”
妙妙一抬头，一旁的金秋正望着自己，妙妙这才意识到，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认真走神”一上午了。
“你出设计稿了么？”
“还没。”
“那你以前的设计稿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也学习学习？”
“不方便。”妙妙下意识地一口回绝了金秋，要知道，她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由于学院里竞争激烈，大公司的布料赞助和学生奖项只有那么几个名额，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去抢。一样有人为了让竞争对手失去竞赛资格，而霸用学校的缝纫机、撕毁别人的手稿、或者直接黑人别人电脑删掉所有的设计资料。
所以，过分保护自己的设计稿成了妙妙的职业病。
金秋被妙妙当众拒绝，脸上一下子挂不住，尴尬地离开了工位，径自走向江宝荣的办公室。
“哎，你倒霉了——”沙丽端着一碗沙拉走过来，妙妙看了看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说错话了。
算了，“说错话”一直都是她钱妙妙的“重要特点”。不过，今天她的这种“过分敏感”，很有可能是因为早上遇上了某个“不该遇上也不在计划内”的人，妙妙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也就在同一栋楼里，此时的徐曼妮，正在会议室接待昨天的那位“大佬”——国内一线美妆社交平台老板王总。今天的她一改昨晚美艳的气质，俨然一副职场精英女性的模样，让王总差点没认出来。
王总一改昨夜豪爽的风格，在曼妮介绍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PPT的各种数据资料，而不是曼妮的凹凸身材。
“我们是独家赞助么？你们去年邀请的赞助商为什么没有继续合作呢？”
“您这边如果确定，就是独家。此前一直是我们云尚独资，《时装画报》那边配合，但是现在您也知道，《时装画报》刚刚停刊了。对我们来说却正好是个契机，可以换个策略，跟时尚平台合作。”
王总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曼妮的脸庞，点点头，“我考虑一下。”
“嗡——”曼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抱歉地笑笑，手机又连续响起来，是魏燃的电话——
“曼妮，你先不用跟进了，马念念这边找了宾利中国搭微博人气榜前三的流量明星，公司决定还是用她这边的方案。”
“什么！老大您这不是玩我呢么！王总也是您介绍的人脉呀，您这不是把人家得罪了嘛！再说了，马念念请的那个什么Top 3的数据根本就是有问题的，都是僵尸粉，根本达不到我们的目标受众！更别提他们的天价出场费——”
“大小姐你别冲我发火啊，谁叫人家快了一步，Dick那边方案和费用也已经通过了——”
你是不是为了早上的事情报复我！
就在曼妮准备脱口而出这句话之时，她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行，我明白了，王总那边我会处理的。”
明明方案是得到他支持的，就差王总点头这临门一脚，魏燃这个家伙，多等十分钟，至少可以拿着两个方案去跟上面争取，他一句“上面让我用这个方案我有什么办法。”就把自己努力成果断送了，不，最可恶的还是那个马念念，这次还是轻敌了。
“靠！”
曼妮揉了揉太阳穴，转过身，隔着玻璃，冲会议室里的王总彬彬有礼地一笑。
“王总，我也知道让你现在就做决定是为难您了，我们云尚也是想找能长期一起合作的伙伴——”曼妮礼貌地将王总送到地下车库。
王总坐进豪华奔驰前不忘跟曼妮寒暄，“别往心里去。现在这个行业鱼龙混杂，像你这样靠谱又专业的不多啦——”
王总拍拍曼妮的肩膀，“如果你要跳槽，我随时欢迎。哦对了，我叫王敞。”
曼妮点点头，“太感谢您了！晚点我把战略计划书发给您！”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王总的车消失在地库的尽头。
“妈的，本姑娘下次做一个巨牛的活动甩你一脸！”曼妮看着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的马念念，咬牙切齿小声啐道。
中午的“白房子”地下一层的餐饮区总是人满为患，妙妙耐心地将生肉片放到烤得通红的烤盘上，“吱”的一声，肉片迅速收缩，颜色也变成淡淡的焦黄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配合着冰爽的啤酒，一天的疲惫瞬间消失。
“魏燃就他妈一个墙头草！”曼妮一边报复性地吃着韩式烧烤，一边愤怒地骂着。
妙妙一边听着曼妮抱怨，一边专注在烤肉上。虽然曼妮一进来就不停地聊她自己的烦心事，但是偌大的城市，真的能无所顾忌陪自己吐槽同事，又不会害她的，好像也只有曼妮了。
“我跟你说，他被甩了你可千万别回头可怜他，他活该！还有，你们那个设计部，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说话注意一点，别又得罪哪个小鬼，给你穿小鞋——”
“嗯——”
“不会吧，你这才上几天班——”曼妮一看妙妙这幅低颓的样子，就知道她估计又“耿直”了。
妙妙漫不经心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曼妮描述了一遍，曼妮边吃边细细地听着，“金秋又没实力又没背景，看他这么直白地找你要设计稿就说明这人智商也堪忧，不足为惧。Terrence一直都是公司里很神秘的存在，大家对他的背景一直都讳莫如深，我也没怎么接触过，他老考你，感觉还是不放心你，不过你一个刚入职的新人能掀起什么浪，也挺小气的。哎，你可别听他的，再当狗腿哈。”
“我才不会！”妙妙觉得“再”这个字有点刺耳，等回过神来反驳，曼妮仍在噼里啪啦开讲，“而且，他说McQueen是他发掘的你就信啊。”
“你怎么觉得人人都是恶人，你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的？”妙妙有些烦躁地怼了回去，曼妮倒是并没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耳朵，“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某位同学几年前是不是也说过一摸一样的话呀。”
妙妙心虚地低下头――话的确是自己说的，后来被打脸也是切实的。
“不过，你现在身份倒是也不一样了，人事斗争也不是重点啦，你就好好做设计，出作品才是硬道理，你看人高定的老大古大师，那是真真正正的大师，Met Gala都邀请他，有人敢惹他么。”
说起高定部，妙妙的眼睛里又燃起了一丝火花，古大师可是响当当的华人设计师，云尚高定可是国际上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沙丽嘛，估计和老头没啥不正当关系，有关系的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这些老外啊，可能来中国都经历过被人骗的悲惨时光，所以，就把每个中国人都当成骗子，可能只有沙丽这种顶级傻白甜才能让他们有安全感吧。哦不对，她最多只有傻，白和甜和她可没关系。不过……做朋友也没什么必要，有的时候傻比坏更让人无语。”
虽说自己嘴上没有认同曼妮的一番言论，但是妙妙心里还是认真地琢磨起曼妮说的每一句话。
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几个匆匆归家的路人和出来遛狗的穿着睡衣的大妈和妙妙擦肩而过，稀稀落落的几个卖煎饼和烤冷面的小吃摊，氤氲着橘黄色的光晕和腾腾热气。
妙妙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Everlane的V领衫配阔腿牛仔裤，一件在二手店淘到的棕色廓形古董西装做外搭，将她小小的身体整个罩了起来。妙妙记得店主用浓重的东欧口音告诉她，这是件男士西装，走线和剪裁是某个古老到已经失传的手艺。妙妙把衣服拿回去仔细研究了一下，是货真价实失传的手艺，也因为太喜欢，不舍得真的把衣服拆了。这件西装外套便跟了她好多年。
天气说热就热，妙妙将外套蜕下，发现西装沾染了浓浓的烤肉香味，深吸一口气，不只是肉味，仿佛还有些许曼妮的香水味，有伦敦阴郁的烟草味，或许还有那家小店里不知名的东欧熏香，他们藏在密密麻麻的针脚，在经纬交纵的缝隙里，每一寸都在讲着一段故事。她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想象这这件衣服曾经可能有过的故事，会不会它曾经的主人穿着它去见心爱的姑娘，或者是某个盛大的舞会，去教堂参加弥撒。妙妙一路走一路幻想，还时不时傻笑一会，从地铁站到家的路程便不再那么遥远。
但妙妙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一直有一个黑影在尾随着她，走走停停，非常诡异。就在她快要走进楼道之时，黑影突然向妙妙冲去，并飞快地抓住了她纤瘦的肩膀。
“啊！”妙妙惊声尖叫。
“啊！”耳旁还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叫声。妙妙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魏燃。
“你想什么呢！我在后面喊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听见？还是你故意不理我！”显然，魏燃也被妙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了，下意识解了解领带。
“你怎么总喜欢黑灯瞎火地出来吓人！”妙妙一边喘气一边不住抱怨，“你不怕我再给你一闷棍！”
魏燃倒是安之若素地笑笑，他向妙妙靠近过去，妙妙赶紧闪开，一脚撤出去了七八步远，“魏，魏总，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么？”
妙妙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同时不自觉地又往后倒退三步，和魏燃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能找你么……”魏燃抬眼看着妙妙，这个眼神――今天早上她对自己还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怎么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活见鬼”了呢？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再见！”没等魏燃把话说完，妙妙掉头就走。一把大手伸过来，拽住妙妙手腕上搭着的衣服，“别别别，别扯坏我衣服！”妙妙着急地去掰魏燃的手，魏燃眉毛一挑——
“嘿，会心疼物件了！什么宝贝衣服？”
“古董衣，比较脆弱，不能拉。”妙妙尴尬地皱着眉头解释。
“行啊，去英国跑了一圈，会挑古董衣了，可以啊……”借着微弱的路灯，魏燃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不，她早已不是一个“小姑娘”了，他甚至说不清她身上什么变了，但是他就是觉得她好像变了。
“找个地方喝一杯聊一聊。”
“我还要回去加班画图，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妙妙态度坚决神情冷漠，看着魏燃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
信你个鬼，才不要上你的当！
妙妙内心喊道。
“怎么，衣锦还乡都不愿意请伯乐喝一杯？”魏燃虽然进攻受挫，但是他可不会轻易放弃，他可是情场高手魏燃。
望着魏燃自信的眼神，慢慢平静下来的妙妙盯着他很久很久，好像忽然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也像是无数次失望过后的无奈。
魏燃忽然就明白了妙妙眼神里放空的画面，脸上的玩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了张嘴，可是没说出话来。
“我请你喝过酒啊，我可喝了一整瓶呢……”妙妙慢慢地说着，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戏谑，她轻轻笑了几声，抬头看着魏燃，“你看着我喝完的，不记得么？”
魏燃愣了几秒，顺而默默低下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他的语气温柔了下来，“妙妙，我们做回朋友，都不行么？”
“朋友？你什么时候需要朋友……”妙妙靠在路灯杆子上，夜里丝丝的暖风带来夏日的气息，手里搭着西装的妙妙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魏燃还想说什么，妙妙打断了他，“我不是你，我不会玩暧昧游戏，我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兴趣。我们做不了朋友，你放过我吧……”
“不是的妙妙……”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现在只是想找个人排遣一下寂寞，或者你根本只是觉得我不喜欢你了，你失去了那种心理优势！”妙妙越说越激动，“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请你尊重一下我！”说完这句话，妙妙自己都有些惊呆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说出这句话需要很多的能量，她整个人一下子被抽干了。
魏燃没说话，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妙妙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沮丧，也没见过他对谁服过软道过歉。看着魏燃这副模样，她的心忽然也跟着坠坠地跳痛了起来，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没等魏燃再说出什么，转过身快步离开了。她跑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妙妙听到自己的整颗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如果，再多停留一秒，多看他一眼……
妙妙使劲摇了摇头，“钱妙妙，那是魏燃！他说的话有一句能信么！”
回到家，妙妙悄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还好魏燃不在了。
妙妙打开台灯，一本熟悉的画册放在案头，妙妙翻到了此前停笔的部分，那是一只兔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只狐狸。不知道为什么，妙妙又一次拿起了画笔……
妙妙小区的夜宵店，魏燃一个人要了一扎啤酒，一捆肉串。他和妙妙曾经最爱来这家吃串，他家的串料很足，两个人每次都能吃得满嘴流油。可这会儿，魏燃的脑子里除了过去的画面，感受不到任何肉香，他并不清楚，今天自己跑来找妙妙的目的是什么，他也很想问问自己，如果时光倒退，他会不会在那天早上给妙妙做完早餐后，等她一起上班，一起……
他永远记得她出现时的生涩、混沌和那股子敢闯敢拼的傻劲儿。和那些富家千金离婚阔太在一起，他永远要逢迎要照顾，和沈晗在一起的时候他挖空心思做一个“酷酷的男人”，和Cherry在一起的时候他又费尽心机去做一个“暖男”，唯有和妙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魏燃。妙妙只因为他是魏燃而崇拜他喜欢他，他的一个小小的情绪就能换得她内心的翻江倒海，所以，在他心里，妙妙就是那个“小姑娘”，永远仰望他魏燃的小姑娘。
可妙妙不是了……
魏燃有些愤懑地干掉了一整扎啤酒，手机上，最近认识的那个千金问他今晚有空么。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谁欠谁的，只是有人选择勇敢地向前，闯出一片新的天地，而有人留在原地，顾影自怜。
3
第二天，妙妙一进设计部大门，发现所有同事都穿得特别正式地聚集在会议室门口。
“哎呀，妙妙你总算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叫了一声。妙妙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才十点，平时不都是十点半上班么？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众人。
“看来，不是只有我没有收到你的通知，沙丽！”说话的是版房主管倪檬，身材微胖的她总是一副干练的男人打扮，头发极短、背带牛仔裤搭配一件随意的外套，走起路来很有气势。
原来沙丽给Terrence安排了一家时尚公众号的专访，媒体摄影师提议给Terrence和整个设计部拍一些照片用来宣传，但是沙丽直到摄影师到了才想起来今天又拍摄，于是她干脆忽略掉了去集团培训的版师和裁缝，以免对方摄影师因为要等所有人到齐而认为她工作不靠谱。
结果，就被刚刚培训回来的服装制作团队的版师和裁缝们撞了个正着。
“好啦，时间刚刚好，大家都到了，咱们一起拍照吧！”沙丽完全没理会倪檬的发难，她好像对因为她而造成的混乱局面一无所知，嘻嘻哈哈地帮众人安排合照的站位。
“啊呀，我几十岁的老男人了，还要化妆，搞这么多事情，太麻烦了——”Terrence和负责采访的美女记者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还不忘调侃自己。
Terrence很自然地坐到了第一排中间空出来的位子上，两边分别站着张欣和江宝荣，其他人依次排开，妙妙因为是新人，站在的第一排最后一个。
“第一排最后那位，可能需要换一下位子，入不了画”摄影师的手直直地指向妙妙，妙妙左看右看却不知道往哪儿移。
“这是我们新来的设计小孩，您看放哪儿合适呢？”沙丽脱口而出，妙妙一皱眉，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那儿，最后一排不还有空位么？”摄影师指着最后稀稀拉拉站着的几个实习生——
“行！妙妙你往后去吧！”
虽然心里很生气，但僵持地让大家等着，反而显得自己不懂事，而且沙丽不是故意的，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妙妙基本上确定了沙丽口无遮拦说话不走大脑的性格。想起自己刚工作那会儿，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自己还泼过公关总监热咖啡呢。不过，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坑你没商量，沙丽这个姑娘的行为还真是飘忽不定，妙妙有些头疼该如何把握和她相处的尺度，脑子里又蹦出曼妮的话，不由得心生敬佩。如果，生活是一场宫斗剧，曼妮一定能红红火火地笑到最后。
妙妙一咬牙，转身去了最后一排。
“妙妙，你别多想，沙丽就是比较耿直，她说话不过脑子，我们都习惯了。”看见妙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路过的张欣忍不住安慰道。妙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高兴”已经人尽皆知了。她可以为了团队去最后一排，但是公开叫她“小孩儿”可有失职业精神了。
妙妙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低落情绪，转头看了一眼Terrence办公室，发现老头和沙丽正隔着玻璃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自己。不知道Terrence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的办公室设计成玻璃房的，让在外面工作的人，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很不舒服。
说到自己帮忙筹备云尚庆典的这组，江宝荣和金秋都是准点上下班，平时让自己做一些资料搜集，没有让自己负责任何设计，甚至连画草图都不让她参与，反而拉着实习小妹在电脑前画图，很明显是在防着她。
“江sir，我可以进来么？”江宝荣点了点头，她还是颇为礼貌地站在门口确认了一遍。
“我想问问您，云尚庆典这边的设计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妙妙问这句话问到自己都快吐了，不过，她这两天她也没闲着，在上下班的地铁上和晚上在家里，已经画了很多套设计稿。但江宝荣看了几眼就丢在一旁，说下次开会讨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江宝荣应该是因为上次创意会为张欣站了台，误会自己是她的人而给她穿小鞋。
再这么坐以待毙，可能试用期没过就要走人了。沉默即死亡，这不是妙妙的风格。目前的症结在于她的顶头上司不采用她的设计，甚至拒绝跟她积极沟通，她做得再好，再努力，也没有人看得见。妙妙偷眼望了望Terrence那间空****的办公室，如果……找机会拿出来，说不定Terrence会挑到她设计，但没经过江宝荣同意就擅自把设计稿拿出来，可就完完全全把他给得罪了，还有可能得罪Terrence。妙妙陷入无限的纠结之中。
在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水果茶，妙妙听见几个版师在下面窃窃私语，“哎，看了咱们部门的集体照了么，沙丽竟然只修了她一个人图，妈呀，把脸修得那么尖，皮磨得那么夸张！”
“这也太过分了吧！以后怎么见人嘛！”
“谁叫她是Terrence的人……”
“那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算了吧，你不发这照片不就得了嘛！”
“有道理！”
“嘘！”
正说着，依旧是露脐T恤和超级短的热裤的沙丽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哈喽，老头子的专访出来啦！里面有我们部门的合照哟，大家记得多多转发朋友圈哈！”说完便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跑了。
同事们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妙妙点开群里的链接一看，这篇所谓的专访根本就是最初级的马屁软文，而发软文公众号的粉丝量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打开微信，妙妙发现同事们都整齐划一地发了朋友圈，不过她很清楚，这些朋友圈都只有“设计部”可见。
“啊！”沙丽的座位处传来一阵尖叫，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她。沙丽从快递箱里拿出一个某咖啡品牌卖疯了的“网红杯”。
据说，网上有人炒到了千元，还有人为了抢这只杯子，在咖啡店大打出手。沙丽已经在朋友圈炫耀过一轮了，不过近看，这只杯子不过就是两层玻璃做成的隔热杯而已，宜家类似款大概几十块。
“妙妙，妙妙！”沙丽拿着一罐草莓酸奶跑向妙妙的办公桌，“这罐酸奶是你的么？送我吧！”沙丽好像也忘了昨天当众给妙妙的尴尬，一脸“好闺密”的语气，让妙妙一时有点错愕。
“这奶放了好几天了……可能坏了……”
“没事儿！”话音还没落沙丽就跑回她工位，拿着手机对着杯子拍倒牛奶的视频了，与此同时，一阵异味也在办公室蔓延开。
“什么味儿，这么臭！”板房主管倪檬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沙丽，你喝的什么呀，都馊了！赶紧丢了！”
全公司大概只有她敢对沙丽大呼小叫了。这年头，设计师好找，但能把设计稿变成衣服的好版师可是很难得的。特别是妙妙发现，虽然江宝荣是Terrence的人，表面上得到了很多好处，但因为版师只听张欣的，所以，江宝荣并没什么实权，维持整个部门运转的还是张欣这组，这也是江宝荣和张欣斗了这么久，依然不分伯仲的原因吧。
看着沙丽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妙妙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已经过了饭点，空****的设计部只剩下妙妙和沙丽，妙妙经常因为加班没空吃饭，沙丽则不然，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吃饭。
“你要不要看看？”妙妙看到四下无人，指了指几张长袍裙、紧身群和蝴蝶袖褶边连衣裙的设计图问沙丽。她知道，沙丽一向对于设计工作颇感兴趣，此前一直想要转岗，但是由于工作太过辛苦而作罢。
“哎呦，这个不错呀！”沙丽看后在妙妙身后尖叫起来，“你快拿去给老头看！哎呀，你别怕，老头子人很好，你又是我姐们儿，他肯定会喜欢的！”沙丽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他估计马上到公司！”
说曹操曹操就到，果不其然，说话间Terrence就到办公室了。
沙丽站在楼上冲他挥舞着妙妙的本子，等他上楼，又冲上去把素描本塞到他手上，“Look what I found!”望着沙丽手舞足蹈的样子，她忽然发现，这个姑娘除了情商低，性格大大咧咧其实没什么坏处，至少简单的人好打交道，就像当年的言子欣一样。
办公室里，Terrence一脸无奈地戴上眼镜翻看了一起来，他越看脸色越严肃，“妙妙，这是你画的吗？”
妙妙点点头，
“I’m very disappointed!”办公室里，Terrence露出失望的表情。
“啊？不好么, 我觉得还可以啊！”沙丽有点尴尬。
“你先出去，我要跟妙妙聊一下。”
这是妙妙第一次见到Terrence用这样的语气跟沙丽说话，让她忽然没有自信、开始紧张起来，怪不得江宝荣不用自己的设计——
“我知道我的设计还不够好……”
“Of course not! They are very good! Excellent!”
“啊？”妙妙被Terrence前后矛盾的态度吓了一跳。
“我很失望，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团队，也不相信你自己！妙妙，I don’t know what happened in your life, but you got to trust me! 你给团队的其他设计师看过这些吗？”
当然有啊，我每天都拿图给江宝荣看啊！
妙妙当然不会把事实直接说出来，她可不想得罪江sir，只能心虚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很多次，我们是一个开放，平等的team，我知道张欣和宝荣他们有自己的问题，宝荣又是我表侄子……所以我才需要你，不只是你的设计，而是你的到来能改变这个办公室的style。这么久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的表现，可你总是很沉默。你的设计应该不是现在，经过沙丽给我，你应该勇敢地一早拿出来！”
妙妙被Terrence说得一愣一愣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曾经是个勇敢的女孩，勇敢地去撞枪去背锅，没有一点防备地把大家都得罪了，最后整个部门的人都和自己为敌。
也许，那个勇敢的钱妙妙，不应该在她的心里慢慢褪色。
部门邮件提醒：Terrence召集大家开设计部紧急会议。
十分钟之后，整个设计部又聚在了会议室。大家纷纷一脸懵地带着嘴边的饭粒和打包的午饭返回，搞得整个会议室里流**着一股菠萝包配叉烧饭的味道。Terrence拿出了妙妙的设计稿分发给设计部众人，沙丽十分兴奋地对妙妙挤眉弄眼，好像这是她的而不是妙妙的设计。
“不够creative啊，都是前人用过的。”江宝荣跷着二郎腿评论。
金秋立刻跟风，“好像……是……不够创新……”
“我觉得很好啊，我们做的是‘云尚庆典’，当然要向云尚曾经的经典设计致敬。”江宝荣这么一说，正好给了张欣口实反驳，“妙妙，你说说，这次的设计借鉴了云尚的哪些经典设计？”
“其实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包括很多民国时期的期刊，比如《良友画报》等等，三十年代的时尚是完全不输欧美的，而且云尚的款式在参考了欧美流行趋势以后，加以改良，更适合咱们亚洲女性的身材。所以，我主要做了几款经典致敬的连衣裙……”
张欣微笑着点点头，转过头来对着Terrence，“这件长袍裙咱们楼上博物馆里就有一件，不过妙妙这款简化了原本复杂的印花和坠饰，结合现代简约风，对吧妙妙？”
妙妙赶紧点点头，张欣继续说，“紧身旗袍是云尚的经典，而且我们的创始人李锦云和曹湘琴极力宣传紧身旗袍，为民国女性可以自由展现自己曲线美而呼喊。妙妙这件不仅用了云尚经典印花，而且将其用在这件紧身裙上，融合经典的同时在形式上创新。最后这件，妙妙你自己说说你的想法？”
妙妙望着张欣对自己赞许的微笑，慢慢自信起来，“其实三十年代好莱坞经典电影《名媛杀人案》中最经典的服装就是一件蝴蝶袖连衣裙，而我发现几乎同一时期，云尚也有出相似的款式，但是我们用的并不是雪纺，而是更具东方特色的丝绸，我在云尚的老画册上看过一件高镂空旗袍领的蝴蝶袖连衣裙，据说是当年云尚十周年推出的爆款，所以我想做一件致敬款。”
“Terrence，我建议把妙妙这件镂空蝴蝶袖长裙作为咱们的压轴款。”张欣说道。
Terrence点点头，“非常好，就这样，大家加油。”
妙妙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设计马上就要做成云尚新一季的成衣的压轴款，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妙妙，很不错，加油加油！”张欣一本正经地拍拍妙妙的肩膀，妙妙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谢谢！”转头看到留在会议室里江宝荣正一脸铁青地跟Terrence抱怨着，妙妙又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妙妙，你来我那儿一趟，有几个面料我觉得要修改一下，”妙妙发现，张欣提出的面料调整很正确，果然，版师出身的她基本功非常好，对设计图到成衣中可能会产生的问题十分精通，让妙妙对这个平日里穿着说话都很低调的组长忽然产生了好感。
与此同时，张欣拨通了高层秘书的电话，“哦？江宝荣的设计是被Dick打回来的……”
邮箱响了一声，Terrence已将挑出来的款式发到了他们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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