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相当煞风景, 好端端的,一大家子说知心话呢,忽然来这么一出, 谁受得了?
最关键的是, 安一方也就几年前安六合结婚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这都四五年没着过家了, 一整个大家族的都惦记着他呢。
有那关系好的, 还准备把自己娘家的亲戚介绍给安一方做媳妇。
这给老大介绍媳妇,当娘的怎么能不在呢?
谁不知道安家真正拿主意的人是宁华夏啊,所以这群族人都不太高兴, 嘀嘀咕咕的,不让宁华夏走。
宁华夏知道他们揣的什么心思, 也乐得听他们夸自己孩子。
光六姑娘一个人, 就够他们巴结上好一阵子了。
其实不光是六姑娘, 她这些儿女哪个拿出来不是顶呱呱的人物?
她这当娘的心里高兴啊, 脸上光彩啊。
也就有点飘飘欲仙了, 骂道:“呸, 哪里来的街溜子,谁管他们的闲事, 爱闹闹去吧!”
安一方最了解她了,赶紧笑着哄她:“哎呦喂, 我家的老英雄还矫情起来了?其实心里高兴着呢吧?这有本事的人啊,就是不一样,哪怕大隐隐于市了,这外头啊, 还有她的传说呢!”
一番话把宁华夏臊得不行, 气鼓鼓地直捶他的肩。
安一方又臊她:“看吧看吧, 我说什么来着,不好意思了。哎呦呦,都快六十岁的小老太太了,还搁这学大姑娘难为情呢。”
宁华夏这下可真生气了,伸手要拧他的脸颊,叫他滑不留手地一猫腰躲过去了。
躲了还不算,还往外面跑,宁华夏这一追,就上当了。
刚跑到外头,就被那小兵扯住了胳膊:“宁老同志,求您了,快去看看吧,啊。”
宁华夏脸上挂不住,只能放狠话:“臭小子,回来收拾你!”
“哪用得着您回来再收拾啊,回头再给您累着了,我多过意不去啊?我这就跟您老一起过去,收拾完那两个街溜子,您就来收拾我!管保您过足了手瘾,好让大家伙都看看,咱的宁华夏老同志可是宝,刀,未,老啊!”安一方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做出个顶呱呱的造型来。
笑得宁华夏直不起腰来。
他见好就收,直接搀着老母亲的胳膊,在她明明看着很嫌弃但其实很宠溺的眼神里,把小老太太请出去了。
宁华夏这一动,安家的老老少少也都跟着动起来了。
安六合自然也带着孩子们,跟周中擎一起跟上。
至于什么族谱啊香案啊供品啊什么的,哎呀,反正都是二哥收着的,一股脑塞给他就行了。
兄弟姐妹们拖家带口地闹哄哄走了,就安两岸没动。
何香芹瞅着怪眼热的,她也想去。
岛上多好啊,地方宽敞,空气也新鲜,新盖的房子个顶个的敞亮,怎么着也比这老宅子强多了。
可她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安两岸就劝道:“让他们闹腾去吧,大哥就这孙猴子性子,野惯了,拘束不得,我不一样,我得守着这个家。你别想了,我不会去的,你也别去了。”
“可……”何香芹张了张嘴,可她一想到他身上还有旧伤,一想到他其实是另有苦衷,她就只能默默地把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可她虽然顺从了他一次又一次,心里却总是痒痒的。
等她帮着把其他的族人送出院门,便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叹了好一会的气。
还是儿子安平过来劝了劝:“别想了妈,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挺好了。再说了,我爸还是个生产队长呢,总不好把这里的抛下什么都不管吧?”
何香芹当然明白,可她就是忍不住羡慕他们。
婆家这一大家子的氛围太好了,尤其是大哥一回来,哎呀妈呀,那真是跟过年一样的。
她连走路都跟着轻快起来了。
怪不得以前六妹他们在家总念叨大哥,这样的大哥,谁不爱呢。
当然,她对大哥是没有别的想法的,她就是觉得,那样在一起过着,一整个大家庭热热闹闹的,真好啊。
那才是家和万事兴的样子,是她从小到大做梦都想拥有的生活。
可是,她男人不明白她。
她又叹了口气,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非要守着这处祖宅,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又不能生金子,又不能挖宝石的。
哎,她又开始叹气了,连做饭都有气无力的。
公公安宇宙见着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劝了劝:“你啊,别总盯着别人家,你有安平这么懂事的孩子,有两岸这么能干不乱来的男人,现在女儿也有了,我和你婆婆都能干能动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要让两岸听见了,回头又该喝闷酒了,他那身体能行吗?”
“知道了爸,下次我注意。”何香芹从安宇宙手里接过洗好的田螺,原本准备了一大家子的饭菜,现在也用不上了。
该退的退,退不掉的就冰在井里,自己吃。
不过这么多实在是吃不完啊,都走了,也不问问她要不要去。她真想找个理由往岛上跑一趟,就看看,看看就行。
于是她瞅着那满院子的食材,计上心头:“爸,你看这么多菜,退了也得扣钱,不如送过去给六妹他们吧,反正都是要吃饭的,还省得他们再买了。”
“行,那我去送吧,趁他们还没走远。”安宇宙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他故意不成全她,而是她总是不知足,总想着有的没的。
有老何那样的后爸还整天想着亲爸,甚至要劝小六放弃再找。
结果呢,结果她亲爸是那么个混账东西。
而小六再找的这个呢?却偏偏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又帅气又有出息,打着灯笼都难找哦!真要是听了她的,那小六现在还苦哈哈的一个人带着孩子,整天跟她那心思不正的婆婆搅和在一起呢。
想想他就来气!
真以为谁都跟她似的,把珍珠当死鱼眼睛呢!
这就是不知足啊,烦恼都是她自己找出来的!
她想不开不要紧,可别整天拖着老二东想西想的瞎琢磨啊!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他当初就不该答应老何这门婚事。
安宇宙气性不小,收拾的时候动作不轻,气鼓鼓地把东西装板车上,冷哼一声推着往码头去了。
何香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多少有点埋怨:“到底我只是个儿媳妇,没他女儿亲!就这点破事还跟我记上仇了,好笑!”
安平一直在等着,见她不肯回来做饭,干脆摇摇头,抱着柴火自己去做。
以往都是他烧锅,家里其他长辈谁有空谁做,今天看妈妈这么茶饭不思,他准备自己试试。
结果……
一不小心,烫伤了胳膊。
夏天时人们本来就穿的少,男孩子就一件背心,脖子胳膊膀子全都露在外面。
他平时烧火的时候也都在看书,压根没注意到底怎么炒菜,不懂热油里不能进水,所以他端着滴滴答答的田螺肉,直接全倒锅里去了,刺啦一下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油花四溅,烫得满身是泡。
手里的铁篓子也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但也只叫了一下,一下之后就死死咬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让院门口的何香芹听见了。
匆匆跑来一看,吓得花容失色。
何香芹赶紧进屋去喊安两岸,可安两岸已经从后门出去了,似乎是今天生产队有个会,她之前听过一耳朵,没在意。
这会儿她在后门口喊来喊去也没人回应她,只好进屋关了门,留下一张便条在家里,随后锁了门,又把备用钥匙留给了隔壁邻居一把,托他们交给安两岸。
再然后抱着安乐,叫上安平,一起撵她公公安宇宙去了。
安宇宙正走着呢,今天天气好,一路上都是熟人在打招呼,问他大儿子这次回来待多久。
他客气的一一作了回答,刚到村口那株歪脖子树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老二媳妇,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老二是个?????干面团一样的性子,总得有发酵粉才能起泡发软,不然就硬邦邦的冷冰冰的。他古板是古板了点,可他轻易不会发脾气的,有什么事他都藏在心里。
就这,老二媳妇都有本事把老二气得雷霆大怒,还不止一次两次。
平心而论,他真不觉得守着这个家有什么不好的。
人各有志不是吗?
为了去不去海岛的事,她回来已经跟两岸墨迹了十来天了,还是不肯死心。
现在好了,连孩子都不管了,不然能烫成这样?
安宇宙看着安平这一身的泡,气得脑袋充血差点摔倒。
他把板车停下,靠在把手上缓了缓,视线在安平胳膊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心疼啊,心疼得老泪纵横。
再看孩子腮帮子上脖子上,都给溅上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泡呢。
可这孩子,跟他老子一样,不想让他妈担心就自己憋着,都鼓起水泡了也不肯喊疼。
当爷爷的心里难受啊。
安宇宙抹了把泪,趁着路上没什么人,跟何香芹说了狠话:“老二媳妇,你要是再这么作下去,迟早有一天把老二作得跟你离了心。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没提醒过你。”
“爸你也太偏心了吧?我也没让安平去炒菜啊,这孩子也没喊我一声,怎么反倒怪我啊?”何香芹还觉得自己冤枉呢。
安宇宙觉得自己简直鸡同鸭讲,摇摇头,不说了。
他摆摆手,还是叫何香芹回去:“你带着安乐跑来跑去干什么?她才多大点?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吗?安平我带着,你回去,给两岸做顿热乎的中午饭去。”
“不行,安平烫成这样,我心里着急,今天你说什么我也要去。”何香芹也倔,拽着安平的手,直接走到了前面。
无意中捏到了孩子手上的一颗水泡,痛得孩子倒吸一口冷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赶紧抓着安平的手给他吹吹。
可安平不想要她担心,直把手往身后藏:“妈我没事,走吧,现在过去也许还追得上他们。”
何香芹红着眼睛,好,总算儿子是懂她的。
到了码头,果然看到一大家子刚刚上了船准备启航,何香芹空出一只手来热情地挥舞着。
安六合挺意外的,因为二哥这次回来之前拒绝了她留在岛上,当时二嫂也没吭声,她还以为他们夫妻一心的呢。
不过她是随时欢迎他们一家过来的。
她也挥了挥手:“二嫂,我二哥呢?怎么没一起来啊?”
“你二哥开会去了!安平受伤了,我想找路峰表弟给他看看。”海风太大,何香芹只好大着嗓门说话,呛了好几口风。
安六合道:“路峰不在,你把安平带过来,我给他看。”
何香芹脸上一喜,赶紧拽着安平上船。
安平把水泡破了的手别在身后,伸出另外一只手。
这只手没事,可他看到妈妈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抓着往船板上跑,还是有些许的失落。
到了船上,六姑姑很关心他,没敢碰他,先是站在他面前仔仔细细地数了数,记了记位置。
随后又叫他抬脖子,抬手臂,里里外外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又叫他背过身去。
“还好,脖子后面没有,背上也没有。等着,我去准备药膏。”安六合的九叶菩提里还有些宝贝,不过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还是不太好意思取出来,回头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她猫腰进了一个小船舱,进去准备东西去了。
周中擎也过来看了看,怀里抱着蕾蕾和英招,一边一个。至于小杰,则被一句“你是大哥,爸爸只有两只手抱不过来”而拒绝了。
这会儿正自己牵着周中擎的衣摆,一脸哀怨地盯着英招。
这个大哥真不好当啊,哎,早知道就还给英招了,现在想还也没办法,谁叫他是三个孩子里最高的一个。
他看着面前的安平,童言无忌:“安平哥哥,你手上有个泡破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哎呀小杰真是细心,没事,你哥哥不小心刮到的,几天就好了。”何香芹原本在跟李秀华说体己话呢,闻言赶紧过来抢答了一句。
小杰哦了一声,又问:“二舅妈,安平哥哥是怎么被烫伤的啊?他都是大孩子了,也不小心一点。”
“就是,二舅妈也说他了,他以后会注意的。”何香芹赶紧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疏忽。
她觉着这没什么,本就是小事,何必说出来让一大家子来质疑她呢。
所以她跟安平眼神对上的时候,虽然看着在笑,但那笑,却是流于表面的。
安平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小杰,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放心。”
“那你好了记得找我玩,我现在也是大哥了,可是当大哥一点都不好玩。”小杰还是惦记着当大哥的事儿,他后悔死啦。
谁稀罕当这个大哥啊,爸爸都不抱他了,呜……
一旁的周中擎哭笑不得,还好安六合过来了,手里拿着药膏,直接递给了何香芹:“嫂,给,你用这个棉签,轻点给他摸上去,不要碰破他的水泡,容易造成皮肤感染的。”
“啊这……你不帮他上药吗?”何香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安六合。
安六合没想那么多,正常看到孩子受伤,都是当妈的当爸的来啊。
她还以为何香芹也想亲力亲为,见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安六合只好把药膏又接了回来。
她还想抱抱小杰的,这家伙却一门心思惦记要他爸爸抱。
小坏蛋。
不过,她还是把小杰抱了起来,亲了小杰一口,小杰就不难受啦。
还反手搂着她的脖子,也亲了一口:“妈!我帮你啊!”
“好啊,来,我们一起。”安六合单手抱着小杰,把药膏接了过来:“安平,跟姑姑来。”
这一幕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发一言。
加上安一方和安四海已经下去接老爷子了,所以大家又忙着把老爷子送来的食材往船上搬运,一时间还真没人顾得上何香芹了。
何香芹心里对老爷子有气,故意不去帮忙,而是围在旁边看安六合给安平上药,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笨手笨脚的,怕弄不好,还是先跟你学学。”
“嗯,好。”安六合全神贯注的,压根没心思跟她说话,她指了指安平虎口那边的泡,“小杰,这里交给你咯,小心点。”
小杰拿着沾了药的棉签,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平哥哥,你做什么被烫的啊?”
“做……做菜。”安平没敢看何香芹,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小杰又问:“二舅妈没教你怎么做吗?”
“教了,我没学会。”安平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小杰继续问:“为啥没学会呢?是二舅妈教得不对吗?”
“没,是我笨,没学好。”安平继续在自己身上找理由。
小杰歪着脑袋哦了一声,可他不理解:“那不对啊,我爸还跟我夸你呢,说你聪明,细心,将来肯定是读书的好料子,还叫我多学学你,要拿你当榜样。”
“我……我哪有六姑父说得那么好。”安平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为什么呢?
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可六姑父嘴里全都是夸他的。
自己明明什么都做了,可妈妈却总是愁眉不展的。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妈妈开心,他真的好笨的,没有六姑父说得那么好。
眼泪吧嗒,吧嗒,一颗颗落下来,有一滴不偏不倚,砸在了水泡上。吓得小杰赶紧握着他的手往旁边一甩,一不小心甩到了何香芹身上,反而是让这个泡泡给碰破了。
小杰懊恼极了,眼泪也下来了,撅着嘴巴,想忍着,可是没忍住。
几次想趴在安六合胳膊上哭,又怕碰掉了她手里的药,只好自己撑着,说话一抽一抽的:“呜,小杰坏,小杰把哥哥的泡泡弄破了,哥哥会感染的,会很疼很疼的,小杰太坏了。”
安六合真是哭笑不得,这傻小子,这点事也值得痛哭一场?
真是的,人家亲妈都不心疼呢。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说,只好喊了一声那边帮忙清点东西的周中擎:“小杰他爸,孩子需要你,把蕾蕾和英招都给咱妈咱爸吧,你过来!”
周中擎立马中气十足毕恭毕敬地吆喝了一声:“是,首长!”
逗得一大家子哈哈大笑。
安一方更是乐得不轻:“哎呦喂,首长都叫上了,生怕我们不知道你家是谁说了算!”
“哈哈,大哥慧眼如炬,我家确实是我媳妇说了算,我是负责跑腿和执行命令的!”周中擎瞅着安一方离得近,干脆把俩孩子往他怀里塞。
结果他都转身走出去好几步了,才在安六合的怒吼声中回头看了眼。
好家伙,这是什么姿势啊?
“大哥,你干嘛呢?手里抱着的不是炸.弹!真的,我拿性命保证!”周中擎都看傻了。
这大哥也太搞笑了吧,孩子都不会抱?
不会抱就算了?????,您老人家别跟端着炸.药包准备舍身炸碉堡似的,还一脸视死如归的,笑死人了。
周中擎赶紧调头,把孩子接了过来,等宁华夏来了,才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麻溜地把孩子一塞,转身去找小杰了。
他才到小杰跟前儿,小腿就被小东西抱住了。
小家伙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哭得那叫一个隐忍,那叫一个负重。
他把人抄起来,抗在肩上,往旁边没人的甲板上走去:“怎么了傻小子,谁惹你了?”
“我把安平哥哥的水泡碰破了。”小杰委屈死了,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他没注意到二舅妈站在那里,是他大意了。
周中擎恍然大悟:“就为这个?”
“对啊,妈妈说会感染,好疼的。”小杰一向把妈妈的话奉为圭臬,妈妈说的一定都是对的。
周中擎又问:“那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小杰不哭了,抱着周中擎的脑袋,可爸爸的脑袋太大了,抱不住,只好抓他的头发。
周中擎尽量忽略那头皮被扯起来的刺痛,又问:“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哭什么?爸爸怎么跟你说的?人无完人嘛,谁都会犯错误的,你看,爸爸还经常惹妈妈生气呢,是不是?”
“是。”小杰心说可不是吗,爸爸整天不是忘了锁门,就是忘了把臭袜子扔出去,妈妈都嫌弃死了。
周中擎不知道自己在这小子心里已经留下了朽木不可雕的形象了,一本正经继续他的心理疏导:“那既然谁都会犯错误,我们应该怎么补救呢?”
“如果是故意的,要检讨自己。如果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小杰还小,所以周中擎教他的时候没有说得太复杂。
所以小杰还是很容易就记住了这两个“如果”。
周中擎很满意,可他的头皮不满意,真的有点疼了。
虽然他很能忍,可这小爪子太不安生了,一会儿抓一下一会儿抓一下。
他换了个姿势,把这小子托在了胳膊肘上,让他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转身笑着说道:“那我们家小杰只要下次小心就可以了,哭什么?”
“对哦。那我下次一定!”小杰终于释怀了,抱着周中擎的脖子香了一口。
嗯,香了一脸口水……周中擎甩了甩,叫海风三下两下就吹干了。
回来时,父子俩全是眉开眼笑的。
而安六合也给安平上好药了。
周中擎环视一圈,没见着安宇宙,好奇问了一声。
宁华夏正站在安平旁边,红着眼睛解释道:“他怕你二舅哥回来没饭吃,下午还有公社老弱病残的田亩要帮着照料,所以他就回去了。”
“咱爸也会做饭啊。”周中擎有点意外,看来安家的男人们都挺疼媳妇的啊。
安一方笑着拍拍他:“不然呢?你觉得我家六妹妹为什么会看上你?”
“因为我对她一心一意,绝不三心二意!”周中擎脱口而出,叫安六合在旁边捂着嘴直乐,乐完还瞪他,让他注意一下场合。
他才不管,笑着问安一方:“大哥以为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家六妹妹不爱做饭啊!”安一方有意考验考验这小子,毕竟安六合当时寄过去的家书里也没提到周中擎在生活方面是什么样。
周中擎恍然大悟:“我懂了,大哥的意思是,我长得像食堂里的菜锅,我媳妇一看到我就想到吃的是吧?”
“错了,你长得像炒菜的铲子!”安一方没想到这小周也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乐得不行。
周中擎也乐,大舅哥真是活跃气氛的好手。
毕竟他刚才转身的时候,发现宁华夏眼眶都红了。
应该是看到安平烫成这样,心疼了。
现在好了,他这么一闹,宁华夏也捂嘴笑了起来。
一船人就这么往岛上去了,只有安宇宙和安两岸没跟着。
也只有远在新疆的老三一家,和返回云南的老五一家,还没有加入到这阖家团圆的大喜事里来了。
*
白焰生在码头等得着急。
他去劝过架了,可是他压根不是这两个长征的对手。
只能鼻青脸肿地来码头等救兵。
刚被自家妈妈押着回去相亲的路峰正好回来了,瞧着白焰生好好的一张脸成了猪头,不免有些好奇:“老白,你这脸怎么了?跟人抢媳妇,挨揍了?”
“别开玩笑,是别人分别为了媳妇和妹妹打起来了,我很无辜的好吧。”白焰生才不是路峰想的那种人,他赶紧往旁边让让。
路峰笑笑,没说什么。
身后跟过来一个姑娘。
白焰生拦住她:“哎,小朋友你别走,你叫什么,第一次登岛的必须登记。”
“路峰,你跑什么?”这姑娘叫刘四喜,名字是土了点,可脸模样不错,小巧精致的鹅蛋脸,跟长不大的小娃娃似的。
虽然二十好几了,还总被人当小姑娘呢,加上她个头矮,也就一米四出头,所以她经常被人误以为是小孩子。
她不高兴了,一猫腰就想从白焰生胳膊下面开溜。
可白焰生是练过的,一个跨步就跟了上去,直接薅起她的衣领子把人拎在了手里:“小妹妹,这岛上可不能乱来啊,你家长呢?要是没有家长,你得在这里等着,等到有人认领你才行。”
刘四喜气死了,低头张嘴,咬住了白焰生的手背,可他死活不肯撒手,还咋咋呼呼地喊:“松嘴!再不松我把你扔海里喂鲨鱼了!”
路峰听到这动静才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走过来登记,签字,随后一言不发直接走了。
白焰生看着登记表上的名字和年纪,总觉得对不上,他看着远去的路峰:“喂,路医生,关系一栏你没填啊。”
“随便吧,我跟她不熟。”路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显然压根不在乎这个姑娘。
刘四喜没想到他态度这么恶劣,气鼓鼓的,从白焰生手里抢过笔来,在关系一栏写道:“未婚妻!!!”
然后把笔随便一扔,也不管扔到了哪里,拔腿就跑。
白焰生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年头居然有人用未成年的小屁孩来冒充未婚妻?
当他是三岁小孩好骗吗?
他当即把这份登记表交给了旁边的哨兵:“去,送给孔厅长,让他查查这个女娃娃到底什么来头。”
闹剧过后,他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盼来了安六合等人的船只。
他热泪盈眶,破天荒的第一次,在一大堆复杂的官职里面挑了一个称呼安六合:“安局长,我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安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默地全都看向了坐在后面的安六合。
安六合正在哄小杰呢,周中擎用的是他们爷们儿之间的方法,她也要用她属于妈妈的方法。
她说得比周中擎细致一些,也委婉一些。
不过大致意思都是类似的。
“今天这个意外,也许根本不是我们小杰粗心大意造成的呢。”安六合已经决定了,不让孩子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于是她笑着指了指一望无尽的大海,“也许是风浪太大了,不然我们小杰都这么小心了,怎么会把泡泡弄破呢?”
“嗯,是风浪太大了。”小杰笃定地看着蓝色的大海,海风一吹,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爽。
“回家啦!”他兴奋地从安六合怀里跳下甲板,在一大家子的注视下跑到了周中擎身边,重新牵住了他的衣摆。
作为大哥哥,就是要成熟一点的,牵个衣摆而已啦,他又不是够不着!
可周中擎怀里明明谁也没抱着,他蹲下想把小杰抱起来,小杰却拒绝了他:“我自己可以走的,爸爸也很辛苦,妈妈说了,不累的时候要自己走。”
周中擎笑笑,搓了搓他的脑袋:“好,那你走不动了跟爸说。”
父子俩一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周中擎老脸一红:“看我,都忘了正经事了,媳妇,白营长喊你呢。”
“啊?喊我?”安六合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什么规划局的局长呢。
她都没当回事。
是这样的,海岛虽然是特区建制,可对外宣称的是归连城管辖,跟县城一个等级,所以这很多机构的名字就成了问题。
按省一级的来吧,好像有点太张扬了。
可按照大市下辖的县城来吧,又着实委屈自己个儿了,所以这名字一直没敲定呢。
就比如这警察待的地方,到底是按省级的公安厅来呢,还是按照县城的公安局来呢?
要是按照省级的,那安六合这规划局也得跟着改啊,得叫规划厅。
那她就是厅长,不是局长。
这么纠结着,就连苏继善办公室的名牌上都只写了名字没写官职。
所以安六合一下子真没反应过来她还是个什么局长。
她如梦初醒般站起来,在亲人们的注视下,腼腆笑笑,走到了船头:“白营长,不是你叫人请我妈和我爱人的嘛,有我什么事啊?”
“是我糊涂了,他俩都不好使。”白焰生要委屈死了,这猪头脸上,还有华念君?????留下的几个猫爪子印呢。
她那指甲又长又尖,不是猫是什么?
他气得不轻,没等安六合问就控诉道:“华念君说了,要你去,她哥听她的,她要你去说句话她才肯让她哥收手。”
“怎么又扯上我了,又不是我让她嫁给葛长征的。”安六合心里直犯嘀咕。
安家众人也觉得这华少将的千金实在是蛮不讲理。
“没办法,人家指名道姓,你还是去吧?”宁华夏也来气,这都什么事儿。
安六合没反应,她在琢磨到底要她去做什么。
安四海劝了劝:“去吧小六,你要不去,出了事就说你害的!”
“你说贼不贼啊,阴不阴啊!”李秀华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实在是大开眼界。
安六合叹了口气:“去吧,八荒九州,你俩在这收拾收拾,把东西搬到四哥院子里吧,我去去就来。”
“媳妇,那我呢?”周中擎觉得自己也该去,可他带着小杰呢。
没想到小杰倒是机灵,赶紧撒手,跑过去牵住了大舅舅的手:“我跟大舅,爸,你去保护妈妈!”
“好小子,真爷们儿!”安一方跟他挤眉弄眼的,俨然一个老小孩带着一个小小孩。
那就这么定了,一大家子兵分两路,这边两口子去灭火,那边一大家子去做饭叙旧。
路上宁华夏还犯嘀咕呢,好不容易长子回来了,一大家子去老家聚聚多好,非要被这事弄的,又把老爷子和老二撇家里了。
想想就来气。
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反倒过来安慰大家:“你们六妹妹身上责任大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走吧,总归是人来得差不多,等明天我再叫你们爸和二哥过来。”
嗯,也只能这样了,安一方见一大家子又唉声叹气的,赶紧过来安慰道:“哎,妈,这是好事啊,说明我们六妹妹和六妹夫以后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俩多生几个,回头过继一个给我,省得你们总催我结婚,哈哈哈!”
“好你个安一方,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大老远赶回来没安好心!”宁华夏气得把蕾蕾和英招塞给了七星和别轲,老当益壮地追她那混账大儿子去了。
一家子又闹了起来,话题瞬间被转移开了,都在讨论要是老大真的不结婚,谁家舍得把孩子过继给他。
“反正我不舍得!”何香芹抢在所有人前头表态,说完看着身边的安平,想把他往自己怀里拽。
这可是她的宝贝儿子,绝对不舍得。
安平虽然没有拒绝,可肢体语言多少有点抗拒,他默默地移开了外侧肩上搭着的手,小声道:“妈,你弄疼我了。”
何香芹赶紧松开,笑着往前走:“安平,走,看看你四叔家里养的兔子怎么样了。”
安平没吭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上去,由着她自己走在了前头。
至于其他人,安四海家也就两个娃,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不得。
老五不在,在也没有。
老七刚结婚,没道理卷子刚发下来就管人要成绩吧。
至于老八老九,媳妇都没影子呢,还孩子呢。
所以说来说去,果然只有老六家里孩子多,也只有老六这边是半路夫妻,情况特殊。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安四海却摇头:“不行。还是得咱大哥自己努力,小六家的想都别想,她哪怕去要饭都不可能把孩子送人的。”
“那是当然,我六姐最疼孩子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紧着孩子的先来。我说句难听的,要是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是今年还是有洪灾,她肯定会把最后一口粮都省给小杰和蕾蕾的。”七星一路没怎么插嘴,却在这时为自家六姐辩解了几句。
“嗯,小七,别往心里去,不过是大哥这么一闹,大家随便琢磨了一下,不是真的要你六姐把孩子送给大哥,咱大哥也不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安四海安抚了一下七星的情绪。
七星松了口气,却忽然有点好奇:“二嫂,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我没意见啊,都好。”何香芹不知道七星为什么单单问她一个。
李秀华也在呢,又不是她一个嫂子。
七星却笑:“是哪个都不送的都好,还是随便送哪个都好的都好?反正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呗。”
“七星,你胡说什么呢?”何香芹忽然回头,有些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七星本来没有恶意,她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二嫂这么激动。
她撇撇嘴,不满地嘀咕道:“干嘛这么凶啊,我就是看大哥逗得大家很开心,所以跟着学一学,怎么他开玩笑你们就笑哈哈的,我开玩笑就生气啊?”
何香芹啊了一声:“你……你开玩笑的啊,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啊,很伤感情的,回头你六姐真以为我这么无情无义的,多不好啊。”
“我没这么说啊二嫂,我就是学大哥,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七星无奈极了,看来这说话的学问,还得好好找六姐再学习学习啊。
此时她的六姐也想找人学习学习呢。
她想问问,什么叫“安六合我跟你换一换男人”。
作者有话说:
二嫂属于生在特殊家庭,长期受到周围人的议论,以至于被迫自我压抑,造成了心理扭曲。
她不是真的坏,她的扭曲在于她更注重别人怎么怎么样,而不是我该怎么怎么样。
其实这种情况,在很多原生家庭不幸福的人身上都有体现的。
她也会有勇于正面自我,改变自我的那一天。
写她就是为了警醒女主,要侧重小杰和蕾蕾的心理健康。
大哥大大方方提雷凯,是为了不让女主和男主心里有沟沟坎坎。就像他说的,其实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事,改嫁也是正常选择,没必要陷在封建糟粕的贞操观念里害人害己。
当然我笔力有限,未必写得那么令人叫绝,但我也是尽力了,如有不足之处,我也没办法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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