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地看向那宫女,嘴角却不自觉晕染出一抹冷笑来,很好,很好,干得漂亮!枉我方才还想为你求情,原来……竟是如此!
呵,她想笑,想哭,想狠狠去给她一记耳光,可最终,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做,亦什么都不想做。
八月天微凉,而她的心,竟如冰窖!
一室寂静里,她尚未喊冤,却见乔芷柔已梨花带雨般扑倒在太后面前:“您可要替儿臣做主啊母后,儿臣冤枉啊……”
乔芷柔哭得伤心欲绝,太后眼梢儿一撇,旁边立时有人将她扶起。
惊鸿似笑非笑的望去,见她任由宫女们扶着,低垂着头,嘴角却带着莫测的诡笑,藏在暗处的眼睛像鬼魅般注视着她,于是她便也回以一笑。
太后勾了勾小手指,眼梢微抬,“哀家绝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亦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贱人!”
言罢,惊鸿便见太后冷厉地瞥她一眼,嘴角含笑:“即是如此,将她拖下去吧。”
她僵硬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面色灰白,她早知结果如此,只是她们又何必费这一番功夫来审问她?不嫌多余么?
不,当然不!如此,她不正合了那粉墨场上的小丑,逗得她们一乐!也好将这看戏的兴头给全了!呵……
然而,她不觉,身旁一道绿影已扑通一声跪下,竟已带着哭腔:“太后娘娘,我们主子才是被冤枉的,求您明鉴,求您明鉴啊……”
只听得“咚咚”之声骤然响起,惊鸿诧然望去,竟是柳儿奋不顾身的拼命磕头,替她求饶。
“咚咚”之声不绝于耳,她顿时心惊,颤抖着手去拉柳儿,却不想瘦弱如她,竟会有这般大的气力,她竟奈何不了她丝毫。
地上已晕染出鲜血,她蓦地心头一跳,在柳儿下一个头磕出去的瞬间,将手垫在了一片血污之上……
然而,料想到的痛却并未来,只听耳畔一记响亮的耳光甩过,伴随着的是乔芷柔的骂声:“主子说话岂容你个奴才插嘴!”
只见她回头对太后道:“母后,这柳儿乃是慕妃的贴身侍婢,叫她宠爱地无法无天了,当日儿臣替慕妃管教她,慕妃便处处阻拦,如今竟在您的面前撒泼,真是反了天了!”
太后眉眼顿时溢出厌恶之色:“岂有此理!拖下去,别叫哀家再看见她!”
然太后话音刚落,柳儿顿时慌张起来,竟不顾额头鲜血直流,拼着全力挣脱开来擒她的太监,几步便爬了过去,一把抓住太后的凤袍,合着嘴角的血丝痛哭起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娘娘开恩,求娘娘不要惩罚慕妃,求娘娘,求娘娘求娘娘……”
惊鸿瘫坐在地上,眼睛模糊中,她只看到那瘦弱的身子似疯了一般拼命的磕着头,拼命地去握太后的衣角请求饶过她,每每还未握到,便叫太监一脚踢开,她便疯了一般又爬回去,继续磕,任太后与宫人们踢踏……
不……柳儿……不要磕了!不要……她颤抖着身子,看着那已是血肉模糊的额头,死死咬着唇,双目僵直,只觉得好似有一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她……已无法呼吸
。
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围坐在四周的人的脸快速地绕着她旋转着,一张张面孔或讥讽、或嘲笑、或冷漠、或怜悯,各种各样地嘲笑嘈噪声在耳边叨扰缭绕,一声声尖利的刺笑声震破耳膜,她茫然地抬头四顾,入眼的,却只有那瘦弱的身子叫人拎着头发一把提起,啪啪几个耳光便招呼了去……
那个身穿紫色华服的女人,嘴里吐着蛇一般赤红的信子,冷眼看着被打的孩子,“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
哗啦!
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她浑身一震,似梦似幻间,突然开了口:“我错了……”
“太后娘娘,是我错了,不要牵连无辜。”
四周好似突然便静了下来,众人皆看向一脸茫然的她,叫人拖着的柳儿蓦然回头,满眼震惊,她却对着她柔柔一笑:“我错了……”
柳儿,我说了会保护你们,就一定会做到,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可以!
不是应该笑么?她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快速地划过脸庞,她颤抖着手抹去,脸上已是一片泪湿……
“将她拖下去!”
“我要毁了她的容,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太后话音刚落,便听得如此愤恨地一声,惊鸿看去,只见门外进来一位蒙着面纱之人,竟是陈太妃,怒目瞪着她,她唯有苦涩一笑。
乔芷柔闻言,却是一笑道:“母后,即是如此,不敢让您劳累,这刑罚之事,就由儿臣代劳如何?”
太后便换上一副笑颜:“如此甚好,柔妃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
乔芷柔立时莞尔一笑,复看向她,她的声音已不复当初的娃娃音,此刻听来,带着丝丝老态与狠辣:“慕惊鸿谋害太妃,罪本当诛,念其认错态度佳,特赏鞭笞一百,以及……刺面之刑!就刺‘妒妇’二字极佳!”
一声令下,众人皆惊,刺面……一个女子若是受此刑罚,日后还如何见人?如何苟活于世上?
柳儿顿时哭喊起来:“主子,你不该认的,你是被陷害的……怎能认罪?主子……皇上会来救你的,皇上……”
姜玉茗也沉了面色,就要跪倒替她求情,她却用眼神阻止了她。她心中明白今日之事躲不过,再多说也是无益,说不定还会牵连到玉妃,她不敢冒这种风险。见玉妃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她的忧虑,只得撇过头去,不敢看她。
而她的妹妹慕婉如却在做什么?她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慕婉如之后,是虞风澜虞温子尧,有一瞬间她竟觉得虞风澜的眼睛红得好似哭过一般,只是这怎么可能?或许只是她看错了吧……
至于皇上?惊鸿心中冷冷一笑,这一刻,她突然醒悟,原来从始至今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爱他么?爱么?或许吧,只是如今,她更恨……恨他毁了她的一生……
侍卫上前来将她押了出去,太后道一声累了,不去观刑,众太妃却兴致勃勃,一众人便出了宫门,虞、温二人亦随众人出去。姜玉茗不忍,留在了宫中。
院中,她已被脱掉了外
衣,散落了长发,被摁着趴在长凳之上,面如死灰。
侍卫面色如铁,冷硬绝情,手中拿着满是倒刺的藤条,这种藤条一旦打在身上,便会嵌入肉中,若想再打下一鞭,再扬鞭时势必会皮肤拉出一道道血痕……其残忍度可见一斑!
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那侍卫已扬鞭,只听“啪”一声,一鞭子结结实实落在了那瘦弱的身子上,然而她却忍着没有出声,尽管已是满头冷汗,嘴唇也已被她咬破……然而当鞭子被抽起的一瞬间,伴随着“撕拉拉”的肉皮破裂声的是一声响彻寝宫的惨叫!
鲜血迅速溢出,背部只片刻已满是鲜红,且血迹还在隐隐散开……
接连的鞭子如密集的雨点疯狂袭来,只觉得背上如火烧,尤其当鞭子被抽起的一瞬间,那种皮肉被生生撕裂开来的痛……
来不及喘一口气,已不知挨了多少鞭子,喊叫的喉咙已近沙哑,痛到极致时只得紧紧咬住嘴唇,有腥咸的味道流入口中,她不知……那是冷汗,还是鲜血……
她知道有人在笑,且笑的极为开心,可那又如何?若今日不死,来日……她必将加倍偿还!
乔芷柔……
似乎有人在喊自己?是柳儿?
不对,好像是蝉儿……可是蝉儿不是已经消失许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又在何处?四处皆是一片白茫茫,苍茫的天地间,似乎只剩她一人,白光刺得她无法睁开双眼,她微微眯了眼睛,却心满意足的笑了,难道她已经死了?是不是死了就可以回到从前的世界?是不是就可以和母亲团聚?
白光中,恍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袭明黄色比这白色还要刺眼的多,她眯了眯眼,看不真切,却觉得这人很是熟悉。
“住手!”
只听一声怒喝,明黄色的身影自她面前呼啸而过,她恍惚中听见几声痛呼声,两条胳膊好似烂泥般瞬间掉在地上,身上的痛楚似乎也不再附加。
只听得许多声音交叠在一起喊着皇上万岁万万岁,惊鸿却咧嘴一笑,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吧?竟还会对他抱有幻想?希望那个人能来救自己?
她想她一定是脑子糊涂了,甩甩脑袋想将那个在眼前愈加放大的脸甩出脑海,奈何那张面容竟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真实……
恍惚中身子被谁抱起,又是谁在她耳畔温柔呢喃,却又急躁不安,“惊鸿,惊鸿……你千万不能有事,朕不允许你有事……”
嗯,那是她爱的人,他叫凌戈寻,于是她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喃喃着:“凌戈寻,凌戈寻你是来娶我的吗?真好,我终于要成为你的娘子了吗?”
她傻傻的笑着:“凌戈寻,带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恨他……是他毁了我的一切,还好,还好他已休了我吧,不然我如何才能嫁给你?只是……凌戈寻,为什么你却长着一张和他一样,让我讨厌的脸……”
抱着她的手蓦然间收紧,而后却不顾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神色,不顾她浑身的血水沾染他一身,不顾她无意识地拼命推拒他的胸膛,只是抱紧她,转身,大步而去。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