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
唐筝很疼爱妙妙!
可是,正是因为疼爱她,才觉得她所受的一些委屈,都是冤枉!
厉北行强迫纪雅希生下这个孩子,是为了报复厉御风,还可以拿捏纪雅希,乃至纪圣泽——
但是,他们这几个大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设身处地地替妙妙想过!
对于年幼的妙妙而言,厉御风就是她的父亲,可是厉御风并不喜欢她,甚至对她们母女都深恶痛绝。
妙妙屡次被厉御风无视,她很无辜,也很无奈,渐渐地学会了疏远厉御风,像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一样!
至于厉北行,唐筝同样不觉得他有多心疼妙妙,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如果他真的心疼妙妙,真的当自己是妙妙的父亲,那他就不会利用妙妙,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就逼得妙妙和母亲分开,更不会把妙妙的母亲害到今天这个份儿上!
“厉北行,你把妙妙害得好苦!”
唐筝沉默了下,又说:“如果以后她懂事了,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不愿意做你的女儿。你是她的耻辱,一辈子都是!”
厉北行抬头,有些失神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唐筝冷笑:“我说:妙妙将来,一定会后悔做你的女儿!”
厉北行一时愕然:“……”
唐筝继续说:“你把我的儿子关在地下室里,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你觉得,我会怎样对待你的女儿呢?”
厉北行心中惊骇:“那也是小希的女儿……”
小希为了救出他们的儿子,什么都豁得出去,她凭什么还要找妙妙算账?
妙妙还小,妙妙是无辜的,妙妙由始至终,也不欠唐筝,不欠任何人!
而且,妙妙还有舅舅护着,唐筝怎么敢?
唐筝听完,却哈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张狂和恣意:“小希?要不是她,我和厉御风何至于分开五年?我为什么要怜悯她的女儿?还有纪圣泽,当年逼着我离开厉御风,也有他一份!”
她缓缓站起身来,凑到厉北行面前,声音极轻:“妙妙昨晚上就已经去天堂了——她想要去医院找妈妈,可是路上车很多,雪天路滑……”
厉北行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唐筝:“你撒谎!”
唐筝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里,满是刻薄和恶毒:“不过还好,我做得比较干脆利索,厉御风帮我遮掩着,就连纪圣泽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怎么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下手?”
厉北行的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突:“小希都是为了你们的儿子,才以身涉险,你们却害了妙妙……”
唐筝挥手,狠狠扇了厉北行一记耳光:“那又怎么样?谁让她是你的女儿?谁让她身体那么不好,一场车祸就死掉?我原本也没想让她死,我只是想让她变得残缺,让她在痛苦中长大……”
“不!不会的!”
厉北行忽然用力摇着头:“不会的,你在撒谎,妙妙不会死……”
他拼命摇头,眼泪却缓缓落下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岁,眼角纹路毕现:“妙妙不会死……”
“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崭新的洋娃娃,是她在手工课上刚刚做好的,打算拿到医院去送给妈妈!”
唐筝笑了声,说:“那个娃娃上沾满了她的血,最终被环卫工人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
厉北行奋力嘶吼着,嗓子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不啊,啊!”
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困兽,无能,狂怒!
“所以你去见她吧!”
唐筝说:“她应该很需要爸爸的关怀——或者的时候她没有叫过你爸爸,现在她死了,你怎么能让她在黄泉路上太孤单了?你去死吧,她在天堂需要你!”
她第一次见到厉北行彻底崩溃的样子:不停地哭喊着,不断地将头撞向桌面,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都拉不住。
“妙妙,妙妙……”
厉北行喃喃唤着女儿的名字,没办法想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受了多少苦——
当然,他肯定想不到这一切,都不过是唐筝的一个谎言!
于他而言,唐筝有充足的原因,去报复他的女儿!
她那样狠毒的女人,妙妙落到她手里,怎么可能有活路?
可是,他并不了解唐筝,唐筝就算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下手!
更何况,这个孩子的母亲,还救了她的儿子!
唐筝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崩溃,却只是冷笑不语。
曾经年年被他抓走,找不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难过,她也想念自己的儿子,生怕自己的儿子受到一点伤害。
这样的切肤之痛,她一定要千百倍地回馈给厉北行!
唐筝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厉北行嘶喊,崩溃,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疯人院。
外面又下雪了,唐筝来的时候没有开车,是坐出租车来的。她暂时也不急着打车,所以沿着疯人院附近的马路,缓缓走着。
瑞士的冬天要比榕城冷很多,唐筝穿着厚厚的皮草外套,浑身裹得像是一个小动物。
天色灰蒙蒙的,雪很快落了唐筝满身满头,看上去宛如一个水晶人。
一个人走路真辛苦,深一脚浅一脚的,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
唐筝分明记得上次在榕城时,差不多也是这样的雪天,她身边还有厉御风陪着,他给她买糖葫芦,她让他挑选毛线,给他织围巾。
同淋雪,共白头——
这样的愿景多么美好,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实现呢?
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自己爱,且爱自己的人,就已经很难很难。若是能相守一生,便是难上加难。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幸运儿!
厉北行是在两天之后,在疯人院自杀的!
唐筝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开车去了医院。
快过圣诞节了,大街小巷都热闹了起来,科菲医院这边也在门口布置了圣诞树,上面缠绕着漂亮的礼物盒子。
一场雪后,圣诞树顶着一层白雪,越发显得清冷了。
她像往常一样,伸手推开了病房的门,就看到了厉御风抱着纪雅希,站在窗口。身边还有护工,几人背对着门口,正在向外看着。
纪雅希好久没有看过窗外了!
她每天都只能躺在**,看雪白的天花板,以及过来看望她的亲朋和护工。今天她想看看外面,厉御风便将她抱了起来,站在窗口。
外面也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连太阳都躲进了乌云里。
“这一年都快要过去了!”
纪雅希喃喃说着,忽然问:“我在**躺多久了?”
厉御风笑笑,说:“也就几天而已——不过你放心,医生那边正在商量治疗方案,很快就会有办法的。小希,不要太悲观了!”
纪雅希抿了抿唇,道:“我想回去躺着。”
厉御风听了,依言将她放了回去。
之后,他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却又无能为力。
他千不该,万不该,将躲到日内瓦的纪雅希重新拉出来,拉进他和厉北行之间的纷争里。
如果她当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那么,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会痛苦一辈子,他也一样!
厉御风最最不喜欢的,便是亏欠别人,尤其是纪雅希!
纪雅希看上去有些沉闷,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她别过脸去,朝着他摆了摆手,说:“你走吧!”
他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会让纪雅希感到烦闷。
瘫在病**的这段时间,纪雅希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怪,也越来越坏。无聊的时候,她一直盼着能有个人来陪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可是当真有人来看她的时候,没说上几句话,她就会觉得烦——
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但是,她没办法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站不起来,生活节奏也再回不到当初。
“你走吧”,她将男人没动,又重复了一句:“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就算是一个人呆着,也总好过这个男人在身边,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她承认她需要别人的爱与呵护,但是,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现在她看到厉御风的眼神,就觉得心烦意乱,宁愿他走得远远的,也不要看着他在旁边守着自己。
厉御风没有动,他坐在那里,觉得此时离开,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不离开,他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尴尬得无以复加!
纪雅希索性伸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不再理会他,也不让他看自己。
厉御风这才抿了抿唇,道:“我——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起身拿着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她的病房。
刚推开门,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唐筝。
他愣住:“筝筝……”
唐筝冲他笑笑,说:“我——我也刚到……”
说完,有有些后悔,仿佛他也没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自己主动说,反倒有不打自招的嫌疑。
不过,话既然出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唐筝也很快转移了话题:“我过来看看她,顺便还有件事儿要跟她说——她睡了么?”
厉御风摇摇头:“没有!”
他此时倒是希望纪雅希能睡会儿,睡着了,哪怕仅仅几分钟,也能暂且忘掉忧愁。
但是,她睡不着。
听护工说,这几天纪雅希一直失眠,需要靠着服用药物,才能够入睡。
唐筝深深吸气,道:“我进去看看。”
说完,低头朝着屋子里走去。
厉御风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下,才伸手给她带上了门。
纪雅希听到声音,便将手从脸上拿下来,道:“你怎么来了?”
唐筝嗯了声,在之前厉御风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说:“你之前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这对于纪雅希而言,是个绝好的消息,所以唐筝几乎第一时间跑来,将这件事儿告诉他:“今天凌晨的事儿!”
纪雅希睁大眼睛看着她,随即嘴角缓缓上扬起来:“死了,他终于死了……”
所以,她和女儿头顶的那片乌云,也终于随着他的死亡,而散去了!
没有人在跟她抢女儿,也没有人再打着父爱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来骚扰她和女儿的生活,她可以随便带着妙妙到瑞士的大街小巷——
然而,她现在走不了啊!
纪雅希想到这里,眸色瞬间变得暗淡,心中对厉北行的恨意,也越发深重:“怎么死的?”
唐筝说:“他是割腕自杀的,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把手上的那只手藏在被子里——等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已经硬了!”
她故意把厉北行的死状说得凄惨一些,这样,纪雅希的心里也就能好过一点。
厉御风原本是不希望厉北行死的,所以在他住的房间里,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每天都有人严密监控。
为了防止他撞墙自己,墙体都是软的,吃饭用的刀叉也都是按照婴儿的标准供应,保证不会伤到他自己。
而最后,他用来割腕的东西,是唐筝托人给他捎带进去的一只修眉刀,让他走得很干脆利落一点。
让他去死,是因为纪雅希。让他走得少一些痛苦,是因为他是妙妙的父亲,也曾经真情实感地疼爱过妙妙。
至于伪造妙妙的死讯,则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赴死罢了!
如果他不死,那么这辈子,除非他逃出生天,亲眼看到妙妙。不然的话,他一辈子都会活在害死女儿的痛苦和内疚中,生不如死。
唐筝能为纪雅希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既然动手,就希望方方面面都能够圆满一些。
纪雅希平躺在**,呵呵冷笑了声:“那个畜生,他早就该死了!”
要是他能够早一点死,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唐筝和厉御风会在瑞士好好度个假,然后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回到榕城。至于她,也会带着妙妙,平静又富足地生活着——
至于厉北行,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无论是在厉家,还是在她的身边,他都是多余的,没有必要存在!
现在他死了,纪雅希并没有半点惋惜,只觉得痛快,大快人心!
“我恨他!”
纪雅希一字一句地道:“即便他是妙妙的生父,即便他很疼妙妙,但我依然恨他,恨不得让他下地狱——你说,我是不是个特别恶毒的人?”
唐筝摇头,勾了勾唇,道:“没有——至少,我不觉得这样!”
纪雅希沉默了会儿,忽然喟叹一声:“不过这一切,也算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了!”
当初她给自己下药,为的是和厉御风把生米煮成熟饭。
那时候,即便他已经带着唐筝回了瑞士,回了厉家,但是,即便她和厉御风有了夫妻之实,她就有办法逼着厉御风娶她。
可是到头来,她等来的不是喝醉酒的厉御风,而是装醉的厉北行!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一错再错,再也回不了头了。
纪雅希转过头看着唐筝,问:“你有没有恨过我?”
问完,不等唐筝回答,自己先摇一摇头,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肯定不恨了,你并不算是个记仇的人。而且现在,没人恨我,所有的人都会怜悯我,怜悯一个残疾人……”
唐筝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一下子想起之前她来时,厉御风抱着她站在窗边的样子。
快过圣诞节了,这在西方国家,应该是个很热闹的节日呢。
要是纪雅希还能动,一定会带着妙妙装饰圣诞树,准备礼物,甚至是出去旅旅游,到哥哥家走走亲戚——
唯独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动弹不得。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