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离别的时刻

下雨了，景落伸出手试图接触淅沥的水滴，却发现只不过是意识里的幻象，这些全部都是虚无。若隐若现的声音混在在雨里，虽然一开始没注意，但很快景落便识别出了那是歌声。

“Kamakura梦寐以求的地方...”有人断断续续的唱着那首歌。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沿着碎石子路前行，拨开垂下来的松树枝，熟悉的日本寺院空无一人。景落闭上眼睛仔细辨别，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方向，是第一次他们相遇的自动贩卖机。

“李莎？”他转过机器，看见了正坐在旁边长凳上哼唱的女人。不同于第一次只是在美玲的可控范围内去旁观，这一次见到的是真实的意识体。

“你是谁？”对方穿着白色的婚纱，像刚从礼堂逃出来的落跑新娘。

“一个朋友。”景落顺势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不认识你。”

“你在等人吗？”景落试图主动去掌握说话的节奏，来引导对方。

“等不到了吧。”李莎叹口气，显得非常悲伤。

“你知道现在的场景不是真实的吗？”

“知道啊，这是我的回忆。”李莎很大方的承认了。

“为什么不愿意再出现了？”

“我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

“再次的失望。”李莎抬起头看着细碎的雨，和景落不同，她的头发和裙角都有湿透的痕迹，“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永远等不到想爱的人。”

“在受伤害之前先伤人，在被背叛之前先离开。这一切不是你应得的吗？”景落却出乎意料的说出了这样的话，李莎猛然回头终于正经的打量起这个陌生人。

“不想过这种生活，却屡次都没有寻死成功，怎么看都是已经放弃了人生，但把这样糟糕的处境交到了美玲手上，却起死回生了，”景落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作为局外人都忍不住觉得美玲很棒，但你却并没有心存感激吧？”

李莎重新转过头去，并没有吭声。

“你在美玲为你们创造的自由生活里仍然为所欲为，拼命的给她制造麻烦也就算了，毕竟你们共享人生，可以理解你有这个权利，继续维持这种破坏狂的样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答应帮美玲去求尚景？”

“一时兴起。”李莎含糊了一句。

“既然是一时兴起，为什么又觉得自己像个受害者一样被利用了？”

“因为她欺骗我！”

“她没有吧。”景落立刻打断了李莎的话，“据我所知她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吧。一方面自己不过做了丁点好事，就搞得像恩赐一样，别人必须立刻百倍回应，一方面接收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爆炸，怎么形容你这种人格呢？”

“你到底是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你不可能再见到姜灿云了。”景落看到已经明显被激怒的对方，知道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他有了新生活，已经结婚生子，早已经忘记你了。”

“你...你懂什么...”听完这些话，李莎的愤怒转变成了悲伤，其实这个结果也是她猜测的其中一个，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景落嘴里听见，仍然会这么痛。

“你也不是真的爱姜灿云，只不过那是你唯一能记得的美好回忆罢了，死死攥着不想松手。”

“你懂什么...那是唯一爱我的人，他甚至救了我...”

“阴错阳差而已...”景落却突然止住了话语，是啊，如果博慈不是在刚好成名的时候遇见了地震，如果闵诺的吞灵不是刚好遇见了鼓励他的姜灿云，如果李莎在第一次自杀时真的投了海，如果尚言没有出现，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呢？当然，最根本的还是如果没有李莎的父亲，她也不会遇见美玲。

“我要带美玲走了。”景落站起身，真奇怪，明明感受不到雨滴，但自己却有的影子刚好覆盖在李莎身上。

“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只有你了。这一切本来不该发生的，我会把美玲从你的身体里拿出去，你的人生以后自己来过吧。”

“那...那我以后怎么办？！”

“不是要问你自己吗？”景落指了指她的心，“你可以结婚，可以逃跑，可以随便挥霍。”

“那个女人不可能走的，这里不是还有烂摊子等着收拾吗？那个什么创业公司，什么LOCO...”李莎手足无措的找理由，这个结果明显让她无法立刻接受。

“你都可以逃去日本，她为什么不能逃呢？更何况现在的局面不正是尚言对你悔婚的报复吗？跟她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她没有身体啊，逃去哪里？！”

“换一副身体，或者就此长眠，不过这跟你没关系吧。”景落摆出无所谓的样子，“现在你要跟我走出去了，不然你的身体没办法醒过来。”

“别带她走...”李莎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反手抓住了景落。“我不想面对那些事情...”

“你指什么？C司，LOCO那些东西说放手就可以放手，本来也跟你没关系，至于结婚的话，经过这些事尚家应该会放弃你，也不用担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面对的？”

“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里...”李莎终于哭了出来，“不要带她走好不好，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那就学着活下去吧，不然先试着以平等的姿态为美玲做点事情吧。”景落用力的拽起李莎，大步朝来时的路走回去，李莎跟了几步才意识到反抗，但已经来不及了，当她被带出寺院大门的时候，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景落孤身站在门外待了一会，直到身后的寺院也随之消失，周围变成一片混沌。

“想清楚了？”他对着白茫茫的虚无之地轻声说道。

“我真的有点受够这些自私的人类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着她突然祈求你不要带我走的时候，我会想到了被利用到死的闵诺吞灵。”

“这样你会很难办吧。”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美玲的声音随之传来。

“无所谓，我也不是很在意了。”

“你还能再见到麦黎吗？”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美玲...其实我更不知道自己那样做对不对...我们之前被教导的是除非出现不融合的异类，否则是不能随意干涉你们的意识的。”景落叹了口气，“就像我也不知道把你带走对不对。”

“让你为难了...”

“不，真正麻烦的是你，把你带走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可能要一直长眠，甚至会永远这样下去...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不想再为人类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