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血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所以苏继善很快就醒了。
他的话说得很好听,说什么信任周中擎的能力,但也必须保护安六合的生命安全。
抛开华丽的辞藻和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核心意思就一句话:等, 等周中擎传消息回来。
换言之:在有确切的消息之前,让周中擎自求多福。
这让安六合特别的失望, 她想不通, 利益得失的算计真的比一个团长的性命更重要吗?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不能是真心换真心吗?就必须明码标价,必须计较得失吗?
她站了起来, 出去找孔庆详,张临渊追了上来, 劝道:“嫂, 你何必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个道理你也懂的吧?”
“那你为什么不去狼窝?”安六合冷笑, 这人看着人五人六的, 谁知道是个绣花枕头,连救人的胆气都没有, 倒是很擅长说风凉话。
张临渊被她怼得没口开,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另外一头。
他知道, 她去找孔庆详了,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大概会成为他们人生的分水岭。
而他,选择了站在苏继善这边, 隔岸观火。
也许很久以后他会后悔, 可是当下, 他似乎也没得选了。
屋里传来苏继善的声音,张临渊咬咬牙,还是回到了苏继善跟前:“苏秘书,有什么吩咐?”
“也许你听过三姓家奴的故事?”苏继善面带微笑,可这笑,却让张临渊如履薄冰。
他赶紧表态:“苏秘书放心,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苏继善满意地靠在了枕头上,让他去找勤务兵,把发报机搬过来,开荒指挥部也要一起搬到隔壁去,方便他指挥。
张临渊赶紧去办事。
回来的时候,看到安六合身边跟了个姓别的营长,这人是周中擎的心腹,叫别轲,荆轲的那个轲。
他也没少听人说起过这个营长,据说也是得过表彰的,虽然只是三等功,比不上周中擎的含金量高,但他可是从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厮杀过来的,特别的凶悍勇猛,眼睛上的刺刀伤疤和下巴上流弹擦过的痕迹是最好的证明。
擦肩而过的时候,别轲礼貌地跟他行了个军礼。
作为平级,他也回了个军礼,想跟安六合打招呼,却发现安六合的视线直视前方,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
他站在原地,直到身后的人走远了,才回头默默地看了眼。
天气变暖了,表嫂换上了薄棉的衣服,窈窕的身段儿从臃肿的老棉袄里解放了出来,走路带着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人的心口上。
酥酥的,麻麻的。
他握紧了双拳,收回了视线,深吸一口气,往招待所去了。
*
安六合这次总算没找错人,孔庆详到底是军人出身,比苏继善更爱惜武将。
所以他直接让别轲带了队官兵,陪安六合一起去营救周中擎。
不过孔庆详也提醒过她:“之所以安排别轲去,是因为苏继善已经拉拢了张临渊,我不得不安排周中擎的亲信跟你过去。可相对应的,他们是隔壁军区的,而你们去的是连城的县城,陆地上是不归他们管的,所以到了地面上,估计还是要靠你自己。你千万小心,不要蛮干。”
除此之外,孔庆详还把小刀安排了过来,近身保护安六合的安全。
安六合没有拒绝,其实小刀的身手是比不过她的,不过她也知道,孔庆详大概就是图个安心,万一真有什么事,最起码他不至于太被动。
一行人上了巡逻艇,乘风破浪,在海面留下翻滚的水花。
此时的周中擎,正被绑在柱子上严刑拷打。
英招刚刚从外面回来,他见不得周中擎受罪,早已隐去了身形,瘦弱的小奶马却有着大大的力量。
翅膀一扇,便把那个凶神恶煞的行刑者拍晕在地。
英招赶紧关上门,现出身形,跑过去找到钥匙,解开了周中擎身上的锁链:“爸,你没事吧,那些人全都被我扇晕了,我都调查清楚了,我还把他们跟鬼子联络的纸面文书都找出来了,就是有些字我看不懂,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啊。”
毕竟周中擎的级别不容小觑,对方很是兴奋,居然直接把上线都出动了。
周中擎总算没有白挨一顿打,虽然浑身是伤,却精神奕奕。
他把锁链踩在脚下,他接过那些文书看了看:“是摩斯电码,英招,你可真行,有这些东西,还愁定不了他们的罪吗?上次那个马主任也逃不掉了。走,我去警察局报案,你赶紧把自己藏起来。”
英招听话隐去了身形,可就在周中擎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周中擎赶紧把文件往身后一扔,被英招稳稳接住,随后迅速回到行刑的柱子那里,捡起地上的锁链胡乱绕在了身上,手别在身后,?????脑袋垂下,装死。
脚步声很快在门口停下,一个尖锐的嗓音吩咐道:“准备好了,小心里面有埋伏!”
紧接着哐当一声,囚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群陌生人闯了进来。
一看,虽然没有埋伏,可地上却躺着他们的人。
带头的那个蹲在地上拍了拍这人的嘴巴,却怎么也拍不醒他,便把视线转移到了周中擎身上。
一个眼神示意,他的手下便提起旁边的水桶,要往周中擎身上泼。
英招很是恼火,这群人是魔鬼吗?没看到他爸身上全是伤口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吗?
他不客气地又扇了一下翅膀,这下好了,全都晕了。
英招琢磨着这样也不是办法,走过去关上门,问道:“爸,要不我们等天黑再出去吧,我把门从里面锁上。”
“不行,要是等会他们醒过来,那就不好办了。”周中擎还是打算现在就出去报案,只等他翻看文件确认一下核心的人物就走。
可他这一看,愣住了,忽然意识到,报案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因为有人已经打入了内部,报案无疑于自投罗网。
正思考着对策,就听英招说道:“不会啊,我这翅膀扇的风刚猛无比,他们想醒过来,起码要等上一两天的。咱们就在这里头等天黑吧。”
既然这样,那就等吧。
可外面那些晕倒的人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呢?
到时候还是陷入被动。
周中擎思来想去,还是准备离开:“英招,你能把这些人全都做上标记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办法,让普通人也能追查到他们的踪迹。”
“可以啊。”英招现出身形,乖巧地匍匐在周中擎面前,“拔下我的鬃毛,藏到他们头发里面,这会让他们一脸凶相,很吓人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周中擎便依着英招的法子,拔下鬃毛,给他们做了标记。
随后换上他们的衣服,把自己的外套交给了英招保管。
英招再次隐去身形跟在周中擎身侧,周中擎则打开了囚室的门,出去了。
他把所有被英招拍晕的人都做了标记,随后快速往海边赶来。
没想到,马主任正好过来找他的上线汇报海岛那边的情况,一来就看到一个面生的男人跑了出去。
马主任本来没在意,可等他看到屋里躺着的人,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调头追了出去。
一边追赶,一边让他的手下去报案,就说是有人入室抢窃,往海边去了。
不一会,周中擎身后就响起了子弹破空的声音。
英招来不及多想,翅膀一扇就把子弹弹了回去,可等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了上次那个伤害他的东西,他忽然就慌了。
半个多月血流不止的经历就像是噩梦,让年幼的小英招瞬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第二发子弹呼啸着飞来,英招绝望地抱住了脑袋,呜呜地哭着,周中擎赶紧回头去保护他,子弹擦过,只是打坏了他的外套。
紧接着,第三发子弹不期而至。
周中擎来不及回避,被子弹击穿了手臂,踉跄着扑到了前面冰冷的海水里。
那马主任见周中擎中了弹,便赶紧追了上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巡逻艇鸣笛的声音,甲板上的女人拿着望远镜,正在提醒旁边的男人:“别营长,快,周团长中弹了!”
“可是向岸上开炮需要上头特批,不然容易误伤百姓。”别轲不能违背规定,便干脆想了个别的法子,拔抢出鞘,对准了那个男人的脚下,鸣枪警告。
安六合也在想办法,虽然她签署了保密协议,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山露水,可船上有扩音喇叭!
她转身进了驾驶舱找来喇叭,对着海岸上的人喊道:“这里是中国海巡33号,请放下你手中的武器,否则我们会将你击毙!”
马主任被落在脚边的子弹吓了一跳,掉头就跑。
周中擎因此躲过一劫,可马主任半路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个大跟头,导致巡逻艇一靠岸,别轲就领着手下赶了过来,将马主任押上了船。
安六合直接跳到水里,四处寻找着沉下去的周中擎。
一番扑腾,却一无所获,别轲带来的人也纷纷加入了救援行动。
安六合举目四望,只看到风中起伏的海面,和一个个焦急呼喊的军人。
她深吸一口气,沉下了水面,来不及了,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她得赶紧唤醒周围的海藻,获取视野。
就在她准备画符结印的时候,忽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摁住。
男人静静地靠了过来,在水中阻止了她的行动。
海水很冷,彻骨的冷,可男人的体温却是滚烫的,这是伤口发炎的征兆。
是周中擎!
安六合赶紧搂住了他的腰身,面对面贴紧了,往水面游去。
混乱中,她能感受到一双手落在了自己腰上,滚烫的掌心,烫得她险些被水草缠腿。
还好她水性极佳,及时踹开了水草。
挣扎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眼下的姿势有多亲密,以至于抬头上浮的动作一出来,就直接从男人的脸上蹭了过去。
只是简单的面部肌肤相触,不算什么,安六合猛地蹬腿,破开了水面,拼尽全力,把周中擎往别轲身边托举过去。
自己却又沉了下去,只来得及喘了口气。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口气,让她有了挣扎的力量,短暂的失踪之后,重新浮上了水面。
别轲吓得不轻,赶紧让人去帮安六合。
安六合回到船上检查了一下周中擎的伤口,还好击中的是手臂外侧,堪堪避开了动脉,腹部、胸口以及两肩都是鞭伤,下巴那里也有一道,不过都没有伤到要害,送他回岛上救治也是来得及的。
这样她就放心了,可她还不能回去,英招还在岸上,不知道怎么了,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赶紧去了岸上。
别轲在身后喊她:“安同志,你做什么?”
“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我妹妹结婚,我正好去喝杯喜酒,晚点就回去。”安六合找了个借口,看准了英招的位置,一路飞奔过去。
众人视线里,安六合做了个古怪的动作,她蹲在地上,好像抱起来了个什么东西,可她转身说话的时候,怀里是空无一物的。
不过救周中擎要紧,别轲还是返航了,怕安六合有危险,便让小刀跟了上去,还留了几个将士在岸边等着。
安六合一路抱着英招,找到附近的渔民家中,借了个茅厕上上。
到了茅厕里,安六合检查了一遍英招的身体,终于松了口气:“招招,你怕什么呢?怎么蜷在那里不动呢?”
英招回到了主人的身边,那种心慌如麻的感觉才一点点淡退了。
他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来:“我又看到那个东西了,嘭的一下,好吓人,呜呜呜。”
安六合恍然,原来是怕枪啊,可怜的家伙,被子弹折磨了半个多月,也难怪有阴影了。
她哄了好一会,英招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琢磨着反正都上岸了,索性就去七星家里喝杯喜酒吧。
她身上还有钱,找老乡租借了一辆驴车,趁着天还没黑赶了过去。
小刀也坐在车上,他狐疑地盯着安六合,总觉得她怀里抱了个什么东西,还时不时低头看看,嘴角噙着怜爱的笑。
挺诡异的。
不过他也没敢问。
七星嫁去了民安公社,虽然这年头农村的条件普遍艰苦,但婚礼寒碜到这个地步的还是第一次见。
男方只是请了些亲戚吃席,至于吹拉弹唱的那些,则一个都没有。
这导致院子里看起来有些冷清。
八荒正在安慰她:“七姐,别难过了,马上都要拜堂了。”
“婚礼寒碜我可以忍,可六姐不来,我心里难受。”七星委屈得很。
八荒本就话少,只得尽量宽慰她:“六姐得空了肯定会来的。”
“可是,别人家妹妹结婚姐姐都来的啊。三姐在新疆赶不回来我不会说什么,可六姐离得也不远,她不来,我真的好难过。是不是我不肯陪她去海岛开荒她生气了?”七星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可今天婆家下了她的面子,她已经委屈死了。
没想到七姐也不来,她伤透心了。
八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一个劲地给她抹泪。
正说着话呢,便听院子里传来扰攘的声音。
不一会,七星的丈夫陈满楼笑着进来喊她:“别哭了,你姐来了!”
“真的?”安七星忽然两眼放光,“哪个姐,三姐吗?不会吧,大老远的她赶得回来吗?”
“你六姐,身上湿乎乎的,都打喷嚏了。说是在岸上正好看到有人落水了,便好心把人救了上来。”陈满楼跟安六合不熟,但也听说过她的事情。
知道她是个寡妇。
这年头,办喜事的人家一般是不欢迎寡妇和鳏夫过来的,所以一开始听说安六合不来,陈家的人真是松了口气。
没想?????到安六合还是来了,陈满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他爸妈却已经臭了个脸,嘀咕道:“礼钱到了不就行了,这马上要开席了又跑过来了,真会添乱。”
安七星出来的时候正好把这话听到了耳朵里,她本就一肚子憋屈,又听人埋汰她姐姐,便恶狠狠地瞪了她婆婆一眼:“你说什么呢?谁稀罕吃你家的酒席啊?你看看连个硬菜都没有,你可真不嫌害臊!”
“哎你个白眼狼,要不是你彩礼要了一百块,我家至于拿不出钱办酒席吗?怎么,你还有理了?既然不稀罕那别来,我省下来喂狗都不要给个寡妇吃!”这老妖婆一脸的尖酸刻薄,想着反正快拜堂了,这到手的儿媳妇还能飞了不成,便干脆给七星一个下马威。
偏偏七星是个烈火一样的脾气,当即摘了盖头,摔在地上:“你这么侮辱我姐,那干脆这婚别结了!”
七星气鼓鼓的,搡开这个咄咄逼人的恶婆婆,跑出去找自家姐姐去了。
老远就看到她姐浑身湿答答的站在门口,被这臭妖婆的小儿子拦着不让进来。
她冲过去给了那混账一脚,随后扑到安六合怀里,也不管姐姐的衣服是湿的,一个劲地撒娇:“呜呜,姐你好坏,骗我你不来了,害我伤心半天。”
“我这不是来了吗?快松开我,哎呀,你的婚服都弄湿了。”安六合赶紧把七星推开,七星偏不,非要搂着她撒娇。
安六合无奈,只好搂着七星安慰了一会。
七星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擦了把眼泪,拽着安六合往屋里走:“姐你快进来,别冻着了,我给你找身衣服换。”
“不用,马上就干了,你自己也没多少衣服。”前几年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好多穷人家都是只有那么几件衣服,要么兄弟们换着穿,要么姐妹们轮流穿。
过年拜年的时候,有一家兄弟三个一共就做了一条棉裤,媳妇是娶不到了,拜年也别想全都出去了。
老大拜完回来换老二,老二回来再换老三,至于团圆饭,据说兄弟三个是在**吃的。
安家倒是没有那么狼狈,但孩子多,日子也是算着过的。
所以安六合不想占了妹妹的衣服,回头要是太忙,也不一定哪天才能送过来。
可七星不依,硬是拽着她要给她换衣服。
最终安六合拗不过她,换是换了,却又想给她赛钱,气得七星小嘴一撅,不理她了。
“好好好,不给了,不给。”安六合也是好意,怕妹妹在婆家被说嘴。
七星却有她自己的道理,她一想到八荒拿出来的二百块礼钱被婆婆抢走了就来气,干脆拽着安六合出去,当着亲朋好友的面,道:“大家看好了,这是我姐,是烈属,她心疼我给我二百块钱,却被我那个贪婪自私的婆婆抢走了。我都不好意思拿我姐的钱,她算个老几。今天就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这钱他们陈家要是不还给我姐,这婚我就不结了!”
安六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呢,她也挺生气的,她看向一旁的陈满楼:“妹夫,这件事你知道吗?”
陈满楼讪讪的,目光闪躲,显然是个没有担当的。
安六合想起上辈子七星怀着孕瘦成那样,不免一阵心寒。
是的,七星孕中营养不良,固然有天灾的因素,可为啥陈家的人都没事呢?
不但没见瘦的,那老妖婆还红光满面呢,该不会她们娘家妈妈送来的补品都被这老妖婆吞了吧?
想到这里,安六合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握紧了七星的手,这还没拜堂呢就这么欺负人,那她们一定要据理力争的。
要是陈满楼是个有担当的,这婚就照结不误,要是陈满楼龟缩在他爸妈身后,那这婚,确实没有再结的必要了。
她看着陈满楼,陈满楼却转身去喊他妈:“妈,要不你把钱还给六姐吧,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怪不容易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谁逼她拿这么多礼钱了吗?可她既然拿了那就说明她是有钱的,这礼钱给了又要回去,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那老妖婆一脸的奸诈,歪理一套一套的。
陈满楼一想也是,只好弱声弱气地来跟安六合解释。
安六合冷笑:“我这钱是给我妹妹的,不是给你妈的。要说我爸妈本来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是你们要追求新式婚姻,要自由恋爱,我们不想做那封建顽固的恶家长,所以最后还是点了头。可你们也欺人太甚了,我们姐妹之间的金钱往来,关你们什么事?别说这堂还没拜呢,就是拜了,你们也没有资格拿我给我妹妹的钱!”
“呦,你这话就不对了,不管拜没拜堂,乡亲们可都知道你妹妹是我们陈家的人了,你可别争一时意气,毁了你妹妹的一辈子。”老妖婆有恃无恐,反正进了她家的门就别想跑。
就算这婚不结了,坏的也是安七星的名声,可不关他们老陈家的事。
安六合懒得跟她废话,她还是把焦点放在陈满楼身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站我妹妹这边还是听你妈的?”
“我……我……六姐,孝字当头,你不要为难我。”陈满楼很是为难。
安六合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把八荒喊了过来:“去找爸妈过来,再把你雷叔喊过来。这婚我们不结了。”
院子里一片哗然,有人骂安六合扫把星,有人骂安七星搅家精,总归都是民安公社的人,全都向着自己公社的人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宁华夏和安宇宙匆忙赶来,身后还跟着安两岸和他的几个拜把子兄弟,雷国强落后一步,也领着两个小子赶了过来。
就连国泰公社的书记都给请过来了。
陈家的人一看,乖乖,这么大阵仗?
喝喜酒的宾客们瞬间转了风向,有人开始劝说陈家,有人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总之一番折腾之后,这婚事是吹了。
安两岸安排人手把嫁妆拉了回去,雷家父子三个凶神恶煞的盯着陈满楼,不让他去缠着安七星。
眼看着这事就要解决了,陈满楼的妈妈忽然阴阳怪气地喊道:“你走,走了也嫁不出去,你都跟我儿子困过告了,孩子还打了一个,既然你不要脸,我就让所有的乡亲们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你赶紧走,别脏——”
话音未落,老妖婆就被安六合一个嘴巴子扇倒在地上。
她踩在这个女人的手上,蹲下来捏着她的腮帮子:“管好你的狗嘴,不然的话——”
只听咔嚓一声,她直接卸掉了这个老妖婆的一排牙齿,一个巴掌呼上去,牙齿全都飞出来,血丝拉了老远。
老妖婆怪叫一声,要她男人替她出气。
那老东西嚷嚷着抄起铁锨想偷袭安六合,却被小刀轻描淡写地夺走铁锨,右脚不经意一绊,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动手是不能动手的,但是给这个老畜生吃点苦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群人扬长而去,将陈家的鬼哭狼嚎抛在了身后。
安六合跟着回了娘家,手里还攥着管陈家要回来的二十张大团结。
她抱着七星,好好安慰了一会儿:“不哭,姐给你找个更好的,啊。”
“可是姐,那个老女人泼我脏水,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妈妈居然是这种人。”安七星后悔死了,其实早在商量彩礼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当时她跟陈满楼正在热恋的兴头上,很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没想到,到了婚礼这天,她辛苦维系的幸福假象,还是被残酷的现实打回了原形。
她很委屈,但更多的是生气。
她想报复回去。
安六合摁住了她:“不急,你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是去社办学校当老师,还是跟我去岛上。”
宁华夏收拾好嫁妆,也过来劝了劝:“你就跟你姐去岛上吧,这段时间肯定风言风语的多,你去岛上换换心情。八荒也跟我说了,你姐在岛上当了个什么官,可以罩着你。妈等你嫂子生了就去看你,啊。”
也只好这样了,安七星搂着妈妈和姐姐,哭了个昏天黑地。
为自己错付的爱情,也为今天受足了的委屈。
一家人商量妥当,准备让七星跟着第二批人员征集上岛。
安六合见事情算是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不想七星攥着她的手:“姐,要不你今天就带我走吧,我怕明天陈满楼来找我。”
“也好。”什么风花雪月,一旦被现实打败,那就只剩下一地鸡毛了。
七星不想见陈满楼也是情有可原。
便干脆,趁着天刚擦黑,姐妹俩和八荒一起走了。
别轲把周中擎送回去后便安排了一只小船在岸边等着,安六合为这位营长的周到感到意外。
看着是个刀山火海滚过来的凶狠男人,没想到却心细如发。
船上还留了几个他的心腹,真是细致到家了,难怪是周中擎的手下,两人是?????一个路数的。
到了岛上,安六合刚下船就被人围住了,一个个嘘寒问暖的,还以为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尤其是纪娉和柳蕙兰,抓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哭。
给安六合整懵了,一问,才知道她们以为她要壮烈了。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
安六合哭笑不得,安慰了大家几句,顺便把自家妹子介绍给大家认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招待所走去。
安六合落后半步,看着人群后面一直沉默的男人,走过去问了问:“子弹取出来了吗?”
“取了。”周中擎低头看着她,这个女人,身材虽然瘦弱,体格虽然娇小,可她居然会扑到水里救他,而且还挺有一把子狠劲儿的。
他这么一个魁梧的成年男人,她居然能把他托举上来。
搁谁不得惊掉了下巴。
可她自己却不以为意,尤其是他回来后听说了她一个人单挑了三五十个鬼子,他更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刚刚人多,看着她群星拱月似的被围在中间,他难得的,在公共场合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夜风很凉,他瞧着她一身薄棉的衣服怕是要着凉,想想还是把自己的大衣解开,披在了她身上:“不用还,年前那件也不用。”
安六合回眸对望,一轮新月爬上半空,静静地照着大地,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风里有着万物复苏的气息。
她微微抿起了嘴唇,盈盈一笑:“那就不还了。”
视线从男人英俊的脸上移开,安六合不再耽搁,迎面追上了大部队,落后半步的男人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俏皮的春风将她的一缕青丝撩到了他唇上,痒痒的,还有淡淡的花香。
他也笑了,沉默地跟了上去。
刚走几步,便看到英招从远处的茅厕钻了出来,他不再是人面马身虎皮鸟翼的神兽,而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娃娃。
一溜小跑地赶过来,抓着他的手指头,好奇地问道:“爸,你跟干妈笑什么呢?也说我听听?”
“没什么,她说小杰闹了一天要找你,你还不赶紧去哄哄?”周中擎敛起笑意,表情里透着股故意为之的严肃。
英招赶紧把那些文件取出来塞到他怀里,随后撒丫子狂奔,找他的小杰弟弟去了。
晚饭很丰盛,据说是打劫了鬼子的船,把上面的好吃的都搬下来了。
有美国产的牛肉罐头,压缩饼干,还有腌制的带鱼,海带,泡在水里的蛤蜊生蚝等等。
这让跟来岛上的大厨有了发挥的余地,终于可以兼顾色香味,做一桌体面的饭菜了。
众人吃饱喝足,才谈论起周中擎的事情。
周中擎拿出那些文书,越过苏继善,直接递给了孔庆详。
他这么做也没错,毕竟孔庆详是国安的,换言之,抓内奸是他的分内事。
苏继善面带微笑,问道:“倒是奇怪,听说周团长当时落水了,怎么文件全都好好的。”
这可是个大漏洞,不过周中擎早就想好了对策,他说:“是安同志觉得最近晴雨不定,所以提前在我身上留下了防水的秘术,所以这功劳也有安同志的一份。”
“是吗?”苏继善用求证的眼神看着安六合。
安六合没想到这家伙临场应变的能力还挺强的,这种基础的术法确实不难,所以她点点头:“是的,不过文件取出来之后就失效了。下次有需要可以再找我。”
周中擎客气地点点头表示回应。
苏继善无话可说,便优雅地端起茶杯,喝茶。
孔庆详看完文件,把汤新华叫了过来:“你去把摩斯电码翻译后誊抄十份,给所有人都看看。”
汤新华便叫上柳蕙兰,两个做记录的老将,办事效率一流。
孔庆详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盯着周中擎:“周团长,这次多亏你了,还有安同志力排众议的营救。你们放心,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至于名单上的人,国安会处理的。接下来你们安心建设小岛就行,其他的等我通知。”
过了一会,众人看完文件,大吃一惊。
“没想到啊,小鬼子这么奸诈,居然在上岸的百姓里藏了鬼子自己人,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操作混入内部了。”孙卫国很是意外,这小鬼子太奸诈了,真是防不胜防。
孔庆详点点头:“所以说,这岛上的军备戍守长官必须是品行端正的,刚正不阿的人,是绝对不会被渗透的人。等会我会准备一封联名举荐信,希望大家都签个名。”
“你有心仪的人选了?”苏继善眉眼弯弯,已经猜到了大概,“要我看,不如就推荐周团长吧。”
孔庆详白了他一眼,这人真会见风使舵,知道大势已定,就干脆顺水推舟出来做个老好人。
啧,千年狐狸都玩不过他吧?
不过这老狐狸说得没错,他就是要举荐周中擎,还要给安六合请功呢,最好在文职那边也安个身份,牵制住张临渊。
这么想着,孔庆详默默收回了视线。
专心打腹稿去了。
这联名推荐是很讲究的,要措辞正规严肃,要尽量客观公正,而不是掺杂个人情绪。
所以他拟好之后又找汤新华和柳蕙兰一起修饰了一下。
最终敲定好正文内容,等所有人都签了字,才说道:“各位打起精神,最近可能会有一次大的军事行动,等我们把潜伏过来的鬼子抓住了,就会张罗交换人质解救百姓的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军队出动,哪怕只是壮壮声势,也是要严肃对待的。所以,周团长既然伤得不重,明天还是要正常练兵,至于张营长,也要多多努力啊。好,散会。”
*
安六合睡意全无,她不想被人说她搞特权,所以她带着七星去了木板房那边。
岛上的木板房加盖已经停止了,所有人员和材料都统一进入了待命阶段,等着建设正式的民宅和各项设施。
所以木板房没多余的。
安六合便领着七星去了婆婆那边。
叶春梅还没睡,一天没见着儿媳妇,心里担心得慌,刚刚儿媳妇回来,她倒是远远看了一眼,又不敢打扰她办正事,所以还是默默回来了。
这会儿见到人来了,激动地扑上来,抱着安六合又是哭又是笑的。
还骂她没良心的,到现在才来报平安。
安六合看着老人家发自内心的情绪宣泄,很受触动,也红了眼眶:“妈,我这不是没事嘛,不哭了,啊。”
“你是没事,妈可是吓死了,晚饭都没吃。”叶春梅委屈啊,儿媳妇本事大是好事,可这么招呼也不打就去救人,她很害怕啊。
尤其是她下午看到周中擎回来了却没有看到儿媳妇的身影,更是急得嘴角都燎了好几个泡。
安六合握着她的手,劝她坐下说。
她把回去的事情一一跟叶春梅讲了讲。
叶春梅气得不轻:“陈家这是一家子黑心肝啊。七星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由着他们家糟蹋,不结好,不结就对了。七星,来,让婶子看看。”
七星没想到叶婶婶这么护着她,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辈子都没今天流的眼泪多。
她埋在叶春梅腿上,很是愤懑:“他们怎么对我都好,我可以忍,可是他们嫌弃我姐姐来喝喜酒,嫌弃她是寡妇,还抢走姐姐给我的礼钱,这我忍不了。”
“什么?他们还瞧不起你姐姐?当我们老雷家都是不喘气儿的吗?你别哭,等婶子哪天回去,骂死那个臭妖婆。”叶春梅义愤填膺,什么人啊,知不知道她儿媳妇厉害着呢,还有脸瞧不起她家六合呢,以后哭着喊着抱大腿都来不及好吧。
她抚摸着七星的头发,哄了好一会,七星便把离开时陈家给她泼脏水的事也说了。
“婶婶,他们真的好过分,他们是想我以后嫁不出去,呜呜。”七星委屈死了,尤其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居然跟个鹌鹑一样缩在他爸妈身后,连句话都不替她说。
叶春梅越发来气,道:“谁说嫁不出去了?这岛上的年轻小伙子多着呢,等你姐姐正经走马上任,你看着吧,媒婆都得把咱家的门槛踏平咯!”
七星被她逗笑了,擦了擦眼泪:“真的吗?那我就等着沾姐姐的光了。”
安六合笑着安慰了几句,出门去给婆婆找吃的。
食堂那边还亮着灯,想必食材还是有剩余的。
到那一看,没想到下厨的不是大厨,而是周中擎。
她有些意外:“周团长没吃饱吗?”
“不是,刚刚有个叫路峰的来了,说你婆婆晚饭都没吃,想做点给她吃,不过他厨艺不行,你看,锅盖都炸飞了,所以我就代劳了。”周中擎指了指地上碎成两半的锅盖。
安六合恍然,走过去拿起笤帚扫进簸箕,准备倒了去。
到了外面,果然看到卫生站那边亮着灯,她走过推开门看了眼,可怜的路峰,被热油烫着手了,正在给自己上药呢。
安六合好歹是卫校毕业的,这些事情还是挺在行的?????。
便过去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路峰盯着她专注的侧脸,没话找话:“姐,那个周团长行吗?我看他自己还有伤呢,一只手做的肯定不好吃吧。”
“心意到了就行。”安六合认真地上药,没有回头。
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两束灼热的目光。
上好药她便回去了,周中擎已经忙完了,他做了个青菜牛肉粥,用的是缴获的牛肉罐头里的肉,他盛了一碗,挖了一勺让安六合尝尝味道。
安六合想把勺子接过来,结果手上沾了碘伏,怕弄脏勺子,干脆就这么喝了。
“挺好的,我去送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安六合就这么走了。
留下周中擎在空****的食堂里,看着手里的勺子,思绪翻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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