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彼此了解

黎南茵站在一旁，许久才说话，似乎还叹息了一声，“你为什么还活着？”

林意浓也想这样问自己。

黎南茵继续说：“你不要以为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恨你，这辈子我恨的人只有一个，是林意浓，不是你苏韵，阿琛只会为了她一个人不要命，你不要痴心妄想以为他是为了你，他不过是念着你和她有些像，不，因该说是很像。”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冰凉锋利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带出一条红色的印记，有些火辣辣地疼。

“其实阿琛早就不想活了，他这辈子就爱他的妹妹林意浓，她死了，他早沒了活下去的念想。此刻我也终于理解他，爱的人一走，明明只活了二十几岁却觉得活了很久，苍老到不行，恨不得马上就死了，就不用在应付见缝插针的寂寞。”

黎南茵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她的手放在照在她脸上的氧气罩上，林意浓猜想她肯定是恨得想让她死，那一刻她也有想死的念头，心里在喊：拔吧，把氧气罩拔掉吧，让她永远不要醒來。

可黎南茵最后还是放手，她的声音听起來有些哽咽，“苏韵，你还是不要死的好，最好夜夜被噩梦缠绕，有一个人因为你死了，这是你的错，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救赎。”

在黎南茵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其实从小到大她并沒有那么恨她，至少黎南茵参与了她成长中的每一段欢喜和失落，她们之所以敌对是因为她们的心里都住着一个争强好胜的小恶魔，从小优越的生活让她们沒有学会付出和忍让，她们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对方的痛苦上。

她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让林琛和黎南茵痛不欲生，只要他们痛苦，她就会快乐。

等到林琛终于含恨而终，黎南茵抱憾终生，她却不快乐。

直到萧笑的到來，林意浓才睁开眼睛，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造成这一切会是她最信任的朋友。

还处在玩世不恭的萧笑说女人如衣服，朋友如发肤，他可以伤害女人，却绝不会伤害朋友。

林意浓问他把她当成什么，萧笑有些犹豫，说她是他追逐不上的女人，所以只能当做朋友。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她很少记起，却深信萧笑对友谊的忠诚，却不料他最后选择伤害自己的发肤，他也会痛。

萧笑把脚步放的很轻，显得小心翼翼，以为这样心里的愧疚会减轻，却适得其反。

他坐在病床边，先是检查了一遍她是否还有生命的迹象，确定她还在呼吸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沉默良久，林意浓以为他已经走了，却听他说道：“意浓，对不起。”低沉的声音，满满的歉意。

就在这些日子里，“对不起”这三个字林意浓已经停了很多遍，好像这个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她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上辈子做了太多缺德事，可能烧**掠都干尽了，这是唯一的解释。

她不再是林意浓，父亲死了，留下的向远集团落到别人手里，林琛也死了，就换來这一句对不起。这个世界很乐意善待她。

萧笑继续说：“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恨陆青铭。”

“意浓，我真后悔当初相信陆青铭是真心的想要帮助萧氏皮具，把你交给他。你知道吗？现在我什么都沒有了，萧氏皮具现在姓陆了，我的家人把我当成败家子，对我彻底地失望，这一切都拜陆青铭所赐，他才是为了收购萧氏皮具的幕后推手。相较于这些，和你受的伤比起來，我觉得都不算什么，我恨他沒有保护好你，他害你受伤……”

“意浓……”萧笑握住她的手轻声呢喃。

“意浓，林琛的死或许是因为我的关系，婚礼的前一天，我告诉了他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我并沒有把握他会相信，毕竟你改变了模样。可现在看來他是真的信了，如今他死了也算是报应，我算不算是给你报了仇？”

林意浓突然睁开眼睛，扭头怒瞪着萧笑，激动地坐了起來，揪住他的衣领，凶狠地逼问他，“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为什么，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因为激动，罩在脸上的氧气罩脱落，突然地起身让她不适应，浑身都在不自主地痉/挛，毫无血色的双唇颤抖着。

萧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先是为她的苏醒有过一阵短暂的欣喜，接着又是担忧，担心她的身体，抓住她的手摁住她，“意浓，你别激动，你先坐下好好说话好吗？”

林意浓全身僵硬，任由萧笑将他摁着坐下，双眼却仍旧瞪着他，嘴里喊着，“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萧笑落寞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恨他恨得想让他死，呵，可沒想到你还是爱着他，如果我猜的沒错林琛要是沒有这次的意外，他來找你你就会回到他的身边。”既是疑问又是肯定。

林意浓渐渐地清醒，只是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萧笑，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萧笑僵住，脸上仿佛有裂痕漫开來，“意浓，你这样不公平，我他妈这样做都是被陆青铭逼的，是他逼得我一无所有！”

“所以你就要让我也一无所有，你他妈又对我公平过吗？”林意浓冲她回吼，之后是片刻的安静，林意浓怒视着他，萧笑则是满脸的惊讶，随后沮丧地摇了摇头苦笑，“意浓，现在我终于明白从头到尾你都深爱着林琛，你所谓的恨不过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你看，到最后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陆青铭再也得不到你，他披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背后却干着和他老子一样龌龊的勾当，注定会有报应！”

林意浓有些不可思议，分不清到底萧笑如今刻薄的模样是因为受挫还是他原本如此只是她沒有发现，“那你呢？萧笑，你他妈在利用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滚！”

看着她冷漠的面孔，萧笑终于有些恐慌，“我……对不起意浓，我……”萧笑觉得自己无从解释，他做这些并不是一时冲动，所有的过程他都意识清醒目的明确，就是要报复陆青铭，至于林意浓，有时候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能忽视心中的妒忌，他难以接受的是她从头到尾都沒有把他放在爱人的位置，作为朋友，他有委屈。

“别让我恨你！滚！”林意浓冷冷地指着门口。

萧笑红了眼，他们这样撕破脸皮地吵架还是第一次，声音有些颤抖，“意浓，我想让你知道我从來沒想过背叛我们的友谊……”

林意浓撇开脸，仿佛多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见他。

萧笑看了她片刻，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走开。

走到病房门口却碰上陆青铭，心里顿起恨意，却在看清他满脸的落寞受伤之后嘴角漾开了胜利的笑容，望了望房里，心里明白他和意浓的谈话他已听见。

“陆青铭，你听好了，她不是苏韵，她是林意浓，她从來就不爱你！”

陆青铭的眼底像夜一样深沉，眸光里暗流汹涌，有的是掩饰不住的哀伤。萧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伴随着他渐渐消失的快意的笑声，这笑声的背后却是更深的落寞。

陆青铭无力地靠在墙上，若不是这次的意外他或许还在欺骗自己这个占据着苏韵的身体的女人一开始就用那样的长相迷惑了他，最后又不由自主地爱上了她，他以为她真的爱上了他，却不知这他们之间的这点还带着猜忌的爱如何抵得了他们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

她爱林琛深入骨髓，即使他对她百般伤害她依旧爱他，在他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去调查了他们的过去，结果却是更失望。

陆青鸾向病房走來，见他站在门口，朝房里看了看，房里的人终于醒來。不解地问他，“她已经醒了，你怎么不进去？”

陆青铭淡淡地看她，“不必了，她未必想见我。”

陆青鸾更加疑惑，“出了什么事？”

陆青铭不答，看她的目光却有些闪躲。

陆青鸾拉住要走的他，“你不是才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吗？怎么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并非如此。”

陆青铭甩开她，“青鸾，不要学着咄咄逼人的样子，这不是你本來的个性，若是我也每天提醒你每天挣扎在对老陆绝望的崇拜和爱恋里，你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云淡风轻？你不需要问我怎么知道你心里的想法的，是个人都看得出來。不过最近老陆迷上了那个叫柳如颜的女人，你一定很痛苦，但你心里的苦，沒人知道。如果你想找人倾诉的话，你可以找我，我不想你越陷越深，你还年轻，不能让老陆毁了你。”

陆青鸾的脸色变得惨白只是一瞬间的事，颤抖的唇几乎说不出话來，“你……”

陆青铭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沒有嘲笑或者可怜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也能偶尔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想想你自己，再想想我。”

许久，陆青鸾才恢复平静，“青铭哥，你不会告诉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