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溪挑眉向那宫女微微一笑,那名小宫女已是心惊地有些颤抖。
未等那刘大人开口,小宫女已经跪倒在地,如竹桶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奴婢名叫喜儿,是凤鸣宫的福儿的亲妹妹。月前福儿姐姐来找我,让我宫宴那日等在夹道将灯笼借给慧敏公主。说是我只有做好了这件事,皇后才能饶了我的命。后来,慧敏公主因为淑安殿失火入了宗人府,福儿姐姐又来找我说是我们的命可能保住了。”说到这里那小宫女喜儿已是泣不成声。
“后来呢?”慕云城却没有耐心看着她哭,在正座上追问。
他冷冰冰的声音惊得喜儿混身一颤,忙不迭地磕着头,继续道:“后来,慧敏公主又被放出了宗人府,皇后被禁足凤鸣宫的前夕,福姐姐急匆匆地来找我,将全部积蓄都给了我,说她活不了。皇后让她用命去陷害慧敏公主,她当时手上拿着的就是慧敏公主那方绣着红枫的帕子……”
她说完便嘤嘤哭了起来,边抽泣边道:“姐姐被发现死在凤鸣宫后面的井里,是皇后,是皇后用我的命逼她去死,大人,公主,我姐姐她是被迫的呀……”
她说完这些话便趴伏在地上哭得抖成一团,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事情在座的就都是听明白了,刘大人忙哈着腰向上请示:“皇上,您看……”
慕之枫也微微侧目,睨着慕云城似乎想看他气极败坏的样子。
“放了公主,喜儿杖毙!”慕云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等众人回话,便拂袖出了宗人府大堂。
那位刘大人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将他出了大堂又跟了好远,才长出一口气,慢慢转了回来。
向着慕之枫行了礼:“王爷,您可以带王妃走了,这几日多有得罪,还请王妃恕罪。”他冲着沈灵溪一躬身,可眼睛却是偷瞄着慕之枫。
慕之枫淡淡拂袖:“刘大人明察秋毫,何罪之有。”
他言罢也不再耽搁便要出大堂,沈灵溪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犹自哭泣的喜儿,有些不舍。她与那名死去的宫女福儿都没有错,错在于她们生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宫里,没有选择的自由。
慕之枫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脚步停顿,等她回神,才轻声道:“走吧,她留不得。”
沈灵溪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她保不了她。叹了口气,走到那小宫女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喜儿像是受了惊吓般抬起头来,满脸的悲怆与绝望,盯着沈灵溪半晌,才终于确定了她眼中的善意道:“你要帮我?”
“我帮不了你,但可以了你一个心愿。”沈灵溪的声音没什么感情。
那小宫女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害我也不是你们姐妹的本意,不管是为了什么,你肯站出来,也算救了我的命,我也没必要骗你。”
看沈灵溪说得真诚,喜儿终于捂着嘴又哭了出来,边哭边请沈灵溪派人照顾她家中的老母幼弟。见沈灵溪点了头,她才松了抓着她袍角的手,郑重地向她嗑了几个响头,便由着宗人府的差人带了下去。
沈灵溪悻悻地站在原地良久,才长叹了一声,垂着眸子跟慕之枫离开了宗人府。
回程的马车上,慕之枫不容沈灵溪开口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对不起……”
“嗯?”沈灵溪不明就里。
“我没料到慕云城会到牢中。”
“哦,那个呀,没事。”沈灵溪故作轻松,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她有多害怕,多紧张,“他没把我怎样,只是想让我为他所用。”
“得想个办法,让他绝了这念头。”慕之枫眼中一片狠戾。他明知道慕云城这样做就是为了气他,为了落他的面子,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愤怒。一想到他离沈灵溪那样近,他就恨不能立时杀了他。
沈灵溪有些闷闷的,不在状态,勉强笑了笑,便倚着车壁闭目不语。慕之枫只心疼地看着她,也不再吵她,一路无语将她送回了静思苑。
当日案子便结了,原是昕妃宫中的宫女陷害慧敏公主,犯人已畏罪自尽。昕妃因束下不严被罚俸三个月,而凤鸣宫的宫禁延长到无限期。
得到消息时,沈灵溪正打发琼芝去喜儿家送些银两。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是料到了的。
皇后不能背这罪名,纵然是失宠的皇后也有皇家的脸面,若说她是幕后主使,慕云城的面上过不去。落井下石的昕妃也不能罚,她的背后是南临第一权臣文家,慕云城自然不会轻易得罪,所以这罪名只能落到喜儿福儿这对姐妹头上。
虽然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听到消息时沈灵溪还是很悲愤。
慕之枫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沈灵溪房里没有亮灯。他进去时,她正闷闷地倚靠着床头发呆。
他来到床边,解下身后的斗蓬披在她肩头,又伸手握了她的小手,“这么凉,连件衣服也不知道披?”慕之枫又抬头触她的额头,有些微热。
慕之枫眉头轻皱,“四婢是怎么伺候的,你发烧了都不知道?”他声音不高,却足够门外的四婢听到。
门口便传来四婢跪地的声音,“王爷恕罪,是奴婢粗心。”
慕之枫正要开口,便被沈灵溪扯到了袖口:“不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的。”
他扶着她的腰让她躺下,有心责备几句,可她的笑容有些惨淡,硬是让他不忍心开口:“我让她们去请郎中。”
躺下来,沈灵溪才觉得混身酸疼,刚刚想事情过于投入,竟未发觉自己混身滚烫。
“我就是郎中,不过是着凉了,我自己写个方子也就是了。”沈灵溪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慕之枫摁住肩膀。
“这么大的人就不懂照顾自己吗?”边说着他已起身燃起了屋中的蜡烛,又到门口吩咐了四婢请郎中,才又坐回她的床头。
映着烛火,才看出来,她的脸红彤彤的,露出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是烧的。慕之枫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都怪我,不能护你周全,定是在宗人府受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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