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海的四月渐渐热了起来，鲁迅公园的樱花差不多芳菲落尽了，满枝满枝碧绿的叶子冒了出来。陈锋比以往更加忙碌，李天明宏大的绩效改进计划，把仪器仪表部的人都拖进了一条快跑的赛道，特别是陈锋这个级别的小领导们，你不得不适应新老板的工作节奏，电话会议多起来了，三天两头李天明就要找他们做各种汇报和讨论，还时不时把亚太区和全球的一些老外拉进来，结果这帮鬼佬问东问西要这要那的，弄得陈锋赵凯他们要花不少时间去应付。
一个周一的上午，顾晓菲走进陈锋的办公室，问他忙什么呢，陈锋说刚赶完化工组全球行业经理要的一份报告。顾晓菲就说你那个印度佬好象蛮烦的嘞，老让你汇报这汇报那的，陈锋说可不是吗，这种职位本来就很虚的，不弄这些事情怎么能显示他们的价值。这大概也是罗德里克这种大公司的通病，职能设置过细，一件事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放进来，可真拍板决定或者有切实助力的，不过还是那一两个人。陈锋有感而发，和顾晓菲闲扯着。几句话末了顾晓菲突然很神秘地说：“陈锋你有空吗？我给你讲件事情。”
“啥事儿？”陈锋示意顾晓菲坐在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顾晓菲却先转身去把小屋的门关上。
“行政部的Amy刚刚跟我说，李天明下个月要搬到上海办公室来。”顾晓菲一边坐下来一边说。
“是吗？为什么呀？”陈锋颇有些诧异。
于是顾晓菲便把Amy说的事情又学给陈锋听。原来李天明到罗德里克这段时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现在老婆孩子要过来。据说李太太不喜欢北京的天气，说是空气不好什么的，而且太干燥皮肤受不了，就选择了上海，李天明跟公司谈offer的时候就讲好了的。因为前任杨方博是base在北京的，所以李天明先在北京办公一段时间。
“李天明这个级别公司是给他租公寓的，孩子读的国际学校，好象也是公司出钱的。你说以前吧，老杨肯定便宜多了，在北京住自己的家，开自己的车，现在非要弄个假洋鬼子来，我们得签多少合同才能把他的待遇挣出来，公司也不知道咋想的。”顾晓菲抱怨着。
“公司似乎是不会那样算账的。”陈锋说。
“那倒是，可是李天明来了上海，老在他眼皮子底下，我总想着会好别扭的。”顾晓菲没精打采地说。
“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陈锋表示无奈。
“哎，对了，晓菲，问你点私人的事儿可以吗？”陈锋对李天明搬不搬来上海办公室其实无所谓，这种不同路数的顶头上司，当然是不在自己眼面前最好了，但事不由人，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他没有太多兴趣聊这个，就特意岔开了话题。
“当然可以，那么客气干嘛！”顾晓菲爽气地答道。
“很私人噢？”陈锋故意神神秘秘地说，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
“哦……，什么事呀？”顾晓菲看陈锋的表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迟疑。
“最近周磊是不是约过你呀？”陈锋有些轻描淡写地问道。
顾晓菲顿时一团红云飞到脸上，她在一秒钟的时间里也揣度着陈锋到底会问她什么样的私人问题，但绝没想到陈锋会是问这个。陈锋以往从未和她主动地谈论此类话题，甚至是涉及到他自己和王盈盈，也是别人先提起来，从他嘴里硬撬才能掏出点料来。
“干嘛问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顾晓菲，居然也扭捏起来。
“没否认就是有呗。”陈锋意味深长地微微笑着。
“没有！”顾晓菲使劲剜了一眼陈锋，却言不由衷地说。
“好吧，那就算我啥也没说。”陈锋呵呵笑道。
其实陈锋哪里知道，在顾晓菲的心里，喜欢的恰恰是他这种类型的男人。顾晓菲刚上高中的时候就有了初恋，那个男孩子曾经就是个少年版的陈锋。后来上大学，毕业，找工作，换工作，顾晓菲的前男友们，也能组建个加强班了，可她一直忘不了当年初恋的感觉。初恋男友到现在还偶有联系，男孩变成了男人，重要的是在顾晓菲眼里，那人变化太大，她丝毫找不到任何他当初青涩憨实的影子了。所以顾晓菲也常常疑惑，她喜欢的到底是这样一个人，还是她自己的感觉。早先杨方博管这个部门，她觉得老杨简直就是个极品男人，若不是人家已有家室，顾晓菲可能会不顾忌年龄差距爱上自己老板的。后来工作关系和陈锋混熟了，又发现陈锋就是个年轻版的杨方博，可是陈锋已经有了王盈盈，而且人家两个好恩爱。
顾晓菲在人前大大咧咧，做事风行干练的样子，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会不经意黯然伤神。自从和最近一个前男友分手，一年多来再没和哪个男人牵手过。顾晓菲在罗德里克也算是知名度很高的员工，倒不是业绩放过卫星什么的，那种事情人们忘记的其实很快的。顾晓菲有名是因为美貌，据说在公司有一些无聊的男同事们，私下弄个什么榜单，每年还更新，顾晓菲从未出三甲之外。按说这样的女人肯定不乏追求者，可顾晓菲发现，她喜欢的总是名花有主了，喜欢她的又令她讨厌。
自从上次陈锋女朋友过生日，也就半个来月，周磊确实隔三岔五地邀约她出来玩，不过大多顾晓菲都推脱了，只吃过两次饭。这个人虽然一副有钱人的派头，倒是不庸俗、不土鳖，该绅士的时候彬彬有礼，该风趣的时候也谈笑风生，而且对生活品质上很讲究，这个却是顾晓菲也特别认同的东西。所以几次和周磊在一起，顾晓菲虽然没有特别的好感，却也并不反感。不过她想着这些花花公子追一个女孩时，刚开始都特能装，久了就原形毕露，所以和周磊，她还得保持距离，慢慢了解他。
“喂，喂…”陈锋见顾晓菲眼神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站起来勾着身体，胳膊越过整个办公桌，一只手在顾晓菲眼前晃着。
“想什么呢？”陈锋问。
“哦，没想什么。”顾晓菲自觉失态，赶紧掩饰道。
这时候有人敲门，还没等陈锋说进来，那人已经推开门进来了，不是别人，是赵凯。老赵和陈锋关系很瓷，他进陈锋的屋从来都是横冲直撞的。
“啊，我是不是来的不巧？”赵凯突然发现顾晓菲坐在那里，便往后退缩着。
“进来吧，装啥装！”陈锋好气又好笑地说。
“那我进来啦。”赵凯嬉笑着：“大白天的，什么事关着门。”
顾晓菲腾地站起来，抬脚去踢赵凯，赵凯早有防备，哈哈笑着躲陈锋后面去了。顾晓菲恨恨地跺了跺脚，出门去了。
“有事儿？”陈锋见顾晓菲走了，也不去管她，问赵凯。
“月初在北京开会，你不是提出要弄个产品应用手册吗，我们准备了一部分，化工行业的得和你一起过一过，刚刚发到你邮箱里了。”赵凯说了自己的来意。
“好，那就现在吧。”陈锋说道。
陈锋立刻找到赵凯的最新邮件，两人边看边讨论着。这部分内容过于专业细琐，权且按下不表。
新老板要调整组织架构的第一斧子终于劈了下来，李东进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一个月后正式离开。
李东进从北京回来以后，李天明一直催促他拿出调整方案来，李东进和手下的人都征求过意见，却没一个愿意转成销售。李天明就说，那你就拟一个裁减的名单出来，李东进却迟迟不作响应。他实在不忍心拿任何一个兄弟开刀，他们都跟了自己好些年，工作也都是勤勤恳恳的。做技术工作不象销售，还可以用业绩说话，技术服务工程师通常都根据销售工作和客户的需求完成任务，这些人表现上也挑不出大的毛病，李东进不想做个恶人。直到被老板逼急了，李东进便说那你先裁了我吧。
据说李东进的辞职报告刚一提交，李天明立即就批准了，没有一句话挽留，也没有哪怕虚情假意感谢一下，毕竟李东进在罗德里克都服务十多年了。这件事在整个仪器仪表部甚至别的BU都议论纷纷，很多人私下骂李天明真是狠心，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也有人说在这样的老板手下，迟早也是个走人，当然也有人说做老板就得狠点，这没什么奇怪。
陈锋、赵凯和顾晓菲找个周末开车去了趟苏州，和李东进聚了聚，也算是送送这么多年的同事和老友。李东进倒想得开，说早死早超生。顾晓菲问他有什么打算，东进说接下来就找工作呗。大家免不了唏嘘感叹，也为之后在罗德里克的日子担心起来。赵凯性格是最放达的，拍着李东进的肩膀说走了也好，离开了罗德里克没准有更好的机会。
李东进临走前推荐了自己部门的黄国峰坐他的位子，黄国峰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业务熟悉，做事稳重，在李东进休年假的时候曾经acting这个职位。李天明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说先把工作移交给老黄吧，等找到合适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五月了。五一长假过后第二个周，李天明就正式在上海office上班了，他的办公室和北京的差不多大，在陈锋的小屋往里约三十米走廊拐角处。李天明在上海新招了一个秘书，年纪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戴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名字叫Emily。北京的Annie则转到赵凯的部门做MarComm，负责媒体、广告、展会等事情。
陈锋的MBA课程就快毕业了，论文答辩一个星期以后进行，不过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陈锋选择的论文主题和自己的工作相关，所以写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尤其是两年多来学习的理论，总能有机会和具体实践结合起来，所以也积累了不少的素材和案例，这些都可以为撰写论文和最终的答辩提供很好的助益。
陈锋把论文的草稿拿给王盈盈看，请自己的女朋友帮忙润色润色，王盈盈说她看不大懂那一大堆的数据呀图表呀曲线呀什么的，只是把文字叙述的部分改了改。其实王盈盈改动过的地方很少，要说嘛，本来陈锋的文采就不错的，想想当初可就是靠这个引起这位大才女青目的，并最终能赢得美人芳心。
因为要准备论文，又不能耽搁工作上的事情，最近陈锋都很早就到办公室，希望多一点时间可以把手上的事情尽可能当天忙完。这天一大早陈锋又是早早到了公司，先把电脑开好，让邮件收着，然后拿着杯子去到员工餐食区打水。
“陈经理，早呵！”
陈锋转过身，见人事部的Joanna正笑嘻嘻地走过来，冲他打招呼。
“早！Joanna。”陈锋点点头。
“陈经理来得够早的呀！”Joanna找话说。
“你不也是这么早吗！”陈锋笑道。
“我有个Global的电话会，再晚美国那边就得夜里了。”Joanna说。
“听说你们最近都特别忙？”Joanna在不锈钢水槽上一边洗着杯子一边侧过头问。
“是啊，业绩压力大呵，现在市场又不好，怎么办呢，只好勤奋点喽。”陈锋风趣地说。
“也是呵，不过你们部门还好啦，其它几个BU好像更差的。”
“唉，经济下滑，大家日子都难过呗。”
“哎，你们新来的李总还蛮厉害的，听说弄了不少解决办法出来，上次开会老大还特别提到了呢。”Joanna洗好杯子，又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玻璃瓶子，拧开来，挖了一勺颗粒状的东西放进杯子里，走到饮水机跟前接了热水，然后慢慢地搅动着，顿时有一股果香味四散开来。
“是啊，确实厉害。”陈锋就着话随口应道。
“所以老大对你们部门很期待的。”Joanna呷了一口她的自制饮料。
“就怕期待大了，失望也大呵！”陈锋说。
“不会的，陈经理太谦虚了。李总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再加上你们几位都这么能干，一定错不了。”Joanna说。
“借您吉言，希望吧。”陈锋说。
“哎，和老杨还有联系吗？”Joanna突然问起杨方博。
“很少，也没啥事情要联系。”陈锋说。
“听说老杨去了一家内资公司，那家公司不大。”Joanna说。
“我觉得还不错，生产、销售、研发都要管，挺适合他的。”陈锋说。
“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国内小公司呀！没什么名气。”Joanna说。
陈锋很不喜欢Joanna说话的口气，好像人家杨方博离开罗德里克，去了一家小公司就多掉价似的。不过也不奇怪，总有那么一些人，自我感觉好的不得了，以为在罗德里克这样的跨国企业上班，仿佛就高人一等，老是喜欢从门缝里看人。其实这些年外企的光环也不那么耀眼了，陈锋是一线销售人员，经常跟客户打交道，这方面最有感触了。相反，国内一些公司越来越有竞争力，他们不再是低端产品制造者的代名词，在某些方面已经开始和罗德里克这些世界品牌同场竞技了。
“我倒觉得国内有些公司发展得也挺好的。”陈锋尽量委婉地说。
“是吗？你会这么认为？”Joanna似乎很诧异陈锋这样讲。
“是的。”陈锋肯定地回答。
“好啦，不跟你聊了，马上要开会了。拜！”Joanna觉出来她和陈锋话不投机，端着杯子匆匆地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Joanna很可能是罗德里克公司迄今升职最快的一个人，被同事们戏称是坐上了火箭的女宇航员。三年前刚来的时候，做的是普通的HRPartner，当时对口的就是陈锋他们仪器仪表部的人事工作。那时候陈锋刚提了化工组的全国销售经理，所以平时工作上有很多接触。谁也料不到，一年半以后，Joanna就升到了经理，开始管几个人了，又过一年，竟然升到了负责好几个BU的人事部总监的职位。
关于Joanna的火速升职，罗德里克公司的员工私下里议论纷纷。有好几种说法，但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一个说法是，Joanna傍上了大老板，大中国区总裁Smith。好事者总是愿意嚼别人的隐私，便有传言Smith每次到上海的时候，Joanna晚上都去他的酒店，甚至有一次Joanna休假却并没有外出旅游，而是留在了上海，是因为Smith恰好那一周都待在上海。这些事情真实性如何，其实谁也说不清楚，估计Joanna自己也风闻不少，不过她从不在意，就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当然，也绝对不会有人无聊到会当着她的面说这种事的。
其实在一般中国人眼里，Joanna应该算不上大美女，陈锋一直觉得她的长相有点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而且说话声音也稍有点粗。大家私下说鬼佬的眼光和口味确实不一样，没准儿老Smith就好这口呗。赵凯常常语出惊人，他说主要是因为Joanna胸大，那一对物件简直就是这女人身上最招眼球的东西，无论男人女人，见了都会印象深刻。
在罗德里克这样的大外企里，HR因着其自身工作的一些特殊性，往往在普通职员那里是不讨喜的，其实很多时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和工作流程，但免不了让人觉得没有人情味。偏巧Joanna又是那种很强势的人，动不动拿公司的规定压人，所以在不少员工的评价中都较负面。赵凯这家伙坏主意很多，私下给人家起外号，叫“罗德里克第一凶（胸）器”。
这个诨号慢慢地传开了，后来全公司的人大概都知道，但是除了陈锋顾晓菲和仪器仪表部的几个人，却不晓得这称号的首创者是赵凯。Joanna当然不喜欢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陈锋接了一大杯水，回到自己的小屋，坐下来开始大致浏览收进来的邮件。突然他看到一封来自RoderickCommunicator的邮件，主题上有并购之类的字眼，便点开了。这是一个企业通讯部的公共邮箱，会时常发一些公司重大事件、行业要闻之类的消息，一般来说每个员工都会收到。
这封邮件的内容说，罗德里克公司经过近一年的工作，与欧洲SIMAN公司达成交易，以现金方式全资收购这家公司，SIMAN品牌会继续保留两年，业务则并入工业仪器仪表单元。
SIMAN是一家注册在荷兰的家族企业，已经有五十多年历史。尽管公司规模与罗德里克这样的世界五百强没法比，但在工业自动化领域的名气一点也不亚于后者。这家公司专业做传感器和编码器，从SIMAN创建到今天，公司从未去涉猎其它领域，也不做产品多元化的事情，只是把这两种产品越做越精，成为了行业内的翘楚。
陈锋听说几年前罗德里克就有意愿收购SIMAN，主要是看上了它的产品能有效填补罗德里克公司的短板。无奈SIMAN的老板就是不同意卖，这种欧洲的家族企业很多都不在股票市场上市，所以你也没什么办法。据说这次同意售出是因为老SIMAN年纪很大了，可是两个儿子一个玩金融另一个玩艺术，都对接手经营这家公司没什么兴趣，所以才让罗德里克终于得偿所愿。
陈锋想着这的确是个好消息，SIMAN这个品牌客户一般挺认的，产品以及知名度都不错，而且之前好像没怎么在中国开展过业务，市场认识了这家公司，更多是因为SIMAN的产品配置在设备上卖到中国来。当然最重要的是，SIMAN的业务并入仪器仪表部，意味着将来由李天明负责，那陈锋他们就可以多一些市场机会了。
九点钟的时候，Emily过来口头通知，说李总临时开个会。陈锋、顾晓菲和赵凯他们去了李天明的办公室，北京的罗大瑞几个人则拨网络电话进来。果然李天明谈的就是这件事，大体上把邮件里的内容复述了一下，李天明说Global那边整合会很快，因为SIMAN在中国的组织架构很简单，所以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把他们合过来。
李天明讲到了之前开会大家提的意见，他说你们不是一直抱怨公司没有新产品吗，现在有了，而且还是非常有竞争力的品牌，所以每一个人都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我们期望公司能够提供的支持，只要是合乎市场需求和未来发展的，公司也一直在努力实现。作为业务团队，我们的唯一目标就是，一定要把所有产品线的销售做好，包括新产品。
实话实说，赵凯和五位销售经理都很受鼓舞，有新的产品卖一定是好事情，况且SIMAN又是个不错的品牌。只是不知道李天明会怎么安排后续的销售分工，因为听说SIMAN刚在北京建了代表处，有自己的销售团队负责中国市场。
顾晓菲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响了，又是周磊的电话。最近周磊联系她太频繁，顾晓菲有点不耐烦。
“喂，什么事？”顾晓菲走过去把门带上。
“我想请你去看JJ林俊杰的演唱会。”电话那头说。
“啊，真的？你有票呀？”顾晓菲又惊又喜。
“还没有。”
“没票你说什么说。”
顾晓菲有些失望，她知道JJ的演唱会一票难求的。其实林俊杰要在上海开演唱会的事顾晓菲早就知道，她可是铁杆粉丝来着，肯定想去的，可没抢到票呵！
“你想去就可以有。”周磊故作神秘地说。
“哎呀，搞什么，你能不能正经点儿。”顾晓菲嗔怪道，又想着周磊这家伙是不是真有什么办法能弄到票，心里竟突然有了些期待。
“去，干嘛不去。你有票我就去。”顾晓菲好似赌气地说。
“OK，说好啦，我这就找票去喽！”周磊兴奋地大声嚷嚷着。
挂掉电话好一会了，周磊仍然不能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能够再次约到顾晓菲，仿佛比中了彩票还高兴。他忘乎所以地自顾自转着圈，抬起胳膊比划着姿势，想象着顾晓菲就在他的臂弯里，他和她翩翩起舞。她边舞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而他则彻底陶醉在这无比奇妙的感觉里。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周磊猛然被铃声拽回现实。他这才发现全公司的员工都在看他，有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有的就站在门口，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惊讶或好奇的样子。周磊冲门外摆摆手，示意大家别看了去干活，然后走过去办公桌那边接电话。
两年前周磊跟父亲提出想自己做点事，他说家里的公司父亲已经打理得很好，他自己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当当差而已。父亲问他想做什么，周磊说他想做电商平台，就象淘宝和滴滴打车那样的。父亲开始不同意，认为这种模式没产品没技术门槛又低，最后要么死掉，要么变成烧钱比赛。周磊耐心做父亲的思想工作，给他讲电商是当今的发展方向，而且会越来越被更多人接受的，许多东西也不完全是父亲理解的那样，这里面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后来周磊还拿出自己花了很多时间做的市场调研和分析，终于说动了父亲，给了他一百万让他去闯一下。不过父亲也撂下话，说如果这一百万折腾没了，周磊就老老实实回家里的公司上班，周磊答应了。
周磊创建了一个APP叫“邻家厨房”，试图挖掘出大量的家庭厨房的闲置资源，结合上班族晚上回家后无暇做饭只好叫外卖，或者自己做饭又花费很多时间这样的现实问题，搭建出一个新型的共享模式，从中创造巨大的经济效益和价值。
在此之前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在一些居住小区、写字楼做问卷调查，通过对不同人群随机采样后发现，现在有相当多退休了的叔叔阿姨其实从年龄和精力上都还渴望做点事，不只是爬爬山或者跳跳广场舞，这里面不少人喜欢做饭也擅长做饭，同时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专职的家庭主妇或全职妈妈也已成为一个不小的群体，而这些女性通常都很善于料理厨房里的那些事，但他们的才华也仅仅是为自家几口人服务而已。
而另一方面，许多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年轻人、夫妻双方都要上班但没有老人帮忙打理家务的小家庭，他们已经厌倦了叫外卖或者吃路边小饭馆，也厌倦了回家以后还要忙碌半天才能吃上可口饭菜，休闲时间被大大压缩。如果能把前者的资源供给能力，和后者的潜在需求连通起来，不是很好吗，既能给一部分人带来额外的收入，又方便另一部分人对家的味道的渴望，更重要的是周磊从中闻到了钱的味道。
有了这样的想法，说干就干。周磊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或许也是家族做生意的基因，他对跟钱有关系的事情非常敏感和执着，一旦觉得有了较为成熟的思路，绝不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周磊很快就成立了公司，组建了团队，从APP平台的设计和开发，家庭厨房的招募和认证，市场宣传和适当的广告投入，接单下单和配送等等，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不过他发现父亲给的一百万明显不够用了，好在周父亲眼看着几个月时间里周磊认认真真做这件事，而且他也渐渐接受了儿子的一些观念，所以又追加了资金给周磊。周磊很感激父亲，更加玩命地工作，公司发展很迅速，从初创时的十来个人，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人，而且随着招募到越来越多的家庭厨房，同时客户群的继续壮大，公司不断要招聘新的员工进来。更可喜的是，周磊的“邻家厨房”引起创投的极大兴趣，已经有投资人与周磊接洽商淡合作的事情。
周磊也很感谢自己的好兄弟陈锋，在“邻家厨房”创建并运营的过程中，陈锋给了周磊不少的好建议。比如陈锋主张对家庭厨房的招募和认证过程中，是否应考虑到家庭厨师们提供必要的健康证明，食材的选用应展示出一定的透明度让消费者放心，可以让食客看到厨师的做饭过程，盛装食物的器皿采用尽量环保的方式等等。陈锋对周磊做这样的创业项目非常赞赏，他告诉周磊“邻家厨房”既然做了，就要尽可能做成高标准严要求的路子，千万不能盲目扩张而降低了服务的品质，品牌竖立起来不易，一旦想要砸掉它不过旦夕之间。
陈锋从周磊的“邻家厨房”受到启发，觉得自动化行业也可以尝试这样的商业模式。尽管这一领域要专业得多，而且有其特殊性，但中国幅员辽阔客户群分散，各种自动化产品又门类繁多，譬如技术服务，如果也能有效整合和共享全国众多的专业技能人才，可以更快捷和更高效地帮客户解决产品使用中遇到的问题。但这个似乎在一开始就需要一个相对较大的平台才行，不象周磊那个行业可以从小的区域和规模做起。
陈锋的MBA论文答辩非常顺利，几位评判老师给了很高的评价，还说很有可能这篇论文会收录到经管学院编写的企业管理教程辅教丛书，这套丛书的内容大多都是长期从事企管教学的教授撰写，MBA学员的论文能被收进去是很不多见的。王盈盈比陈锋还高兴，说一定要庆祝一下。陈锋同意，不过他说最近事情太多，等忙过这一阵子。
李天明和系统部的老大谈了合作的事情，就是陈锋曾建议的把两部门销售资源互惠互利的提议，系统部很感兴趣。但是财务部门说这在将来会涉及到要在系统里做调账的动作，需要全球财务老大先批准，结果迟迟没有得到答复，虽然催问过，但美国那边仍旧拖拉着没做决定。因为系统里若不能把订单额明确划分在各自部门代码之下，就无法记入相应的销售人员业绩，也不能计算年终奖金，所以底下的销售工程师暂时兴趣不高，担心做完了最后会是白忙活。李天明有点无可奈何，也只能继续等待Global那边的决定。
其它方面也不是李天明期望的那么顺利。经销商们大多都表态会支持存货计划，但行动上却很迟缓。目前只有一些原本预期在下个季度的项目能拉一些到这个季度，以及因为加大了跟踪力度，一些本来希望不大的项目有可能争取到。但这些还远远不能达到李天明的要求，离季度末就剩一个月了，他决定再开一次正式的会议。按照李天明的指示，Emily通知了罗大瑞等人到上海，也提醒陈锋顾晓菲他们暂时不要安排出差，会议时间就定在下周一上午九点。
上海办的会议室与北京是完全一致的风格，北京的以山命名，上海的以水命名，Emily这次订的是鄱阳湖会议室。鄱阳湖与陈锋他们工作的区域在同一楼层，但是离得较远，恰好是长方形楼面的对角线。赵凯和顾晓菲走进鄱阳湖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已在那里了，有的坐在会议桌边上，有的靠在一旁，互相聊着什么。李天明站在大玻璃窗前面，正与一位面生的女子交谈着。
那个女子身材高挑，看上去竟比李天明高出近半个头。一身职业套装干净利落，简约大方，黑色不系扣直摆卡腰上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巴里摩尔领子翻在外面，复古却很时尚，下身是黑色长裤，黑色高跟鞋，衬出修长挺拔的两条美腿。长长的直发垂下来，一部分落在肩上，一部分搭在胸前，微微晃动时闪着缎子般的光，发梢齐整，就象是刚刚剪切过。几根发丝飘在前面，一张银盘样的脸，宛如皎皎秋月藏在柳梢后头，精美绝伦，明艳照人。一双蛾眉，轻染淡扫远如山色，两泓星瞳，旖风剪水暗送春波。鼻梁挺直，峰奇岭秀，唇若丹敷，杏让桃羞。
李天明见赵凯顾晓菲走进来，便抬手示意他俩到自己这儿来。
“来，我给你们介绍下，SIMAN中国销售代表，Diana。”
“您们好！”Diana微笑着伸手与赵凯和顾晓菲分别握了握。
“您好！我是赵凯。”“您好！顾晓菲。”赵顾二人也自报家门。
“陈锋怎么还没来？”李天明环顾会议室，问赵凯。
“本来一起，接到个客户电话。”赵凯答道。
“来了，来了。”就听会议室门外传来洪亮而略有些急促的声音，陈锋高大壮实的身躯随后便出现在门口。
Diana循声望去，不由得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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