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荟萃一堂(二)

因族长太爷使人催促,宗房大太太早使人留心客院这边消息,晓得徐氏回来,立时低声吩咐次媳待客,自己移步到客院来。

徐氏已经与郭氏说完话,便随宗房大太太去前厅东稍间,与各位族老见礼。

八房老太爷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人上了表礼。不管徐氏什么身份,年岁几何,都是族孙媳妇。

礼数到了,便也是了。至于能不能与二房结下善缘,无须强求,儿孙自有儿孙福。

三房老太爷满脸温煦,倒问了好几句,问徐氏何时从京中动身,在苏州待了几日,苏州还有几门姻亲,云云。

九房太爷见三房老太爷絮絮叨叨个没完,有些着急,便插嘴道:“珞哥怎说去就去了?前年他中举消息传回来,我还叫小子们去放了一串炮仗!理哥也真是,他在京中,也不回往族里报个信!”

屋子里立时冷场。

三房老太爷瞪了九房太爷一眼,也唏嘘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珞哥是个好孩子,是沈家没福气留住他,只盼着他能转生到好人家……”

八房老太爷与三房老太爷都曾历过失子之痛,尽管时隔多年,可想到己身,两位老人家心里也闷闷的。

三房老太爷为了三房以后前景,本想要舍了最器重的曾孙沈珠给二房做嗣子,孙子沈湖也赞同,可沈珠本人却反对。为了这个,沈珠已经绝食两日,三房老太爷只当他小孩子倔强不听话,要给他个教训。现在提及沈珞夭折之事,三房老太爷生出几分不舍,对于过继之事有些意兴阑珊。

九房太爷也一时无语,他儿子也没了。要是真能转世投胎,那也该长大成人。可逝者已矣,总要看顾活着的人。要不然他们这几个老不死硬撑着,为了何来?不还是想要多给孙辈、曾孙辈保驾护航几年?

见众人都静默,九房太爷便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夫妻若是年轻几岁,我们这些老的只会劝你贤惠些,多纳几房妾求子;可你们如今也不年轻,珞哥又没站住,这子嗣之事可不好再拖。”

身为宗族长辈,九房太爷有资格这样说,可与徐氏初见,说的如此直白,听着到底刺耳。

徐氏不见恼色,反而点点头道:“我家老爷也是这样说,只是京城离松江千里之遥,我家老爷又是职官不得轻离,委实不知族中子弟良莠。”

见她松了口风,九房太爷只觉得精神一震,直了直腰身道:“你这次省亲,不是正好见见你侄儿们?这择嗣可需郑重,首重人品。最要那孝顺本分的孩子,往后才能少操心。不是老朽自夸,我家琳哥,最是个敦厚老实、孝顺知礼的好孩子。”

族长太爷与八房老太爷还在寻思琳哥是哪个,三房老太爷已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敦厚老实,那是愚笨好不好?十四岁,还混在蒙童班,别无所长,一点也没读书天分,九房太爷也敢奢想让他做侍郎家嗣子?

九房子孙确实拿不出手,这琳哥也就胜在老实听话上。不过听得是九房太爷与胞兄沈璐的话,要是真去做了二房嗣子,那二房与九房往后可就扯不清。

徐氏只笑着听了,听完还应和道:“是么,那一会儿妾身可要留意看看。”

三房老太爷见状,不免又有些心动,道:“我家九哥十七,今年已过了院试,得了功名,如今正预备明年乡试。”

“十七岁就过院试,可真是难得!”徐氏亦赞道。

族长太爷见徐氏做派,倒是有些糊涂。不是已经决定带沈瑞北上?又透出这话锋是什么意思?

宗房大太太在旁,心情颇为复杂,有些放心,又有些失望。或许正如丈夫所说,幼子要是能过继二房,以后前程上就有二房提挈看顾,即便不能大富大贵,日子也比家里过的好。她本以为徐氏即便真的择选嗣子,也是首选失母又与其有渊源的沈瑞,没想到徐氏也会留心其他人选。

九房太爷兴致勃勃,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叫孙子赶紧来见徐氏。

不过徐氏与各房老爷尚未见面,还轮不到小一辈请安,九房太爷便对族长太爷道:“是不是该让各房当家人与水字辈的进来认亲?”

族长太爷点头称是,打发人出去传话。

少一时,宗房大老爷为首,引着各房当家人与其他四位水字辈的老爷进来。

看到宗房二老爷沈江赫然在列,族长太爷的眼中多了寒意,强忍了方没有变了脸色。

水字辈的十位老爷中,除了宗房两位老爷是大伯外,其他都是小叔。

在宗房大太太介绍下,徐氏先给两位大伯执礼,随后又见过诸族叔。虽说在与沈举人见礼的时候她多看了一眼,可也没有说旁的。

等到诸位老爷都退出去,再进来的才是玉字辈,先是沈琪与沈璐两个房长单独来拜见,随后进来的却是沈珺、沈珏兄弟。

看来宗房大老爷是按照房头,依次叫玉字辈子侄进来请安,沈珺、沈珏兄弟是宗房子孙,排在两位房长后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到底有些惹眼,除了八房老太爷不干己事之外,其他几位族老脸色都有些难看。

徐氏却颇为喜爱沈珏,待两人请了安后,招手将他叫到跟前:“婶娘借了你家地方待客,倒是烦劳你爹娘,听说你方才随着你二哥迎客,跟着受累了吧?”

“没有没有,都是二哥张罗,侄儿就跟着后头跑跑腿,并未受累。”沈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

“好孩子,倒是不贪功。”徐氏笑道。

见徐氏如此,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望向沈珏的目光,开始射刀子。

沈珏只觉得被瞪得头皮发麻,疑惑地望向二老,面上带出几分无辜来。瞧那样子,就要开口问这两个作甚盯着他。

族长太爷见状,哭笑不得,忙摆摆手道:“还不快下去,莫要耽搁了其他人来给你婶娘请安!”

沈珏这才闭嘴,老实地跟着沈珺退了下去。

宗房大太太坐在徐氏身边,见幼子一个眼风都没有给自己,说不出是气恼还是伤心,脸色也淡了下来。

再进来的,就是呼呼啦啦一群人。

三房的嫡曾孙、庶曾孙都在这里,足有十几人,年长的二十出头,年幼的便只有六、七岁,足足排了两排。沈珠在其中,确实鹤立鸡群,一眼便让人注意到。

宗房大太太倒是博闻强记,对于隔房的子侄辈,都能叫得上名字,一一给徐氏介绍到。

因三房老太爷方才盛赞了沈珠,徐氏见了众人后,便独留下沈珠,问了几句家常。

沈珠垂着眼帘,中规中矩地答了,神色之间却不亲近。

三房老太爷瞪着宝贝曾孙子,急得要跺脚。

沈珠却至始至终没有抬头,也没有半点欢喜。

九房太爷见状,不由嗤了一声。作甚清高模样?难道还以为嗣子非你不可?如此在长辈面前撂脸,太不懂事。

徐氏见状只是笑笑,并无计较之意。

三房老太爷长吁了一口气,学着族长太爷,开口叫沈珠退下。

再进来的,正是沈瑞。

虽说几日前,徐氏已经与沈瑞见过,此回已经是第二次相见,可徐氏依旧是看了沈瑞好一会儿,叹气道:“瑞哥眉眼,真是与你娘一般模样……”

沈瑞无法接话,便唯有默默。可几位族老目光烁烁,实是盯得人难受,使得他忍不住往上首扫了一眼。

三老太爷面上挂着笑,可眼神冰寒;九房太爷耷拉着眼皮,直接黑脸;族长太爷与八房老太爷看着严肃,不过看人的眼神倒是暖的。

就听徐氏接着说道:“你娘是我带大的,她虽不姓徐,可我心里当她同亲妹妹一般无二。只是没想到她去的这么早,不过幸而留下你这点骨血。你外祖父福地在京城,你以前年纪小,不好与你提这个。如今你已经十二,是不是也当代你娘去拜祭一二?”

沈瑞还是头一回听到此事,不由意外:“侄儿外祖父不是温州人氏么?福地怎在京城?”

徐氏温煦道:“孙家太爷生前与我家太爷是八拜之交,因太爷定居京城,孙家太爷也移居京城,后来两位老人便一起选的福地。你娘嫁的远,这些年都我同我们老爷在打理孙太爷福地。只是我们毕竟不是孙太爷后人,你也当代你娘去尽尽孝。想来老人家地下有知,也盼着见一见唯一的血脉后人。”

沈瑞闻言,眉头微蹙。

虽不知晓徐氏用意,可显而易见想要带自己去京城,还不容他拒绝,方将已故孙太爷都抬出来。

沈瑞念念不忘去京城,可却不愿以这种被勉强的方式。毕竟这不是寻常做客,明年二月就是县试之期,要是进京,童子试就要耽搁一年,说不定还要被卷到二房择嗣的麻烦中。

偏生孝道之下,他又不好回绝,便有些怏怏。

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见徐氏亲近沈瑞,开始是忌惮,后来则是傻眼。

孙梦生与二房三太爷的交情这么好,孙氏又成了徐氏带大的,那对于他们这些三年前“趁火打劫”的族亲,真的就不记仇?

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有些坐不住。

徐氏却恍若未见,又依次见了剩下几房子弟,那日酒楼里见过的沈全、沈琴、沈宝几个,都留下问话;对于九房太爷提过的琳哥,徐氏也留下,叙了家常。

到了木字辈,徐氏则是一道见了,并未仔细问询。

等孩子们都下去,徐氏说了一句话,叫几位族老统统都傻了眼……

第一百一十四章荟萃一堂(三)

“族长太爷与诸位族老,年节将近,妾身回苏州后也即准备返京,想要邀各房侄儿进京做客,不知几位长辈可应允?”徐氏缓缓说道。

“邀各房子侄进京?”族长太爷看着徐氏,神情凝重,满脸不赞同。

没有人会将这个看成是寻常邀请,在现下二房三兄弟无嗣的情况下。身为一族之长,族长太爷想的深远,委实不愿各房头为了二房过嗣之事起了嫌隙。

沈家九房传承几代,本就因出了服亲亲缘渐远,关系不那么紧密,要是再为了过嗣之事闹起来,就要成一盘散沙。

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却是意外之喜。

见着方才徐氏架势,显然与已故孙氏极为亲厚,那要因旧事是迁怒到三房、九房身上,别说是承嗣,怕是以后都要小心被压制。两位老爷子正不安,就听了徐氏这话,如何能不欣喜。

见族长太爷有阻拦之意,三房老太爷忙开口道:“小哥们都没见过二房几位叔伯、叔伯母,早当上京请安。如今随着侄孙媳妇过去,倒也便宜。”

九房太爷亦迫不及待地开口:“侄媳妇,我那孙儿琳哥可也去?”

方才各房子弟进来请安时,每房头徐氏都留人说话,不能说被留下子弟个个芝兰玉树般出彩,不过相比之下,沈琳确实平庸了些。

徐氏轻笑道:“琳哥确实如太爷所赞,是个敦厚本分的孩子,甚好。”

九房太爷立时欢喜,眼神闪了闪,扫了一眼族长太爷:“就算要安排小哥们进京给叔伯请安,也不用去那么多哩。眼看就要过年,总不好让小哥们闹哄哄的吵了你们。我看年长的几个去便是了,年纪小的那几个,出门家里也不放心哩。”

族长太爷稳重如山,只做未听见。宗房大太太坐在旁边不动声色,心里却乱作一团,不知该为九房太爷的话松了口气,还是该埋怨九房太爷倚老卖老不要脸。

三房老太爷知晓这是针对沈珏,心里思量一下,被徐氏留心少年中,也就数沈瑞、沈珏两个对孙子的威胁大,便跟着应和道:“是哩,是哩……小哥们都没出过门,就是瑞哥那里,即便要去京城祭扫,也不差这两、三年,还是等他略大些,拖家带口的说不定孙太爷地下见了也欢喜。”

徐氏淡笑听二老讲完,没有应答之意,而是对族长太爷道:“族中这一辈子弟,成才者多。在京几位族侄,我们老爷都见过,对于年岁小的这些品性资质,我们老爷也曾打听过。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大事,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主。还有我家二叔、三叔那里,皆膝下荒凉,想来也乐意见一见族中小辈。”

徐氏这句话说完,不仅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都竖起耳朵,连八房老太爷与族长太爷等也跟着意外。

这话中之意,可是直言选嗣之事,并且还有三个房头各选一人之意。

虽早就晓得二房要择嗣,可大家都以为他们既兄弟共居,之前又只有一根独苗,这次选嗣多半也是选一个,谁想到徐氏却是这个意思。

一时之间,大家心思各异。

二房三位老爷,老大为户部侍郎,老二为翰林侍讲学士,沈三为举人。看似三兄弟成就各异、门第天差地别,可二房人丁单薄,即便真的被过到二老爷、三老爷膝下,沈沧这个大伯对侄子还能不提挈照顾?

别说本就存了念头的三房老太爷同九房太爷越发心热,就是原本冷眼旁观的八房太爷都怦然心动。

八房沈流如今也不过是举人门第,儿子却有六个。沈宝虽为嫡子,可上有嫡兄,下有嫡出幼弟,排行在中间,素来不得父母看重。他虽在书画上颇有天赋,八房太爷也顷身相授,可在书法字画上,本就当博采众家之长,再从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技艺。

沈流一心想要走科举之路,对于儿子们教导也是以读书举业为主,对于沈宝“不务正业”本就不喜。若不是有老太爷支持,他早就要让儿子收心苦读。如此之下,哪里会用心给沈宝择师。沈宝不俗天赋,可至到前些日子才终于有了老师传承,正是为这个缘故。

二房三位老爷情形,八房老太爷也大致晓得。

大老爷沈沧二甲进士出身,如今在正三品户部左侍郎位上多年,极有可能再进一步;二老爷沈洲亦是二甲进士出身,差一点就是三鼎甲,为二甲传胪,后为庶吉士,散馆后就一直为翰林官,如今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三老爷身体不好,只参加一次乡试,得了举人功名后便没有再下场。不过根据传到松江的消息,三老爷之才并不亚于其两位兄长,只因被身体拖累,才没有更进一步。

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官场,定也会择读书资质好的孩子为嗣子,却是不知三老爷会如何。

宗房大太太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忑忑,心中犹疑不定,心里仿佛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道:“五哥要是被大老爷、二老爷选上,即便不是亲生,可身为传承血脉的嗣子,也能得尽照拂疼宠。”另一个道:“若是大老爷、二老爷还罢,要是被三老爷看上,可怎么好?三老爷自己就是病秧子,哪里有精力教导嗣子?五哥本就性子散漫,要是没长辈盯着,怕是会耽搁了。”

族长太爷原本悬着的心却跟着放下,并不是人人都舍得将自己子孙过给旁人,要是三房选三个嗣子的话,那相争应会小许多。

看着旁边神思不属的宗房大太太一眼,族长太爷心中轻哼一声,倒是没有再反对徐氏提议的意思。

不过有些事情早点问清楚好,省的各房头人心不稳,平添事端,族长太爷便道:“携哪几个子弟进京,侄媳妇可是有定夺?”

徐氏便道:“沈家九房本休戚相连,妾身之意,便一家一个侄儿。若是年纪大的,有课业功名在,不好耽搁学业;要是年纪尚幼,正如两位族老所言爹娘也舍不得走远路。太爷您看,就妾身方才留下的那几个小哥如何?”

方才徐氏留下的沈家子弟,为宗房沈珏、三房沈珠、四房沈瑞、五房沈全、七房沈琴、八房沈宝和九房沈琳。

三房老太爷同九房太爷忌惮沈珏、沈珏两个,可生怕节外生枝,也不好说什么。

族长太爷道:“落下了六房。”

“琪哥没有嫡兄弟,旁枝庶房子弟这次便罢了。”徐氏轻声道。

听了这话,众族老都点点头,没有异议。

毕竟这干系择嗣之事,自然是以嫡血为主。要是二房真有心从旁枝庶房子弟择人,那也不用去其他房头选人,二房嫡支虽血脉断绝,庶房也有几家。

至于三房祖上是庶出,到底该怎么论,现下倒无人去计较。

若是计较三房血脉不纯,那五、六、七、八、九房血脉还太远呢,剩下能择选嗣子的就只有宗房同四房。

这被选中七个少年,分属七房,有族长太爷与三位族老在,直接能做得了其中四房的主。

族长太爷便道:“五房与七房那里,侄媳妇你还得问问两位当家人。”

至于四房沈举人,亏待孙氏母子在前,方才进来见礼时,心虚得都不敢抬头,当不会有那个胆子回绝徐氏提议。且不论三年前是是非非,徐氏抬出了已故孙太爷,又有一个孝字在。

徐氏点头道:“太爷说的正是。五房那里,侄媳已同弟妇提过,弟妇早有心送全哥进京游历,如此两下正便宜;剩下七房叔叔那里,还得问一句。”

此话一出,旁人还不会多想,三房老太爷同九房太爷少不得腹诽一二。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素看着五房人清高,以后他们不会参合此事,没想到接着郭氏是女眷,同徐氏往来便宜,已经先一步走到大家前头。

八房老太爷平素虽当得了两个房头的家,可这涉及到出继骨肉之大事,自不会插手。

少一时,七房沈溧被单独请了进来。

听徐氏提了欲携族中子侄进京的话,沈溧愣了半响,方醒过神,面上有些惊疑,求助地望向八房老太爷。

这同二房结个善缘与让出一个嫡子给二房,可不是一回事。要知道儿子过继,以后自己就成了族叔,两下不相干。骨肉虽非死别,却是生离。京城同松江又是千里之遥,这如何能舍得?

八房老太爷见状,便安抚道:“沈宝也跟着去。他们这个年纪能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总是好事。不过是去拜会族中叔伯,即便在京城逗留的日子长些,半年一载也回返了。”

沈溧的心,一下子落地。

不过是进京,又不是就定了名分,其他房头那几个少年,可都是个顶个的出色,自家儿子虽好,可在族兄弟面前也不出彩,哪里就能选上?真是杞人忧天。

如今族老们都不反对此事,自己这一房作甚出恶人?

这般想着,沈溧便道:“且听沧大嫂子吩咐,只是犬子顽劣,怕是要给沧大嫂子添麻烦了。”

徐氏赞了两句沈琴,便又提了请四房沈举人。

真如族长太爷所料,待徐氏提及要带沈瑞进京为孙太爷祭扫之事,原本有些惶惶不安沈举人立时应下,一点异议都没有……

*

稍间里,徐氏与族老们已经有了定论,敞厅里少年们,还不知他们未来一年半载的生活已经被安排好,并且说不得下一步面对的就是人生第一次重大转折。

沈瑞一出来,沈珏就察觉他脸色不好,凑了过来,低声问道:“瑞哥怎哩?”

沈瑞露出苦笑:“外祖父福地在京城,沧大伯娘要我代母亲进京祭扫,明年县试怕是要耽搁。”

“耽搁甚哩?”沈珏翻了个白眼:“真是服了你了,能跟着出门还是去京中,你不欢喜还愁闷?难道你就不想六族兄?”

沈瑞道:“可是我原本打算好的,明年下场县试、府试,要是去了京里,倒要耽搁一年。”

沈珏轻哼一声道:“你呀,平素看着是个明白人,这回还真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即便明年过了县试、府试又如何?院试不还是得等到后年才开。只要你别将功课丢下,分作两年考童子试同后年一鼓作气又有何区别?还是你羡慕何泰之,想要先捞个童生名头听听?”

沈瑞闻言,醍醐灌顶。

倒不是没想到后年院试之事,而是因四房越来越乱,沈举人又迎娶继室在即,他想要过了县试,府试,便往南京寻家学院附学,这才不愿意耽搁一年。

可是去南京也是去,去京城也是去,都能离了四房这泥潭,他又计较什么?京城有沈珏与王守仁,又能趁机查一查孙家同二房到底什么渊源,如此隐晦,时隔多年,孙家人都死光了才露出来。

说到底还是成年人思想作怪,沈瑞对徐氏不提前商量就直接做出带他北上的决定有些反感。可在徐氏眼中,他只是十二岁童子,长辈拿主意反而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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