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解表散寒,行气宽中。]
入了夏,H市的气温就居高不下,不过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光景,只稍微动一动,就热得人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饶是如此,知希堂的门诊大厅里仍旧是人头攒动,椅子不够坐,就有许多人围在各个诊室门口,甚至还有人席地而坐,等待着医生们上班。
沈陶陶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挂号单,心不在焉地听着沈母跟人闲聊。
听说这家中医馆开了有几十年了,最初只是徐老爷子开的小诊所,替街坊邻居们看病,后来名声就越来越大。
如今变成了正规的中医医馆,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盘下了两层楼,又聘请了好几位医生,却仍是一号难求,竟是要凌晨两三点钟就来排队。
不愧是中医医馆,就连诊室的装修都是偏古风的,门框上的画角飞檐很是精致,门把手都是铜锁的形状。
沈家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公司,自然是不缺钱的。沈母昨天听朋友推荐了这家医馆,就十分迅速地联系了黄牛替沈陶陶挂号,这会儿一手交钱一手交号,就等着看诊了。
关于这位徐老爷子的医术是如何高超,又医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沈陶陶站在这儿耳听八方,没用多长时间就听了好几个版本。
说实话,沈陶陶觉得这些病人吹捧得太夸张了点,说得徐老爷子跟华佗在世似的,哪有这么神奇啊?
不过,因为老爷子上了年纪,这两年已经很少亲自看诊了,医馆主要靠他孙子打理,好像她这次挂的就是这位小徐医生的号。
沈陶陶翻了翻挂号单,嗯,叫徐晨安。
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以沈陶陶一米六的个头,被挤在外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有小姑娘兴奋得嗷嗷叫。
“啊啊啊,徐医生好帅啊!好想嫁给他啊!”
沈陶陶扭过头与沈母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现在的高中生啊,比他们那个年代真是奔放太多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护士叫了沈陶陶的名字,前一位病人还没有走,沈陶陶跟沈母就在门口等着。
一门之隔,门也只是虚掩着,里面有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出来。一老一少两道男声,年轻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温和,很好听。
沈陶陶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几步上前将手里的挂号单放在了桌上,人却有些拘束地站着。
“请坐。”徐晨安微微侧过身子转向她这边,招呼了一声。他的两个手肘随意地搭在桌面上,两手相握,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可见。
别说,这位小徐医生还真有让一众女病人趋之若鹜的资本,沈陶陶暗叹了一声。
坐着倒是看不太出身高,但他肩背挺拔,眉目俊朗,再配上这身惹眼的白大褂,绝对当得起一句“龙章凤姿,气质天然”,让人一看就觉得赏心悦目,连病痛都减轻了半分。
徐晨安很随意地拿起挂号单,看到患者姓名的时候微怔了一下,仔细地打量着她的五官,最后才沉着声音跟她确认;“13号沈陶陶,是吗?”
“对。”沈陶陶应着,觉得这医生有点奇怪。
徐晨安倒是没再说什么,拿了空白的病历本,照着挂号单上的名字抄写了上去,边写边问道:“今年多大了?”
“啊?”已经很久没人问她这个问题了,沈陶陶一瞬间懵了,慢半拍地回答他,“我23了。”
徐晨安嘴角带着包容的笑,漾起浅浅的笑纹,提笔记下她的年龄,这才抬头问她:“小姑娘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一声“小姑娘”,瞬间就拂去了她心里的小紧张,只是他看着年纪也不比她大多少呀?沈陶陶抬手揉了揉鼻尖,有点脸热:“我肚子疼。”
“嗯,怎么个疼法呢?”他又问。
她也说不太清楚:“从前天半夜就开始一直疼,去医院打过消炎针了,现在好点了。”
徐晨安颔首,仔细地看过沈陶陶的面色,指了指脉枕,示意沈陶陶把手伸过来。
“那个……左手还是右手呀?”沈陶陶有点懵。
徐晨安左侧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声音里也带着浅淡的笑意:“都可以的。”
沈陶陶被他惊艳得有些发飘,晕晕乎乎地解开了左手腕上的手表,将手伸了过去。
徐晨安搭上她的手腕,三根手指对应着寸关尺,凝神去摸她的脉象,半晌之后又示意她换另一只手。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指甲修剪得整齐,只是轻轻地按着,沈陶陶的皮肤向来敏感,肌肤相触觉得有些痒,难耐地动了动腕子,心跳得有点快。
“徐大夫,怎么样呀?”沈母有些担心。
徐晨安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却只是看着沈陶陶,眼里带着了然之色:“最近是不是贪凉了?平时也手凉脚凉,畏寒?”
沈陶陶在市人民医院做了一连串的检查,抽血化验样样都没落下,折腾了好半天才拿到检查单,说是有子宫积液,还挺严重,大概意思是需要把积液导出来。
而这位徐医生不过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把脉,寥寥数语,就道出了问题所在。
“是,这几天冷饮确实吃得有点多。”她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但她这么大的人了,因为这种事情闹进了医院,也怪丢人的。
沈母可没管那么多,看着徐晨安虽然年轻,但看着挺沉稳的,也就放下心来。于是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跟他讲述了沈陶陶前天晚上肚子疼到去医院看急诊的经历。
沈陶陶扶额,却也由衷地感叹,她今天能吃传媒行业的这碗饭,恐怕还真是得了她老妈的真传。瞧瞧,这表情动作十分到位,绘声绘色得堪称情景再现了。
她难得在父母那里过夜,哪想就刚好碰上了这种事。
沈陶陶偷瞄着徐晨安的表情,发现他神情专注地听着沈母的叙述,不时微微点头,显得专业而严谨。
对于这一点,沈陶陶还是很满意的,看着他也觉得更顺眼了。
等沈母说完,徐晨安微微探身,离她近了些:“来,张嘴让我看看。”
沈陶陶听话地张开了嘴,却紧张到身子都有些僵硬,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了。
他微微躬身凑得更近;“再张大一点,a。”
徐晨安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听得沈陶陶更觉得不自在了,绷直了身子,连脚趾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难得遇见一个帅医生,还要在他面前大张着嘴让他检查,简直不能更尴尬了。沈陶陶现在十分难过,觉得自己丑死了。
徐晨安很快就检查完,坐回了椅子上:“你这样属于寒凝血淤,吃多了冷的东西,寒凝子宫,导致血瘀不下,自然会发生疼痛。我刚才看你脉沉紧,舌苔白,一般这样的病人都喜温喜按……”
专业术语有点多,沈陶陶被绕得头晕,好在他应该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有意放慢了语速,她这才算是一知半解地勉强弄明白了。
“小徐医生,什么叫喜温喜按呀?”沈陶陶唯独这一点搞不懂,也正好拿来问问,还能跟他多讲上两句。
“虚寒症。”徐晨安顿了顿,也不为自己被打断而不悦,耐心地跟她解释,“喜温是寒症,病人一般会喜欢吃比较热的东西。喜按是虚症,胃不舒服的时候,按住会比较舒服。”
沈陶陶摆出一脸受教了的表情,连连点头附和,语气十分激动:“对对对,是这样,确实是呢!”沈陶陶觉得奉承得太过明显了,弄得跟徐晨安一语道破了她多年沉疴宿疾似的,她都替自己尴尬。
“那就好好调理一下,你年纪还小,趁早治,免得将来坐实了就要遭罪了。”徐晨安温和地笑了笑,坐正了身子低头写病历,不动声色地替她解了围。
沈陶陶没意见:“小徐医生,那我该怎么治疗呀?”
徐晨安停下笔,将钢笔扣上笔帽放回桌面,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可以给你开点汤药吃,也可以针灸,看个人选择了。”
“吃药要吃多久啊?”沈陶陶皱眉。
徐晨安斟酌了一下:“一般来说月经病的治疗都是三个月一个周期。吃药的话一天两次,我先给你开七天的药,吃完了你再过来。”
要喝这么久?沈陶陶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笑得饱含深意:“针灸也是三个月吗,小徐医生?”
能不能别再一口一个小徐医生了……明明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姨也都这样叫,但每次听沈陶陶这样讲,他都觉得格外别扭。
徐晨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不动声色地揉了两下:“扎针的话一般一天一次,连续三天休息一天,或者隔天扎也可以。”
沈母刚想说喝药就可以了,她可舍不得闺女三天两头过来挨几针,却被沈陶陶抢了先。
“那就扎针吧!我怕苦。”美色当前,沈陶陶自然不会犹豫,谁喝药谁才是傻子呢。
徐晨安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只点点头,在电脑上敲打了一阵,打印出来几张单子夹在挂号本里,一并递了回来。
“那今天就开始,家属先去缴费吧,病人直接去治疗室等我。”他嘱咐道,示意身边的护士先去准备。
沈母拿着单子去缴费,沈陶陶则是跟着护士进了一旁的治疗室里。
房间不太大,药柜里摆了很多器材,沈陶陶看着消毒柜里的一排排针具,后背就开始冒冷汗,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了。
她在护士的指点下,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直挺挺地躺到了治疗**。
门开了,徐晨安掀开白色的帘子走进来。他身上有清淡的柑橘气息,连治疗室内浓重的艾草味都被冲淡了。
……
小剧场:
徐医生:医馆里这么多医生,你偏偏挂到了我的号,这就是缘分啊。
沈同学:错了……是因为你的号最难抢,黄牛炒得最高,我妈只挂最贵的号。
徐医生:……我是不是该感谢下丈母娘?她老人家真有眼光!
沈同学:你想得美!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