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中,突厥的武士们点燃了堆放尸体的木台,他们神情肃穆,口中吟诵着古老的葬歌,然后用锋利的匕首在脸上割开了口子,任由鲜血汨汨地流出,祈祷同伴的灵魂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升入天神腾格里的怀抱。
火堆前,执史思力握着腰间的长刀,重重地拄在了地上,“大突厥的尊严被践踏了。”盯着黑暗中的部下,他拔刀指向了熊熊的烈火,“那里有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同伴!”说到这里,他扯去头上的毡帽,一头蜷曲的长发披散了开来,在熊熊的火光映照下,就像头发怒的狮子。
“复仇,复仇,复仇!”沉默的部下们忽然一同怒吼了起来,就像平地里刮起了大风。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一队疾驰的骑兵队冲了过来。微明的天色中,看着那面绣着狰狞狼头,在风中扯得笔直,猎猎作响的的金色大纛,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驰来的骑兵队浑身披挂重铠,手中持着长柄马槊,神情冷酷彪悍,他们忽地齐齐地勒住了马缰,蹄声顿时嘎然而止,这时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喷涌而出,照的他们宛如远古的神灵一般威严。
为首的骑士从马上跳了下来,摘去了面罩,露出了一张宛如刀削斧刻的脸庞,他大步走向了呆呆站着的突厥战士,咆哮了起来,“你们想做什么,去和秦国打仗,然后让两位王子因为你们的蛮勇而送命吗?”
“武令大人。”看着面前如神灵般威严的骑士,所有的人都惶恐地跪下了,在他们的面前是突厥的大武令,草原上最强悍的男人,每个突厥战士心中的武神。
“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武令大人。”执史思力抬起了头,一脸的倔强。
“那颜家的小狮子。”大武令走到了他的面前,沉默了下来,缓缓道,“也先死了。”
刹那间,执史思力仿佛失掉了灵魂一般,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石头一样老实的伙伴死掉了!“也先,他死了。”他愣楞地看向了大武令。
“狼神宠爱他,让他的心长在了右边,可是那一刺的伤口太深了。”大武令的声音低了下去,看向了远处的草原,“那个秦国人活着就是突厥的耻辱,也是金狼骑所有人的耻辱。他,必须死。”大武令静静道,火炭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杀气。
“武令大人,请将那个秦国人交给我。”执史思力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握刀的手却在颤抖着。
看着面前竭尽全力压抑着愤怒,使自己冷静的年轻人,大武令如鹰隼般的眼睛逼视了过去。
执史思力浑身颤抖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可他仍旧死死地咬着牙,对视着大武令如同刀芒般的目光,一步不让地坚持着,握拳击向了胸膛,“武令大人,请相信我。”他竭尽全力地说道。
大武令终于收回了目光,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已然有了一条名为复仇的暴烈毒龙,“那个秦人应该往西面去了。”大武令转过了身子,走向了自己的坐骑。
“上马。”执史思力大吼了起来,他身后的一千突厥战士跳上了马,紧握着他们的弯刀,疯狂地打着马跟着他们的头领,像红了眼似的恶狼冲向了草原。
滚滚如云的烟尘中,大武令端坐在马上,注视着执史思力远去的影子,一语不发,沉默如石。
“大人,您不是说过,那个秦人很有可能是来自长安的‘那支军队’,就这样让那颜家的小狮子去了,岂不是…”大武令身侧,一名高大的汉子策马到了他的身边皱着眉头问道。
“光光是仇恨还不足以让那颜家的小狮子真正成长。”大武令瞥了一眼身旁的部下,然后看向了西面,自语道,“就算再强又如何,终究只是一个人罢了,对那只小狮子而言,是很不错的猎物。”说完他猛地掉转了马头,盯着部下,“雷,你带上一小队人,暗中照看那只小狮子,不过不到最危险的时刻你不得出手。”
“可惜不能亲自斩下他的头颅了!”
被称为雷的大汉愣了愣,当他回过神时,大武令已经策马远去,只是在风中留下了一句轻叹。
毒辣辣的日头下,李昂骑在马上,眉头紧皱,他本想折回玉龙堡,可是却想不到突厥人用兵神速,在他之前封住了所有的路,他只能向西往大漠的方向走,因为那里有着依附大秦的铁勒人和回鹘人
旷野里,一阵大风吹过,压下了人高的牧草,李昂看到了三个突厥斥侯,他立时策马疾冲了过去,他没有选择,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他们,否则的话,若是让他们走脱了,引得大队人马来追,他必死无疑。
乍一看到迎面而来的黑色骑兵,这些突厥人楞了楞,便呼喝了起来,其中一人立时引弓射向了天空。
当听到那呼啸的尖锐声响起时,李昂便知道不妙,那些斥侯射出了鸣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突厥骑兵赶来,几乎是刹那间,不远处便响起了一阵如狼嚎般的号角声,应证了他的想法。
“驾。”李昂举起了战枪,暴喝着策马狂冲了过去,他已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见着疾冲过来的秦国骑兵,突厥人各自拔出了弯刀,催马迎了上去。李昂的断然冲锋,逼得他们不得不舍弃了弓箭,在这种高速交战中,慢上一拍就只有个死字,他们若是持弓的话,恐怕不过两轮箭,便连拔刀的机会都没了。
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李昂手中平举的战枪挽出了斗大的枪花,红色的枪缨带起了一蓬血雨,这气势惊人的技艺正是延自开国大将赵云以其毕生沙场征伐所学锤炼提纯的十式枪法‘破军’,虽然招式简练,但却凶猛强劲,是大秦骑兵必练的技艺。
当先的突厥斥侯圆睁着双眼从马上载倒了下去,到死也没看清那致命的枪锋是如何掠过喉间,让他刹那饮恨的。
马快如飞,短短的一个照面,李昂便刺落了当先的突厥斥候,然后便与剩下两骑擦身而过,就在这瞬息间,他轻点马镫,手上缰绳一引,**疾驰的战马顿时止住了前冲,奋然扬起了蹄子嘶鸣而起,向着侧旁折了过去,竟是在原地转了个身。
两个回望的突厥斥候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秦国骑兵所施展的控马技艺是极难练就的回马术,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高速的冲锋里用了出来,要知道即使是最好的战马也未必能承受住在疾驰的瞬间止住冲击势头所带起的巨大力道,这样的马术需要极大的运气。
仅仅是停顿了瞬间,李昂**的战马再度猛冲了起来,惊骇莫名的突厥人脸色死灰地勒住了马缰,慌忙地回转身子,挥舞着弯刀,希翼能抵挡住那背后袭来的强劲枪刺。
锐利的枪锋滑过了脆弱的脖颈,在风中激**起淡淡的血雾,然后猛烈地袭向了左侧,仅存的突厥斥候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不过却在那强劲的力量下,从马上摔落了下去,在战马的铁蹄下翻滚嚎叫,几声过后,便没了声息。
不过顷刻间,战斗就已经终结,望着身后扬起的烟尘,李昂没有半分犹豫,立时用刀扎在了三匹突厥战马臀上,痛楚的嘶鸣声中,这些失去了主人的马匹奔向了四野,牧草丛中顿时多出了几条驰道,“驾。”低喝声中,李昂化作黑点,消失在了莽莽的草原中。
看着横列在地上的尸首,执史思力脸色铁青,他想不到手下称得上精锐的斥侯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被人杀了个干净,“给我分头追。”几乎是咬着牙齿,他狠狠地道,**了马鞭,一千多精悍的突厥骑兵顿时分作了数道长龙,沿着牧草中留下的马蹄痕迹追击向了远处,他们赤红着眼睛,就像被激怒的狼群。
当滚滚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雷带着麾下的十名金狼骑缓缓策马从远处的草丛中现出了身形,他们只是看了几眼牧草折倒的痕迹和地上的马蹄印子,便策马向着李昂所走的方向去了。
“大人,不用提醒他们吗?”
“不必了,他们那么多人散开了找,那个秦人逃不了。”看着出声的部下,雷挥手阻道,“只要那个秦人不伤到那颜家的小狮子,我们不必出手。”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执史思力离去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那头小狮子,还是太躁了些。”
夜晚,看着一无所得的部下,执史思力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找,都给我去找,就算把草原给我掀过来,也要给我找到他。”
“等等。”看着奉命待要离去的部下,他冷静了一下,喊住了他们道,“以十人为小队,散开去找,十队之间互相联系,以为一部,一旦发现,以鸣镝为号,不得轻战。”
黑暗中,李昂牵着战马注视着远处的点点火光,一脸的凝重,从那些火光的数量来看,搜寻他的突厥人不下数百之数,“也许真地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抬头看了一眼有些血红的月亮,他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妹妹,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让人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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