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合出了月子就开始到处奔波了。
在首都农科院人员的介绍下, 她联系上了湖南的一个农业学校,据说那里有个姓袁的□□,研究出来了点特别的东西, 她准备过两天就去帮帮忙。
这天中午她在收拾行李。
周中擎算了算时间:“你别耽误太久, 首都那边的国庆群众游行,咱们岛上单独一个方队, 这阵子我先练着, 你抓紧时间回来,最迟别超过这月中旬,毕竟过去首都还需要时间, 加上彩排什么的,少不得要空出半个月来。”
“嗯, 我知道了, 那个袁大哥还挺有点想法的, 他要挑选天然的不育雄株做杂交, 可这一年也找不出来几株, 照这么下去, 一茬一茬的得等多久啊,不如我去催个熟, 多给他弄几茬出来,早点琢磨明白了, 早点提高产量嘛。”安六合的培育是靠着那些灵力的滋养,跟这种纯科技理论的培育不属于一个范畴。
她本打算再带点自己的稻种过去,没想到那边在去年第一次丰收的时候,就联系上了苏继善, 要了一批精选的种子过去了。
说是今年在那批特级水稻里也找到了几株雄性不育株, 要是这套理论能成功, 起码产量还能再上一个新台阶。
而那边得知她怀孕了,特地把这一茬种植的时间押后,拖成了晚稻,目前正是授粉的时节,她得抓紧时间过去看看。
顺便考察一下,看能不能把华夏三号粮农基地建在那里。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赶不赶得上群众方阵的时间,而是她的宝贝闺女怎么办。
才一个多月的娃娃,带着到处跑也不合适,只能留在岛上。
安六合把行李收拾差不多了,坐下叹了口气:“子琰怎么办?这孩子不肯喝奶粉,我要是不在,只能跟当初喂蕾蕾那样,煮点小米粥拌蛋黄给她吃,可是你也忙不过来啊,不如送社会抚养中心去吧。”
“那就白天送过去吧,晚上我接回来。”周中擎最近打起了中间这座山的主意,他知道了安六合在红旗渠做过的事,琢磨着干脆也在这山上打个隧道,这样岛东到岛西一下子省十几里路呢。
不过这段时间安六合怀着孕,他又忙着练兵,没顾上。
这会儿刚想开口,没想到安六合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她看了眼睡在摇篮里的孩子,叮嘱周中擎做好军属的安抚工作,随后便领着英招出去了。
于是这天正午,所有人都忙着做饭吃饭的时候,忽然岛上一阵地动山摇。
轰鸣声震耳欲聋,好像地底下有什么怪物要钻出来似的,吓得不少人以为地震了,纷纷往外跑。
周中擎赶紧吩咐诸葛鸣出去安抚军属,至于岛西,等会他直接穿过去,就说是工程兵把山体炸了个隧道,让大家不用惊慌。
一阵沙飞石走,安六合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还行,比红旗渠的好炸多了。”
“妈,你果然恢复了,这一道气浪甩出去,天哪,快赶上你全盛时期了。”英招是最清楚她实力的,见她生了小子琰之后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还挺开心的。
母子俩回到大院,装作无事发生,该干嘛干嘛。
那边周中擎又等了会,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才领着一队工程兵往岛西去了。
在山洞里他叮嘱道:“百姓问起来,就说是你们炸开的,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这群都是他最信任的小伙子们,整齐划一地跑着步,去岛西安抚百姓。
周中擎回来后猛灌一气白开水:“你这心血**的,说炸就炸了,吓哭不少小孩。倒是咱家子琰,吃好睡好,跟没听见似的。”
“总比晚上好吧,那会都睡觉了,把小孩子吓尿裤子怎么办。再说了,我只能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突然出手,要是事先通知过了,反倒是被有心之人盯上,得不偿失。”安六合其实考虑过了,突然来一下子是最好的。
谁知道岛东这边还有没有眼线盯着她。
虽说周中擎上次排查过好几轮内奸了,可这些天不断有当兵的?????在娶媳妇,岛上的总人口还是在持续上升中,还是谨慎点好,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脏东西进来了。
周中擎自然知道她的考虑,他晃了晃摇篮:“我让工程兵再把山洞里修整修整,墙壁边缘都凿凿平整,免得走进去擦着碰着。你就安心忙你的去吧,四个孩子有我呢,没事儿。”
“那就辛苦你啦!”安六合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时间差不多了,她该走了。
临走时找到七星和范文欣,一人送了一小瓷罐的仙女莲香水,是她托杜肯蒸馏出来的,学的是西方制香水的法子,只知道理论,设备跟不上,所以做出来的成品不是很纯,但不管怎么说,挺香的。
每天用小指尖儿勾一点点在掌心,拍开抹匀,不管是在脸上还是身上,都行,润肤怡人,肯定是女孩子的最爱。
七星收到礼物高兴极了,抱着她亲了好几口:“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最最最好的!你放心去吧,小子琰交给我了。”
七星已经主动报名,成为了第一个入驻社会抚养中心的育婴师。
而范文欣是负责报名登记的,拿到香水的时候很是意外,搂着安六合直说舍不得她走。
安六合哭笑不得,感觉范文欣跟个大孩子似的,真幼稚。
她骂了她一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就走几天,快撒手!”
“不撒手!就不!”范文欣可喜欢跟安六合一起忙事业了,拉着她的手,一路把她送到了路口:“对了,你五嫂也把孩子送来了,上午找我登记的。她说她没奶,干脆跟你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她找你了吗?”
“没有啊,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去问问她。”安六合赶紧从山洞那边去了岛西,一问,才知道是竺间月不让溪云走。
安六合看着正在院子里吵架的母女俩,很是不解:“阿姨,怎么了?嫂子想出去散散心你就让她去呗。”
竺间月红着眼,不敢看安六合,趴在旁边的篱笆上,失声痛哭。
安六合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嫂,出什么事了?”
安六合见溪云也不说话,而这母女俩头上全都别着白花,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赶紧冲到屋里,一看,流云的遗像摆在了那里。
这一瞬间,安六合的心像是被铁锤砸中了似的,眼泪也止不住地砸了下来:“怎么回事?电影不是上映了吗?反响不是很好吗?那么多报社声援她,她怎么……是山西那边判的死刑吗?是他们不肯特案特办吗?”
她不理解,废了那么大的劲,找了那么多的人想办法,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她跌坐在灵前,百思不得其解。
溪云擦了擦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家报社出现了负面的声音,估计是为了搞噱头,赚眼球,之后就出来好多跟风的。我本来天天去看她的,也防着别人把那些报道给她看,可是有一天放风的时候……”
“我真的怀疑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不然那个坏女人从哪来的报纸?她故意跑到姐姐面前读了好几篇报道给她听,惹得所有人都笑话她,骂她是个万人骑的biao子,骂她是个连小孩子都杀的畜生,她们好残忍,围上去争着抢着往她身上扔石子扔泥团,她们诅咒她去死,还扒光了她的衣服,她们说只有她死了,爸妈才能不被关在猪棚里。”
“她在山上过了这么多年,压根不懂爸妈为什么被关在猪棚里,她真的以为是她的错,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场撞柱而亡……”
“路峰尽力了,没能把她抢救过来……”
“你当时在坐月子,我们商量过后,都决定瞒着你,等你出了月子再告诉你。可……可等你出了月子,山西那边也缺席宣判了,说是反正她已经死了,不如就判个死刑,给社会舆论一个交代。既然那边也是一个死字,倒不如不告诉你了。”
安六合根本不敢相信这件事,她身形晃了晃,差点被汹涌的怒火拍在地上。
她很难受,难受到像是有人卡住了她的脖子。
是的,血缘上讲,她跟流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情感上来讲,她从流云身上看到了千千万万被命运所折磨的可怜人。
生来不幸,难道是她们的错吗?
只是想活下去,是她们的错吗?
她那么努力地去为流云去争取一线生机,没想到还是以悲剧收场。
这世上没什么比竭尽全力还功亏一篑更让人难受了。
她恍惚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用力抱了抱溪云:“嫂,听阿姨的吧,你先别出去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抓住机会攻击你的。阿姨只剩你一个女儿了,你不能让她再担惊受怕了知道吗?”
溪云当然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受不了这个压力,她想逃。
但她该逃到哪里去呢?
就像六妹妹说的那样,外面的世界也许更可怕。
也许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岛屿,才能护他们一时平安。
她沉默了,最终被迫放弃了出去看世界的心愿,留在了岛上,陪着她那肝肠寸断的母亲。
安六合像个丢了魂的人,孤独地走在路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溪云把孩子送去抚养中心了,她已经承受不起更多了,她随时可能崩溃,这种情况下,怎么照顾孩子呢。
只能先顾她自己了,要是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孩子又指望谁呢?后妈吗?不,依着五哥的性子,怕是要殉情。
孩子最终将会沦为孤儿,一辈子羡慕别人家有爸爸妈妈。
何其凄凉。
她站在十字路口,一时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为什么,为什么她救不了流云,这是她想了一辈子都没能想明白的问题。
但她知道,这人大概是冲她来的,因为一旦流云死了,溪云也许会迁怒与她。
可对方一定没想到,溪云是个善良的人,她们姑嫂之间,除了惺惺相惜,还有的,便是斩不断的亲情。
她擦干了泪水,转身往苏继善办公室走去。
她不客气地踹开了苏继善办公室的门:“你欠我一个交代!”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