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羡慕嫉妒

安六合礼貌地跟王婶点点头。

她从周中擎冷冰冰的介绍里听出来了一个信号——这个王婶不受他待见。

难不成这婶子是他家的邻居, 为了一棵枣树差点动手的那个?

真要是这样,周中擎不理她也是正常。

安六合也不会理她,视线交汇之后, 便准备继续赶路。

不想, 这婶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脖子,还伸手来扒拉她的头发。

安六合蹙眉, 很是反感地退让几步:“你做什么?”

王婶没扒拉到, 有些不甘心,又去看她的左手。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金灿灿的戒指, 一下就晃了她的眼。

惊得她上前几步,猛地攥住了安六合的手腕, 掀开她的袖子, 要看个清楚。

安六合已经有些反感了, 正准备将她搡开, 便看到英招从周中擎背上跳了下来, 随后周中擎一手掐住了这婶子的手臂, 将她拖去了边儿上。

说出口的话,那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了。

他警告道:“我还愿意喊你一声王婶, 已经是看在了我爸妈的面子上,你要是再动手动脚, 别怪我不留情面!”

王婶被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到,怔怔地看了半天,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好像周中擎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毒话语。

安六合彻底看傻了, 她盯着那个哭哭啼啼的老妇人, 很是不满, 这是闹哪样,上手扒拉她不说,还在这里鬼哭狼嚎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欺负她了呢。

可真是难缠。

正准备劝说周中擎赶紧赶路,没想到那婶子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乡亲,以至于他们四个寸步难行了起来。

前面一个三十来岁的嫂子也盯着安六合一阵打量,视线都落在了脖子手腕之类的地方。

看完之后,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

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小媳妇则扶着那个嫂子,顺着那嫂子说的指了指安六合,视线一扫,也不由得撇嘴:“什么嘛,还真的戴上了那些宝贝。那这个女人还真是他媳妇咯?”

“可这么多年,没听说他有媳妇啊。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是在部队结的婚?可结婚这么多年怎么才把人带回来?也太出乎意料了。”那个嫂子感叹了几句,想想还是过去劝了劝王婶。

“妈,你小点声儿,问清楚了再说。”那嫂子说着走到周中擎面前,直呼小名,“大旺,你这是咋回事啊?带媳妇回来走亲戚呢?什么时候结的婚,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呢?”

周中擎连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一分,直接抱着小杰,牵着英招,胳膊肘挽着安六合,走人。

那王婶还是如丧考妣,小儿媳也满肚子意见,只有那个嫂子还算是个明白人,把人拦住了,不让她们继续纠缠。

等周中擎等人走远了,大儿媳才说了一声:“妈,你说说你,哭啥啊,人家搭理你吗?咱二丫都走了那么些年了,你不会真的指望大旺守着鳏夫的名声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我这不是还有四妮和小娟嘛,他可以挑一个嘛。现在好了,连那几样宝贝都送出去了,看来是铁了心不要咱老陶家的姑娘了。可怜我的二丫,她要是没死,她就是团长太太了啊。你们男人也能跟着沾点光,不必守着这鸟不拉屎的山疙瘩里吃苦受罪了。我和你们爹也能享享清福,我家二丫命苦啊……”王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儿媳叫金莲,只得再劝:“我早说了,当初不该逼着大旺要这要那,还把二丫葬过去,这不是故意膈应他嘛。他这人你们还不知道?他重感情,但也不受人胁迫,你们那么一闹,把所有的情分都闹没了。要不是撕破了脸,说不定四妮和小娟还有机会。现在哭有啥用,不是让他更加怨恨咱们吗?倒不如客客气气地道贺,以后起码还能算个亲戚朋友的。你再闹下去,怕是连这最后一点体面都不会留了。”

“你懂什么?我要是不把二丫葬在他家,?????他指定早就找了媳妇了。我能拖他一年是一年,不拖,四妮和小娟怎么长大?谁想到,他居然背地里早就找了女人,他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我倒要看看,他跟那个狐狸精到底能得意到几时!”王婶哭着哭着就发起狠来。

擦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准备到村里去宣扬开来。

就说他周大旺是个狗东西,这些年死活不肯点头要她家的四妮和小娟,现在两个姑娘没找到婆家都是他害的,他必须负责!

这么想着,王婶拔腿就跑,吓得金莲赶紧叫银荷去喊男人回来:“快去叫你大柱哥回来,把三宝也喊回来,最好把咱爹也叫上。咱妈这臭脾气,发作起来也只有他们爷仨能管管了,快去快去。”

银荷才不想去喊呢,她也不想看到周中擎娶了别的女人,闹上一闹才好呢。

可她又不能不顾姐姐的吩咐,毕竟在陶家,还得管姐姐叫一声大嫂。

家里一天不分家,她就得多一天看姐姐的脸色。

只得磨磨蹭蹭的,故意绕了个远路。

这边周中擎领着安六合和两个孩子,一路上跟乡亲们打招呼寒暄,既给安六合介绍这些老熟人,也给老熟人介绍安六合是他媳妇。

得到的大多都是祝福和恭维,不一会心头的阴霾就被驱散走了。

快到村口的时候,他的大伯叔叔婶婶们收到消息都赶了出来,围在村口的老榕树下,隔桥眺望,边等着边议论。

周家的大家长,周中擎的大伯周甲志捋着胡须半眯着眼,很有一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他冷笑一声:“难怪之前回来为了一棵枣树跟人闹得不可开交,看来那四样宝贝是藏在树底下了。”

他兄弟周丙滔也捶胸顿足:“我悔啊,这么多年都没看到那四样宝贝,我还当不在了,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这小子还是心眼多,算计太狠了。”

周甲志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听说带回来的新媳妇可漂亮了,估计魅惑功夫也是一流的,不然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大旺回来闹腾?”

周丙滔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下可怎么是好,闹了这么多年,宝贝没捞着,还把人得罪了,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周甲志也悔啊,早知道这小子这么多心眼,当初就该弄死他,掘地三尺,怎么着也把宝贝找出来了。

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威严大大的有,环视一圈,不屑道:“怎么办?就这么办!要是这小子带着新媳妇认我这个大伯,今后我们周家也会对他媳妇客客气气的。要是不认,我就不准他媳妇进家祠!到死都是没名没分的野女人!孩子也是野种,看他怎么办!”

周丙滔的闺女周谷雨急得不行,她从小敬重三堂哥,别的不说,就说三堂哥一己之力伺候了爷爷那么多年,家里的长辈就不该这么折辱他。

她背对着桥头,拦在了众人面前,红着眼睛劝说:“不好吧大伯,你们真是的,那几样宝贝本来就是三哥姥姥留给他的,跟咱们周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闹了三哥这么多年,还要为难他的媳妇和孩子,这也太过分了!我不答应!”

“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让开!”周甲志抬起拐棍,直接敲在了周谷雨的身上。

谷雨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拦在了桥头:“我不让,你们要是想继续为难三哥,我就跟你们翻脸!这么多年了,爷爷你们一天没照顾,三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们也都没接济过,好不容易他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地,你们又要作践他,这算什么?你们还是周家的人吗?你们难道不应该为了他的成就感到高兴,感到光宗耀祖,好好把他哄着吗?你们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为什么非要对三哥赶尽杀绝,你们太过分了!”

谷雨越说越伤心,可越说也越是要挨打了。

不光是周甲志打她,就连她亲爹周丙滔也踹她,等周中擎他们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谷雨跌坐在地上,捂着脸蛋呜呜地哭泣着。

脸上杠起一座五指山,又红又肿,那是男人的大手掌才打得出来的。

周中擎喊了一声:“媳妇,这是小妹谷雨,把她扶起来。别的都不用理会。”

安六合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没安好心,她赶紧上前,准备把谷雨搀扶起来。

可就在这是,周甲志的拐棍落在了她的肩头。

封建大家长一脸瞧不起人地盯着安六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掺和我家的事?”

安六合还没动,肩上的拐棍就飞了。

被周中擎一折两半,扔在了桥下,随着流水东去。

安六合得以顺利地扶着谷雨,走回了周中擎身边。

她检查了一下谷雨身上的伤势,有些后怕:“肋骨断了三根,耳膜可能穿孔了,我看她好像耳鸣了,说话都听不见,小腿肿了,腰上也青了几块。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虐打一个姑娘?”

周中擎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安六合身边,应道:“都是冲我来的,你先别动,等到家再给谷雨疗伤。我先去会会他们。”

安六合点头:“你小心点。”

周中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脸颊:“不给你介绍他们,是因为我不想认他们,现在看来,不认也不行了。不然谷雨要被他们欺负死,你等我一下。”

安六合站在小桥上,目送周中擎上前,有他的身影挡着,她便悄悄渡了点灵力给谷雨,帮她止痛。

耳鸣声远去,谷雨虚弱地掀开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漂亮的嫂子怀里,不由得鼻子一酸:“你就是我三嫂吧?太好了,我三哥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三嫂,我三哥太苦了,你可千万要对他好点,等我将来有本事了,我一定报答你。”

简单的几句话,把安六合说哭了。

她没想到周中擎的处境这么恶劣,也没想到,即便在所有人与他为敌的时候,也还是有一个堂妹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

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宗族强权的压迫下,也会开出不一样的花朵来。

她郑重地点头:“放心,我会对他很好,你别说话了,你肋骨断了,来,靠在我肩上。”

“三嫂,你这么瘦,我比你高半个头呢,可别压坏你了,你还是让我自己靠在桥上吧。”谷雨虽然也瘦,可她的个头高一点,不忍心压在安六合身上。

安六合擦了把泪,道:“没关系,我力气大,不怕压,你别说话了,来,靠着。”

谷雨不再坚持,身体绵软无力地靠在了安六合肩上,身体的痛虽然被麻痹掉了,可伤势还是太重了,以至于她浑浑噩噩的,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安六合瞧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便叫上英招:“牵着你弟弟,跟我来。”

英招赶紧攥着小杰的手,一步不离地跟在了安六合身后。

走到周中擎身边,见他被周家的族人包围了,根本脱不开身,便只是问了问家里的地址,决定先找个安生的地方救人。

周中擎扒拉开人群,一手一个地搡开,赶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道:“看好了,这是我周中擎的妻子安六合,部队里正经审批过的,不是你们这群人可以随随便便掺和的。我今天带她回来,不是来看你们脸色的,你们要是继续闹,我不介意把这族长抢过来当当,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道理到了周家就说不通了!”

说完,他就帮忙架着谷雨,一起往家的方向去了。

周甲志等人被他最后那句话镇住了,面面相觑,狐疑道:“他说什么?他要抢走我的族长?他敢!反了天了他!”

周甲志的大儿子周贲有点怂了,劝道:“爸,我看差不多得了,得罪他做什么?反正那四个宝贝也拿不到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好歹都是周家的子孙,他还能跟自己亲大伯亲叔叔记仇不成?”

“你懂什么?他现在有本事了,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要是再不压一压他的气焰,他真能把你爸我踩在脚底下!不行,去叫你太叔公过来,开家祠,我就不信了,他会连你太叔公都不放在眼里!快去!”周甲志可气死了,这小子,不但把四个宝贝藏得严严实实的,还一转手就送给了外面的女人。

鬼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什么货色,说不定是个狐狸精,东西骗到手就跑了。

到时候他们周家才真的人财两空!

周贲还想再劝,不料,他媳妇胡芳也怂恿道:“你快去吧,趁着太叔公还在,赶紧把这小子拿捏住了才是正事。他要是想让咱们周家认他的女人和孩子,就得把那四样东西交出来,要是不肯,就坚决不认!看他怎么办!”

“你得了吧,我知道你惦记那四样宝贝,可那是人家姥姥给的,跟咱们周家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周丙滔的儿子周聪直接白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打什么主意他可是一清二楚。

反正他想开了,就算周中擎肯拿出来,那也是被大伯家抢走,没他什么事,不如卖周中擎一个人情,帮他说两句公道话,说不定还能跟攀上这根高枝儿,给自己找个门路,安个工作。

这么想着,周聪开始搅局了。

直接撕开了他大嫂的真面目,以至于周甲志和周贲父子俩统一了战线,一起跟他吵吵了起来。

正吵吵,胡芳直接一扭腰,跑了,去找太叔公。

周聪一看形势不对,赶紧去追。

叔嫂两个推推搡搡的,最后周聪被胡芳狠狠踹了一脚**,痛得满地打滚,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跑去请靠山了。

周丙滔一看宝贝儿子被踹了,也急了,赶紧招呼他的儿媳妇和其他子女去扶人,而周甲志则趁乱领着自己的子女往周中擎这边赶来。

他们刚走,王婶和金莲也过了桥,金莲连拉带劝的,愣是拽不动倔牛一样的婆婆,只得也跟着往周中擎家去了。

*

安六合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一片宽敞的小院子。

院子很大,六间屋的地皮,前院后院加起来有百十来米长。

不过屋子很破,老旧的土胚房,墙体坑坑洼洼,墙角爬满了青苔,屋顶长满了瓦松,还有几株仙人掌,一丛爬山虎。

房檐也被风雨侵蚀,秃了一块。

屋檐下有燕子筑的巢,有蜘蛛拉的网,壁虎听到脚步声迅速从墙上蹿过去,钻进爬山虎的藤蔓下面,不见了踪迹。

安六合推开腐蠹的木头院门,走进了这座没有什么人气的院子。

脚下的杂草应该是刚刚清理过,还能看到没有完全铲干净的草根,草根下面的土壤松松垮垮,是蚯蚓刚刚耕耘过的痕迹。

墙角的茅厕那里,则野生野长了一大片薄荷,将茅厕的味道隔绝在了下风口的角落里。

东边有座水井,因为没有人居住,所以井口落了一块沉重的石板,防止贪玩的小孩蹿进来掉进去闹出乱子。

井边往前,搭着两行葡萄架,泛黄的叶片下,是绿豆般大小的果子,干瘪发黄,这个夏天是吃不到了新鲜的葡萄了,因为一个多月的暴雨,根系已经泡烂。

葡萄架再往前,则是一间厨房,厨房连着仓库,跟主屋一样,都是土胚房,满是风雨的印记。

院子里除去屋门口的一片地,其他地方都种了小麦,看得出来,刚刚被收走了,还留着小半截秸秆在地上。

不用想,一定也是颗粒无收的失败品。

安六合环顾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六间主屋的正门上。

可以看得出来,这六间屋子是两个宅基地合在一起的,所以正门有两间,西边的那间门环生了锈,看起来更潦倒一些。

东边的那间门门环是新的,铜制的光泽很明显,门环上落了锁,看来这里的三间才是居住的地方。

安六合扶着谷雨走了过去,周中擎上前一步把门打开。

吱呀一声,潮气扑面而来。

因为没有人住,所以还有股积年攒下来的霉味儿。

好在最近太阳好,翻晒翻晒,应该可以好不少。

她问周中擎:“哪间屋?”

“西屋。”周中擎上次回来收拾过,西屋是给孩子住的,东屋是给他和安六合住的。

现在给谷雨治疗,肯定是去西屋合适一点。

他指了指簇新的一床褥子:“一次没用过,干净的。”

安六合失笑:“我不挑,你不用紧张,听动静你那些亲戚又跟过来了,你去应付一下吧,我等会再来。”

周中擎应声出去,带着英招,把小杰留在了里面。

英招到底是神兽,真要是动起手来,不吃亏,可小杰不一样。

安六合猜到他的想法,所以喊住了准备追出去的小杰:“小杰,快来,小姑姑很痛,小杰来帮她吹一吹。”

小杰赶紧迈动小短腿跑了过来,一个翻身上了床,踹掉了鞋子,坐到了谷雨身边,问道:“吹脸吗?”

“对,吹脸。”安六合准备先给谷雨把肋骨接上,所以让小杰吹吹脸,转移一下小孩的注意力。

她走过去把门关上,又把窗帘也拉上,这才动手给谷雨治疗。

骨折一类的伤害可以用灵力强行催动愈合,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过程会比较痛苦,她不知道谷雨吃不吃得消。

果然,灵力输送过去,不一会谷雨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口中发出痛苦的喊叫声。

小杰担心地看着安六合:“妈,小姑姑哭了,怎么办啊。”

“小杰握住小姑姑的手,给小姑姑讲个故事好不好?”九州平时没少给小杰讲故事,都是些神医的故事,不是华佗就是扁鹊,要么是孙思邈,张仲景。

小杰随便挑了一个,奶声奶气地给谷雨讲了起来。

谷雨原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痛,可等她看到安六合那专注的神情,虽然闹不明白,但还是咬住了嘴唇,忍住了不再叫喊。

尤其是小杰,讲故事讲得那么认真,谷雨听着听着便入了迷。

再痛也能忍一忍了。

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争吵的声音,谷雨不放心,想下去看看。

却被安六合轻轻按了回去:“不怕,你三哥对付得了。”

“三嫂,你真的是我三嫂?你叫什么名字?”谷雨听她说得这么笃定,还是强迫自己躺了回去。

虽然支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却还是卖了几分面子给安六合,跟她聊了会天。

安六合笑笑:“我姓安,安宁的安,名字取得有点大,叫六合,六合八荒四海九州的那个六合。”

谷雨愣怔了一下:“咦,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那当然,我妈妈送了很多新品种的水稻种子给你们呢,你知道她不是应该的嘛。”小杰瞧着屋里也没有别人,小姑姑也不会跟自己抢妈妈,所以就炫耀了一下。

谷雨恍然:“原来是你。不过我怎么记得告示上写的是河流的那个河啊。”

“那应该是下面的工作人员笔误了。”安六合之前就有过被人写错名字的经历,已经见怪不怪了。

再说她对那些虚名本来也不是很在意,便没有放在心上。

她继续给谷雨疗伤,火辣辣的痛感将谷雨包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砸。

小杰看着怪心疼的,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给她擦了擦:“小姑姑,很疼吗?你勇敢一点,等你好了,我跟英招哥哥陪你玩。”

“嗯,姑姑要做勇敢的人。”谷雨破涕为笑,却依旧笑着流泪。

痛到这个程度,眼泪是不受她控制的。

安六合没办法,灵力继续往断裂的第三根肋骨渡送过去。

院子里吵嚷的声音又大了些,谷雨浑身冷汗直下,却还是时不时往窗口看一看。

那流露出来的担心和不安不像是假的,安六合便干脆问道:“你这么关心你三哥,不如跟我们去海岛吧。到了岛上,可没有人敢欺负你三哥,你也能见见外面的世界。”

“第二批征集开荒人员的时候我就想去了,我爸不让,他就指着我的彩礼给我那个窝囊哥哥娶媳妇呢。”谷雨一想到这事就心烦,忍不住唉声叹气,“我要是能走早就走了,可是不行,我要是走了,他们就会逼着我妹妹去嫁人。我和妹妹总归要牺牲一个,与其是妹妹,我宁愿是我。我妹太软弱了,这么小就嫁人,指不定被婆家怎么欺负呢。”

“为什么必须要牺牲一个呢?实在不行,带上你妹妹跟我们一起走。”安六合倒是不意外,刚刚才人群里确实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瞧着还没有成年呢,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没想到,她父母居然会狠心用她的下半辈子来威胁谷雨。

她倒是不介意把两个都带走,就是不知道谷雨自己怎么想。

谷雨沉思了片刻,忽然好奇道:“三嫂,你能跟我说说,我三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军官吗?我要是带着妹妹过去,不会给三哥添麻烦吗?”

“你三哥……是海岛上级别最高的军官,手下三四千号人呢,所以岛上敢为难他的没有几个。再者,你三嫂我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做人,我可以护你们周全。去还是留,看你们自己。”安六合瞧着这姑娘是个实心眼的,也就没跟她打马虎眼,直接交底了。

谷雨沉思了片刻:“我也看出来了,三嫂你肯定也是个有身份的。三嫂,我妹妹叫霜降,性格懦弱,可能只能靠我一辈子养着她。我们要是去了,是真的给你们添乱的,我心里怪不踏实的,你等我问问三哥再说吧。”

“嗯,不急,你慢慢考虑。”安六合不会强人所难。

她要不是看谷雨是个好孩子,也不会自作多情。

现在就等谷雨自己权衡吧。

她停下手里的功夫:“你脸上和身上的淤青我就先不给你治疗了,好让村里?????的人都看看,你大伯怎么打你的。好了,你起来试试,肋骨还疼吗?”

“好。”谷雨下地走了两步,果然好多了,腰也直得起来了,走路也不喘了。

唯一的不舒服,就是那三根肋骨还有点发烫,痛觉已经淡退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震惊万分:“三嫂,你……”

“这是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安六合叮嘱道,“你是个聪明人,留住青山,才不怕没柴烧,对吗?”

“我明白,谢谢三嫂。”谷雨郑重地点头,看安六合的眼神都变了。

多了几分敬重,也多了几分仰望。

安六合瞧着她没有大碍了,便抱着小杰,给他穿上鞋子,一起出去了。

院子里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不光是周家的亲眷,周中擎的舅舅姨妈们也来了,还有陶家一家,左邻右舍,村支书,公社书记,等等等等。

人群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最是显眼。

看着起码九十多岁了,走路都要人扶着,这会儿坐在椅子上,被小辈们围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

老人家沉默不语,视线跟安六合对上,立马抬了抬手。

他儿子算是周中擎的同宗叔公,也已经七十多岁了,赶紧把他扶着,往安六合这边走来。

边走边催促小辈把椅子端着送过来。

老爷子却没有再坐,而是颤颤巍巍地走到安六合跟前,攥着她的左手,翻开她的掌心看了看。

看完,便点了点头,转身抬了抬手。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几分。

而身在族人包围圈里的周中擎,也终于摆脱了纠缠,领着英招过来了。

他走到老爷子身边,老爷子拉拉他的手,再拉拉安六合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他们两人的手牵到了一起。

他轻轻地拍了拍,豁了牙的嘴巴张开,说出来的话没几个人听得清楚。

他儿子赶紧贴上去,一边点头,一边说知道了。

随后他儿子便在前头开道,让子孙们把老爷子送回去了。

老爷子一走,这位叔公就被众人围了起来。

“太叔公说什么了?”周贲很是不安,他怎么觉得太叔公是向着周中擎的呢?

真要是这样,他爸这个族长还真说不准当不当得下去了。

他现在就是后悔,万分的后悔,应该劝着点的,老人家糊涂了,可他们小辈心里还是警醒着的。

现在是新中国的,乡土人情,宗族法理的那一套未必行得通了。

更何况周中擎还是个响当当的团长,身上的功勋数都数不过来,周家出了这样的人物,那是祖上冒青烟了,就这还不赶紧巴结着哄着,居然倚老卖老,想压住周中擎,要他臣服。

做梦呢不是?

周贲越想越觉得自家老子走了一招烂棋,搞不好连自己和媳妇孩子都要被牵连,只得临阵倒戈,走到了周中擎身边,做了个狗腿子:“大家都安静一下,安静!”

他爸周甲志还以为他要帮着打压周中擎呢,也跟着训斥起周围的小辈,让他们闭嘴。

结果周贲说什么?

这个畜生羔子,居然见风使舵,拍周中擎的马屁去了。

夸了一顿不说,还说周家年轻一辈里面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个周中擎给周家扬眉吐气了。

还说他作为年轻一辈的老大哥,决定做个表率,率先给三弟周中擎送上祝福,还准备张罗酒席,大肆庆祝一番。

周甲志一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拄着小儿子临时找来的树枝,大骂周贲是个蠢货。

周丙滔跟他倒是一条心,也跟着骂周贲白眼狼,自家老子都出卖,算个什么东西。

至于周聪,原本就不同意挤兑周中擎,只是没想到被周贲抢了先,虽然落后一步,却还是跟着站到了周中擎跟前,表了态:“大家看看,我三弟一表人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得好好给他接风洗尘。再看这三弟妹,人比花娇,跟我家三弟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孩子也都水灵可爱,多好的喜事,大家快张罗起来,别让他们饿着肚子说话啊。”

年青一代的老大哥和二哥都发了话,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有些松动了。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胆小,要看自家爸妈的脸色做事,终究是没敢忤逆周甲志和周丙滔,只是盯着周中擎身边的女人,毫不掩饰羡慕嫉妒的神色。

而周贲的媳妇胡芳,则也留在了公婆身边,同仇敌忾的动机,全在安六合身上的四样宝贝那里。

安六合坦**地接受着众人或羡慕或鄙视的目光,在周中擎过来牵手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他的手。

周中擎把她揽在怀里,又把英招和小杰叫到跟前来,扬声道:“既然大家这么赏光,我今天就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安六合,从今往后,都给我放客气点,谁敢议论她半句是非,只要我听到了,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两个是我们的孩子,这是英招,这是小杰,我们还有个闺女叫蕾蕾,太小了没带过来。我管你什么族规什么家训,爱认不认,我周中擎和安六合的孩子,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周大旺!别以为你改个名字就野鸡变凤凰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承认这个野女人和你们的野孩子!我们周家的规矩不能变,没有长辈认可的婚姻不作数!”周甲志的威信被彻底践踏,他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搬出家规族训出来吓唬人。

不想,他的叔公刚刚送走了老爷子,折回后反驳道:“甲志啊,老爷子说了,别以为当年的老人都不在了,你们就可以胡作非为了,真要是逼急了,他可以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中擎,看你们还能横到几时!”

这话一出口,周甲志就变了脸。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胡芳赶紧扶着他:“爸,你怎么了?什么事啊,有这么吓人吗?”

周甲志缓了缓,稳住身形看向了叔公:“好,很好,是我看走了眼,错信了人。既然你们要认这个野女人和野孩子,我就不管了,由着别人议论去吧。到时候我看你们的子女怎么谈婚论嫁,人人都会笑话周家没了规矩,不经长辈同意就私定终身,连孩子都有了,不成个体统!”

周甲志走都走了,还不忘再吓唬吓唬其他人。

周丙滔脸色苍白地指着周聪骂:“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滚回来,你帮着他,到时候谷雨的婚事怎么办?”

“爸,谷雨有这么能耐的堂哥,不愁嫁的,你怕什么?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又被大伯忽悠傻了。你没看到三弟妹有多护着谷雨吗?你没看到三弟再怎么恨咱们都没赶谷雨走吗?你还是趁早给三弟道个歉吧,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你要是实在低不下这个头,儿子我替你给三弟赔不是去。”周聪说着,真就给周中擎道歉去了。

周中擎安静地听着,也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周聪得不到回应,却不着急,又给安六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他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周中擎很重要,便又说了些漂亮话:“三弟妹,以后谷雨的婚事就拜托你了,谷雨当时为了阻止我大伯刁难你,挨了好一顿打,你也是心疼谷雨的,立马扶着她回来休息了,可见你们姑嫂两个很投缘。有你在,我这妹子就有靠山了。”

“霜降呢?”安六合看了眼谷雨,这孩子还在生气呢,气她挨打的时候,做哥哥的没有拦着点护着点。

也气现在,自己的哥哥丢人现眼,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真真丢人。

可她再气,也不能对自己哥哥怎么样,便跟着问道:“对啊,霜降呢?三嫂问你话呢。”

“霜降被吓到了,回去躲着了。”周聪知道霜降胆小,也知道谷雨护短,不光他知道,周家老小都知道。

但霜降其实是被周甲志叫人抢走关起来了,就为了拿捏谷雨呢。

这话他没敢说,只想着敷衍敷衍,等他回去就把人找出来送过来,没差。

没想到,他这小心思却被安六合识破了。

她冷笑一声:“二哥,你不说实话,那我可不敢保证以后的事。你该知道,我家中擎也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人,二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她便不理周聪了。

周聪求助地看向了周中擎,周中擎却追问道:“所以,霜降呢?”

周聪张了张嘴,看看安六合,再看看周中擎,最后只得实话实说:“被大伯关起来了。”

周中擎冷笑一声:“果然。你回去问问你爸,自己闺女的命重要,还是给你大伯当狗腿子重要,什么时候把霜降找出来,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说着,周中擎把视线投向了嘀嘀咕咕的王婶和银荷,这婆媳两个在憋坏水呢。

果然,察觉到他的目光,王婶当即质问道:“你们周家的是非我们不掺和,我就问你,你姥姥留下的四样首饰,说好了是给你媳妇?????的,我家二丫就算没过门,按理也算是你的媳妇,你就算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也不该什么体面都不给旧人留下吧?”

“你想怎样?”周中擎冷着脸,想听听她们到底要放什么屁。

王婶脸皮够厚,道:“既然你跟这个女人孩子都有了,那我们各退半步,我家二丫到底是没有给你开枝散叶,就算你的大老婆吧,你把首饰分一半给她陪葬,我们陶家就不再为难你现在的媳妇。不然的话,我们就请陶家的族长过来说话,按照规矩,小老婆是要给大老婆端茶倒水的,我家二丫没了,倒水就不必了,还是让你的小老婆过来给我家二丫磕几个头吧。”

周中擎由着她大放厥词,听完了质问道:“是吗?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你既然答应让二丫葬过来,你就是认可她的,你怎么可以不答应!这是规矩,人活在世上,就要守规矩!”王婶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扑上来扒走安六合身上的东西。

周中擎不再理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公社书记:“刘书记,您觉得这王婶说的有道理吗?”

“这不应该,咱们是新中国,没有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说法,没过门就是没过门。当初你们闹人家,找我主持公道,我可以让你们立了字据的,你们也答应了,只要把二丫葬过来,就绝不再骚扰周中擎的生活,你们不能出尔反尔,这是不道德的。”刘书记说着,掏了掏裤兜。

王婶早就让银荷把那字据烧了,她有恃无恐:“什么字据,我怎么不知道?”

不想,刘书记还真掏出来一份:“你叫银荷勾引我儿子,趁机偷走了字据,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家那小子早就告诉我了,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假的。你家银荷不识字,当然不知道自己烧的是赝品。真正的字据在这里,王嫂,这上面可是有你们一大家子的手指印儿,咱们还找了两家的族长做了见证,你该不会还想抵赖吧?”

王婶一听,急得赶紧质问银荷。

银荷也懵了,她确实亲手烧了那字据啊,难不成真的是假的?

看刘书记那样子,只怕自己真的被骗了。

银荷一时又羞又恼,想扑到刘书记身上,把那字据抢过来吞下去算完。

就在她跟个蛮牛一样冲过来准备跟刘书记撕扯的时候,不想英招拦了上去,直接跟她头碰头,嘭的一声,一大一小双双倒地。

把银荷直接撞晕了。

王婶一看,立马哭天抢地,安六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趁着前面乱糟糟的,走过去摸了把王婶的胳膊:“婶子,你这么闲,不如去把村里的牛粪都捡回来吧,堆到村口的晒谷场上,晒晒还能当柴烧,多好。”

王婶一愣,随即停止了哭泣,温顺地点头,捡牛粪去了。

刘书记终于耳根清净了,他趁机拿出组织上的证明文件,扬声道:“大家看好了,这是上头发来的证明文件,周中擎家的四件首饰,是他外祖母孙爱华女士捐赠家资支援抗战后仅存的遗物,是留给周中擎结婚的贺礼,任何人不准再打这四样首饰的主意,违者按侵吞公民财产论处。”

刘书记说罢,把这份证明文件的誊抄版本张贴在了周中擎家院子门口,又把这些闹事的劝说着,走的走,散的散。

最终只有周中擎的舅舅姨妈等人留在了门口,还在那不甘心,久久不肯离去。

他们的目光集中在安六合身上,众人商议一番,还是由大舅出面,要找周中擎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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