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师门

大师姐?

好家伙, 莫不是千机门的余秋双也来了?

这小子直呼大师姐,果然是余秋双放出来找茬的。

想那余秋双白日在布庄里,下套不成反被群嘲, 新仇加旧恨,也不知派来几个打手。

姜晓当即抬脚试图甩开来人, 边警惕地扫视周遭。

然而, 只有一匹气喘吁吁险些翻白眼的高头骏马,还有一块挂在腿上甩不开的人型膏药。

大地已归于平静,徒留方才少年疾鞭快马行来时, 乡间羊肠小道扬起的粒粒尘土,有些呛人。

单凭一人却营造出马贼出窝打群架的气势,倒也有两把刷子。

“咳咳。”

晚饭时的麻辣小龙虾收汁入味重,好吃是好吃, 可虾壳素来要占三分有二。

虾肉没入口几两,鲜辣的汤汁倒啧啧吸吮了不少。

姜晓虽搭配嘬了一杯冰镇饮品,嗓子还是有些干渴发痒,尘土一刺激忍不住咳嗽不停。

从赵家缴获的伤牛已兑换为荷斯坦奶牛, 此间事了可以挤些鲜牛奶,做碗香醇爽滑的姜撞奶,祛除些火气。

“咳。”

想到此处, 姜晓用自由的左脚踹了“余秋双替身”一脚。

多亏自己不是鼻炎患者, 否则就冲这小子造出的飞尘, 也得再喂他两针墨汁鬼伞。

受了惊吓的阿香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从地上爬起来, 拼命掰扯少年紧攥不放的双手。

“登徒子, 快放开我家娘子!”

“瞎眼的东西!小爷不是坏……人, 看清楚小爷是谁。”

少年经过内力调息勉强能抬起头, 虽是言辞内容狠厉,但因中毒舌头有些僵直,声音虚弱低迷。

越发显得色厉内荏不足为信。

管你是谁。

护主的阿香自是听不进去,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少年腰眼上,“放开你的脏手!”

“嗷!!疼。”

少年中的毒已发作,面颊似被花蚊子盯咬肿胀得厉害,嘴上却不认栽,“蛮女你真是活腻了。”

阿香以前总被肉铺老板娘辱骂,对贱女、刁妇类句式最是敏感,她的声音变得高亢尖锐。

“猪崽!你骂谁?”

少年艰难回嘴:“骂你这猪崽。”

“猪崽骂我。”

“我骂猪崽!”

循环往复,实在是不忍直视。

左右这少年中了毒,瞧这纸老虎的实力,也翻腾不起来。

姜晓无视身旁的嘈杂,冷静思索后喃喃道:“即便寻仇,也不应派一只易怒易暴躁的弱鸡少年郎来。”

又对着少年俊俏的肿脸稍作打量,唔……怎的瞧着竟有些面熟。

太阳穴钝钝地发疼,姜晓轻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少年滚满尘土的青色衣衫,手腕束口、飞鸟纹绣带束腰,尽显干练风姿。

呦呵,更眼熟了。

卧房立柜底层,孤零零地叠放着一套女式同款,不似女子常服,与些许早已变质的脂粉堆放在同处。

姜晓打扫屋舍时并未多在意,和被褥一同挂在院中衣绳上晒晒太阳,便又让它继续压箱底了。

若那件衣服是门派弟子服,一切便说得通了,腰带上的飞鸟纹饰好像出自……什么峰?

【宿主,是落雁峰哦】

“是了,我也是有师父的人!”姜晓大脑飞速运转提取相关记忆。

等等!

这少年莫不是原身的便宜师弟,他唤的大师姐不是旁人,而是姜晓自己?

姜晓记性好,清楚记得书中关于师父的描述。

可她继承原身记忆后,其中关于师门的内容浅淡而模糊,如笼罩一层薄纱影影绰绰。

来到这里后,姜晓对发展壮大田庄以外的事,不甚在意讲究随缘,便也没有探究过。

“666,我的记忆像是缺了一块,何故?”

【因为宿主脑残】

姜晓的拳头又硬了。

【宿主头部曾受过剧烈撞击】

升级后愈发有眼力劲的系统,忙乖巧地补充道。

一切都对上了。

原身曾与青霜剑秦鹤轩几番交手,在一次惊心动魄的交战中,鬓间“死穴”硬生生受了秦鹤轩一掌。

此穴位一经点中“轻则昏厥,重则殒命”,经此一役后原身的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

加之此时原身已是拜别师父于江湖历练,孤雁独飞,此后将近两年没有同其他人有过牵绊。

因而除原身自认刻骨铭心的秦家哥哥相关的记忆外,其他人与事许是因并不重要又或是不如意,显得越发淡漠久远。

幸而如今姜晓勤于打理田庄,田里间歇性地产出附带优质功效的作物。

经过烹饪食用,对姜晓身体各方面机能微弱且持续地修复。

姜晓强忍脑仁的剧痛,盯着这位过去的“熟人”充作媒介,费尽心思竭力回想勾连起更多的人与事。

原身年幼时因姜家家仆随侍不上心,于闹市走丢险些被拐入青楼,有幸遇到师父得以被送回姜家。

没有感受过父亲关怀的小丫头,吵嚷着要拜师父要学武功。

便宜父亲也就是姜家家主姜怀山,不愿让原身过分成长,以免摆脱姜家控制,甚至威胁到真千金姜亦柔日后归来。

但师父自称仅是一游方散人,年轻时曾在千机门外门习武,这才打消了姜怀山顾虑,实现了姜晓习武的心愿。

师父来无影去无踪,每年出现在姜府的时间并不多。

直到原主十四岁被姜府扫地出门时,师父才带她回到门派,正式入了门派名册。

师父并非无门无派之辈,而是大名鼎鼎的落雁峰峰主。

至此姜晓正式拜入师门,因她是师父第一位女弟子,自然而然成了大师姐。

虽说是大师姐,但她的存在感极低,落雁峰峰内的人都识她不全。

更别提在门派千机门的知名度了。

等等……千机门?!

繁杂记忆井喷式涌现的瞬间,姜晓美目圆睁,什么玩意儿。

不是吧。

所以自己是千机门五峰之一落雁峰峰主座下弟子?

与结了梁子的余秋双、汪林归属一派?

虽说一身武功全已被废,可它确确实实存在过,那是师父细心教授层层递进的成果。

但师父没有传授过原身丁点机关术。

所以当姜晓对师父在田里设置的机关阵束手无策时,大魔头陆珩能够伸出援手破解阵法,对姜晓来说简直是天降神兵。

频频受创记忆模糊的脑袋,姜晓瞅着对机关阵一窍不通的自己,根本没有动力脑洞大开去追想更多师承。

千机门是以机关术威震江湖的大派,弟子即便不主修机关阵法,也必须要研习基础课程一技傍身的。

姜晓从未把自己与千机门联想到一处。

毕竟到新某方烹饪学堂不学做菜,而是把饭勺当扳手钻研汽修技艺,坑爹呢。

虽说师父这般思虑,定是有一番内情。

不过眼下,不是头脑风暴追溯这些的时候。

便宜师弟还在被锤呢。

只是不知此人来意为何,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姜晓摆手,连忙叫停阿香对少年的身心双重攻击。

“哎呀,这偷袭之人莫不是小师弟?误会,都是误会啊。”

姜晓干笑两声,虚抚下少年飘逸的高马尾,友好地传达和解之意。

少年瞧姜晓终于认出他,垮起个小狗批脸冷哼一声,干巴巴地又唤了声“大师姐”。

这位师弟中毒后尚能言语的数息时间,都用来嗷嗷地打嘴仗。

愣是不求饶也不向姜晓表明身份。

一副“怎能不识小爷”的倔强与臭屁模样。

姜晓在心中将白眼翻上了天,拜托,你我很熟吗?

人既不自救,就莫要怪师姐啊。

谁让你一副土匪架势,来势汹汹的,竟还委屈上了。

姜晓与这突然出现的师弟莫得感情,脑海中寻了一圈也未想到些许温馨回忆。

只记得在门派时师弟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很是毒舌,自然也瞧不上整日低头不语的原身。

这位师弟与同门师姐的日常交流,都是单方向暴力输出的。

诸如“怪不得秦鹤轩不要你,能不能争点气?”,又或是“作为落雁峰大师姐,竟被丹阳峰外门戏耍,丢人!”

小妖女与其说是孤困田庄饥饿而亡,倒不如说是对世事没了眷恋。

身世曲折一介孤女,被没有血缘的家族抛弃,年少挚爱又对她退避三舍……

但凡尘世有一丝光亮,谁又愿坠入阴曹。

生既无趣,死又何妨。

姜晓不由苦笑,可不活下去,怎知今后是番何种光景,又怎可断定明日没有新的意趣。

想她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青年,却无选择地在陌生世界艰难求生。

怎会不悲、不愤。

但生活总是向前的。

“你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命运。”这是姜晓的座右铭。

这不,曾经朝不保夕只有布衣荆钗,如今她也可以采买漂亮新衣裳,穿一套屯一套啦。

姜晓客套应付,心疼地从便宜师弟紧攥的指缝中抽裙摆。

这可是刚上身的新衣,若起了死褶就不好看了。

她只想问清来意,帮他解毒后快些打发他离开,这多事之秋不可不防。

“师弟出挑得越发俊逸,一时竟辨认不出,不过师弟先松手如何?”

如此合理的诉求,可这便宜师弟竟然瞪她!

还瞪!

“他骨节已僵,自行松手好似有些为难,点其阳溪穴卸掉掌力倒可一试。”

近旁却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谁?!”姜晓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一匹干瘦的杂毛枣棕马“踢踢踏踏”出现在姜晓近旁,不急不躁。

无人,只有一马,出现幻觉了?

姜晓撇过脸去冷静下,又转头看向马的位置,还在。

杂毛马看了姜晓一眼。

姜晓用疑问的眼神示意阿香,听到了吗?

可阿香不解地挠挠头没有接话,全然只把这匹马当做一匹马。

建国后不许成精,或许在这里可以?

姜晓又转头盯看枣棕马一眼,试图从口吐人言的马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马也扑闪着铜铃眼,偏头瞧看姜晓。

“你们……认识?”阿香憋了半晌,呆呆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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