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内。
朱元璋端坐深思着。
太子朱标坐在对面,手里捧着奏折仔细翻阅着。
一侧,马皇后关切地望着两人,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父皇。”
朱标轻唤一声。
将手中奏折折好放在身侧,抬头望向朱元璋。
说道:“北伐的粮草,今日就可以陆续运往边关,不会影响出兵。只是,这防汛堤坝所需的银两,怕是还需要不少时日筹备才行。”
“不少时日?”
朱元璋抬眸,沉声道:“黄河沿岸,三处支流决堤,水淹近百里,受难百姓近千人。”
“黄河流域,两府,十二郡县告急。再不加固堤坝,未来两月又会有多少百姓受难,会有多少流民?”
“银两不足,银两不足……”
“驸马府堆积如山的稻米,是让他户部运来运去,折腾着玩的?”
“稻米卖出,凑银两。就这么简单的事,他户部都快两天了,才卖出了多少?难道非要等所有堤坝都决口,他户部才能卖出钱不成?”
“他杨思义要是干不了户部尚书,那就给朕换人!”
“唉……!”
坐在对面的朱标轻声长叹。
苦笑道:“父皇,稻米贩卖总需要些时间,这才两天。”
“才两天?”
朱元璋眼睛一瞪,拍案而起。
厉声道:“朕等得起,你这大明太子也等得起,他户部尚书更等得起。决堤了也冲不到这大明京都应天府,我们怕什么?”
“可黄河流域的州府、县城怎么办?这沿岸的数十万大明百姓,等得起吗?”
朱元璋眉头紧锁,烦躁踱步。
好久后。
方才缓缓说道:“我大明立国至今,已有十九年了。”
“这十九年来,每年数十万白银砸下去,为的就是少死些人。”
“河道难治,洪水无情。”
“就因为这洪灾,仅仅三处分流决堤,就有数千流民。”
“工部的人,府县的人,为了堤坝,为了百姓,死了十几口人,你说朕能不急吗?”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面容越发阴沉,声音也越发凌冽。
“水部的员外郎为了挡住洪水,带头扛着沙袋上了堤坝,连命都丢了。他户部到了现在,连银两都拿不出,那还要他娘的户部有什么用?”
“等,等,等,一直让朕等。”
“就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朕怎么等?”
“再让朕等下去,朕干脆把户部全砍了,亲自去卖粮!亲自去修堤坝!”
说道最后,朱元璋已经在吼了。
稻米贩卖不易,总需要些时间。
这些,连懵懂少年都知道,堂堂大明天子又怎么可能不懂?
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常规的买卖不行,难道不能动动脑子吗?
堂堂正二品的尚书,掌户部大权,满腹经纶,咋就这么不懂变通呢?
若按朱元璋的想法,那干脆把全应天府及周边米商请来。
稻米低价,批量卖给他们。
趁着北方新米未下,南方第一茬米未到。
这些米商是肯定有钱赚的。
这样,户部也能早点儿把钱凑齐,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不成想,快两天了,户部还在走小商小贩的套路。
朱元璋又如何不气?
大明改制,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治国的效率?
这些迂腐的蠢货,着实要换换脑子了。
朱元璋想到这里。
刚要下令,准备传唤户部官员,教教他们该如何做事。
御书房门被推开。
老太监满面惊喜,小碎步紧跑着来到了朱元璋面前。
呼吸急促地禀报道:“陛下,崇宁公主派人来报,驸马牛城别院找到了不少银子。”
不少银子?!
御书房内。
马皇后面露惊喜。
太子朱标眉头微皱,神色诧异。
驸马府刚找出的堆积如山稻米,那价值可是不低呀。
牛城本就毫无根基。
即便有私藏,有崇宁倾尽所有的填补。
又从成婚第一日起,开始经商。
或许能勉强凑出钱财,来购买这些稻米吧。
朱标猜测,这些新鲜稻米,应该是南方第一茬稻米。牛城是提前收购,才能及时运到驸马府的。
可此时。
若说牛城还有钱,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反正朱标是不信。
不过,若是有个千八百两白银,那倒是有可能的。
再多了,绝无可能。
踱步的朱元璋闻言,也是面露喜色。
但不过片刻,却是长叹了口气。
他与朱标所想,起始相差不多。
稻米来源也定义为,驸马牛城经商能力强,提前收购了新鲜稻米。
可后头就变了味道。
若驸马牛城还有藏银,万八千两的倒也可能,大致是买卖筹借等等,充个门面,表个忠君爱国的孝心。
可若是多了的话,那可就有大问题了。
用朱元璋的话:这银子是要咔嚓了牛城脑袋的。
不违法,不做乱。
很多银子,那就绝对不可能。
按密报记载,牛城的性格是比较胆小、怯懦的。
那这“很多”,怕只是个量词。
虚张声势罢了。
但朱元璋心里。
是很希望牛城有很多银子的,哪怕是做了什么必须砍头的事儿,但至少能解决黄河流域这攸关百姓的大事。
不过,他又怕牛城别院真的有很多钱。
不说别的,就冲着崇宁公主对驸马牛城那个劲儿,还有驸马牛城这恰到好处的表忠君爱国的孝道,老朱是打心眼里不想现在就咔嚓了牛城的。
哪怕那“传国玉玺”来路不明,可终究是为大明皇室正了个名儿。
这可都是功劳,让朱元璋打心眼里暖和的功劳。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朱元璋轻轻敲打着桌案,化解着心里的矛盾。
整个御书房,好似比方才更加沉闷了几分。
时间。
一分一秒流逝。
整整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朱元璋方才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沉声说:“你去看看,数量清点好再回禀。”
“是,父皇!”
太子朱标微微点头,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他不敢片刻耽搁。
出宫后,策马疾驰。
不到一炷香已到了匣子巷。
在羽林卫的开路下,在满是跪拜的人群中。
他快步向前,终于进入了别院。
只是,当他望着那数十箱打开的金属箱时。
整个人如痴傻一般,愣在了原地。
“这……这他娘的是多少白银?!”
太子罕少的脏话从嘴中迸出。
朱标心中暗叹:牛城这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只可惜了,那兴致勃勃跟着羽林卫、宫女清点白银的崇宁公主。
不知道,她看到牛城人头落地时。
是否会记得。
今天,她寻这私房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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