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们呢,你倒反问起我来了。”那白须枯瘦老人似乎皱了皱眉头,只是他实在是太老,脸上不管做什么表情,都不太能看得出来。但他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发出来像是尖刺划在玻璃上一般,让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冯书桥不动声色的将我们所有人都护到身后,微笑着对那个老人道,“我们是误闯进来,看您老人家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隔壁的山洞已经爆炸了,这边的出路也被堵死了,不知老人家可能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那老人听冯书桥这么说,似笑非笑,“我当然知道隔壁爆炸了,那么大的声响!你们真的是误打误撞吗?我可是看你们在这里收拾这些尸骨,收拾了许久了。”
冯书桥回头看了看那些被我码放好的尸骨,轻轻一笑,“您是这些可怜人的守尸人吗?”
老人脸色微变,好似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我们全都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吴阳阳和冯书桥也全部警觉起来,静静的看着那个老人,好像那个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老人,随时都能对我们发动什么攻击似的。
没想到那老人叹息一声,“看来他们遇到了好人。”
说着,他就蹒跚着转身往回走。
“慢着,老人家,还请您给我们指条路。”冯书桥又说了一遍。
那老人摇摇头道,“没出路了,出路都被你们炸死了。咱们一起等死吧,能一起等死,我们还算有些缘分,要是你们不想在这里陪着死尸,可以跟我一起换个地方等死。”
我们的心全都随着老人的话凉了下来,他说得泰然自若,看来真的是在等死了!但这老人实在奇怪的紧,他一定还知道别的什么秘密,因此我们都跟着他走,他走了几步,我们又看到一处暗门,这种暗门做得非常巧妙,门和石壁几乎分不出任何区别,山洞里光线又不好,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老人打开暗门,在里头点燃一盏煤油灯,屋子里亮了起来。只见屋内有一张简单的床,**是有些脏污的被褥,旁边是桌椅,别的就没有什么了,空空****,空间倒是不小。
老人指了指床铺,“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因此没有准备接待客人的椅子,你们就坐**吧。”
秦萱撇撇嘴,显然嫌弃床铺太过腌臜,不愿入座,冯书桥和吴阳阳却都若无其事的坐下了,我也觉得两腿跑了这么多路,已经快要断了,顾不上嫌弃,也坐下了。
老人也看出秦萱的嫌恶,并不生气,将那把唯一的椅子挪出
来,用袖口擦了擦,“来,姑娘,坐这里。”
秦萱黑着脸,坐上了那把椅子。老人负手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几个,脸上带着一股奇怪的笑意,让人觉得毛毛的,但是那笑容却又不像是要迫害我们。
冯书桥又开口道,“敢问老人家贵庚?”
老人捋着胡子算计半晌,“好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没有去算,九十?一百?还是一百一?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全部都愣住,老人这话倒不像是骗人,他这副模样,出去说自己有两百岁,也没有人会怀疑的。
“那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老头有些迟疑,想了想才道,“我还真没有跟人说过这个话题,不过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人了,跟你们说说也无妨。”
老人告诉我们,这个地方确实叫做田家村,很多年前,这里的男女老少都非常能干,家族祠堂也修建的很好,有外出经商衣锦还乡的后生回乡修建学堂的,还有很有出息去了大上海念洋学校的,一派繁荣。一切变化,都在一个冬天悄悄发生。
那个冬天,出奇的冷,来了几个怪模怪样的矮子,这几个矮子是由一个叫做春生的本村青年带回来的。而春生,就是村里唯一那个去了上海念了日本人办的东洋学堂的青年,他本来就是全村人的骄傲,带回这几个怪人之后,朴实的村民也是欢迎至极,杀猪宰羊,好酒好菜的招待了十多天,这几个矮子说着一口叽里咕噜的爪哇语,每天拿着几个圆盘盘到处测啊量的,甚至找到了这片村民都懒得踏足的密林里。
只有春生懂他们的语言,可以和他们沟通,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有一天,这几个矮子走了,春生开始对乡亲们游说,说这几个矮子其实是外国的医药大商人,非常有钱,看中了咱们林子里的那些银杏树,说是想要多种些,来年收树叶和果实做药。
当然了,这些老板们占用了咱们的地,会给每家每户分一条金条,条件是大家要帮忙,帮他们在林子里盖屋子,让将来来看林子的人住。
很多年前,交通闭塞,尤其是山里,田家村虽然是个大村子,而且还挺富裕,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乡亲们实在是太单纯善良了,也太没有见识了。他们都相信了春生的话,当即便在春生的带领之下,帮忙修屋盖房,只是大家难免都奇怪得很,看林子的人到底有多少,怎么需要这么大的屋子?还把山洞都挖了。
全部竣工之后,村里开进来几
辆卡车,这是村民们第一次见到卡车,整个村子都闹哄起来!
车上有很多穿着军装的人,各个都端着枪,神气活现的。村民们难免有些害怕,春生跟大家解释,这都是假把式,糊弄那些想要打林子主意的人,只要大家不打林子的主意,那些人是不会伤害村民的。村民们再一次选择相信,因为好客,又杀猪宰羊一番,摆了流水席来请这些人。
第二天一早,春生高兴地告诉大家,说那些老板看到大家修建的房子了,都很满意,让大家去领金条,本来说好的只有干活的人才能领,但是现在老板大发善心,村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去领,按人头算,一人一条,大家可以拿出去换米换油。
村民高兴坏了,一传十十传百,全部都得知了消息。乡下人总归是有些愚昧的,生怕去迟了老板会赖账不给金条了,或者金条发完了轮不到自己,因此一窝蜂全都哄进了林子,就连家里有小孩的,都把小孩子抱上了。
小孩子也能领到金条----虽然大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毕竟春生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绝不会糊弄村里人的。
待所有人都走进了自己修建好的那间房子里以后,却有人将他们往里领,春生笑着解释道,因为金条藏得隐秘,在老里面呢,往里走走就走走嘛,反正有金条拿。
大家便又往里走,直到所有人都被带到了那扇大铁门里,突然有几个人端着枪冲过来,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大铁门已经被关了起来。村民都慌了,那间大屋子里,顿时传出来女人的叫骂声,男人的捶门声,小孩子的哭闹声,热闹至极,最后还是春生对着大门里头喊道,说是大老板还想请村民们帮个忙,做个试验,做完每人发四块金条!
村民们已经有人不信了,但是被关在这里,没有出路,只好选择相信春生,这样自己才有些希望嘛。毕竟这些人里头还有春生的老爹老娘和姐姐妹妹!
好在村民们每天都能吃到三餐,还有肉呢,除了不能自由走动之外,生活倒是不差。也有人反抗过,都被拉出来单独谈话了,最后的结果是不论如何也不许走,若是想走,那就用枪打死。
村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些爪哇人和春生骗了!
“什么爪哇人,不就是日本鬼子嘛!这个春生,不就是汉奸吗?!”秦萱听到这里怒道,“良心被狗吃了吗?连自己亲爹妈亲姐妹都不放过!日本鬼子的狗奴才!”
老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顿了半晌没有说话。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