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掀起血雨腥风的罢考事件,被李存明轻松化解了。随着士子们参加恩科考试,罢考事件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事情传到开封城,刘宗周又惊又喜,叹道:
“我原以为南京城里会人头滚滚,想不到一场危机就这样烟消云散,皇上好手段哪!而且只杀了钱秉镫和陈贞慧两人,算是兵不血刃,善莫大焉,善莫大焉!”
钱秉镫和陈贞慧都是东林党人,与顾炎武、黄宗羲是故交。顾、黄二人感伤之余,又心有余悸,暗想幸亏自己提前离开了南京城。
同时,他们二人也极其赞同刘宗周的看法,皇帝陛下当真手段了得,帝王心术愈发炉火纯青了!
天下的读书人们回过头来审视罢考事件时,大都与刘宗周抱着相同的心情,既感慨皇上施展的莫测高深的手腕,又由衷称赞皇上的仁善之举,没有大开杀戒。
王承恩却有不同的看法,他心里只有皇上,愤愤不平道:“士子们与皇爷作对,皇爷宽宏大量饶恕他们,那是皇恩浩**。可首恶元凶只杀了钱秉镫和陈贞慧,瞿式耜仍旧可以参加考试,而郑森仍旧逍遥法外,老奴实在想不通!”
李存明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至少要取消瞿式耜的功名,并派人将郑森捉拿归案!”
“郑森这个人杀不得,朕留着他还有大用处呢。”
李存明说的是真心话,且不论历史上的郑森是民族英雄,为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只说郑氏家族拥有强大的海军,几乎垄断了大明朝的对外贸易,力量不容小觑。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从历史记载来看,郑氏家族里只有郑森一人还算顾大局识大体,其余之人要么私心杂念太重,要么目光短浅且跋扈霸道。
杀了郑森,说不定郑氏家族就会投靠满清朝廷,绝不能冒这一个风险!
更何况李存明眼里不仅仅只有陆地疆域,他还盯着广袤无垠的大海,还有更为远大的雄心壮志。
只是这些话无法向王承恩细说,纵然说了,他此刻也理解不了。
李存明道:“朕有了周遇吉等人,能够逐鹿中原。但有朝一日降服了郑森,便有可能称霸天下!”
“皇爷,逐鹿中原,赶走鞑子之后,不就是称霸天下了吗?”王承恩不解道。
“王大伴,这个世界很大很大,超乎你的想象!”李存明笑了笑,劝慰王承恩道,“朕也不是放任郑森不管,你耐心等着瞧吧,朕早有打算了。”
……
十多天之后,恩科考试的结果终于出来了。闫尔梅等人阅卷,几乎没日没夜苦熬苦干,从上万份考卷中筛选出一百份优秀答卷,呈给皇上过目。
李存明见闫尔梅双眼浮肿,笑道:“军师,累坏了吧?”
闫尔梅苦笑道:“臣不敢言累,只是臣也没有中过进士,参加科举考试时总写不好八股文。如今审阅士子们写的文章,臣头疼不已。士子们的水平良莠不齐,有些文章狗屁不通,有些文章则空洞无物,有些文章则一味堆砌典故故作高深……哎,当今的读书人哪,人话都不会说了!”
李存明哈哈大笑:“八股取士,确实有许多大问题。等时机成熟了,朕一定要从根子上整顿一番。”
而后随手翻阅那些答卷,李存明也懒得看文章内容,只关注士子们的姓名、籍贯、出身阶层等信息。
这一次的恩科考试,最主要的目的,是选出能够实心实意替朝廷推行新政效力的人才。
故而李存明打算录取一批寒门士子,因为寒门士子知道民间疾苦,他们在新政中受损的利益不大,甚至可以说获得了好处,这些人推行新政,要比高门大族出身的士子更加卖力。
东厂已经把这一百个脱颖而出的士子底细摸得清清楚楚,李存明对照情报逐一看完,皱起眉头道:“大明朝也有内卷啊,卷得太厉害了!寒门难出贵子,这些人十有六七都是官绅子弟,或是大商人家庭出身。”
“臣等已经尽力了。”闫尔梅叹道,又问,“陛下,那该如何处置,难道恩科考试结果要作废吗?”
李存明摆手道:“没关系,还有殿试嘛,朕来把最后一道关。出身寒门的,都录取了,至于官绅子弟,只要有才华、人品贵重的,也不可偏废。人才嘛,多多益善!”
想了想,又道:“把林时对、冒襄两人的卷子拿来,准许他们参加殿试。这两人离开南京之前,朕还要恶心他们一回,让他们再当一次反面教材。”
三天后,殿试在文华殿举行。
以往的殿试,皇帝亲自出题亲自监考,士子们根据题目写一篇文章。李存明简化程序,不用士子们写文章,直接面试。
辰时,李存明摆驾文华殿,一众大臣位列两班。
士子们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鱼贯而入,三跪九叩之后,依次接受面试。
但凡是寒门出身的士子,非常容易就通过了面试,且获得皇上的称赞。
林时对和冒襄跪在地上,悄悄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在想:“曹厂督说让我们考完试就离开南京城,可皇上又让我们来参加殿试,莫非皇上有意放过我们?且皇上的提问太简单了,这一次殿试十拿九稳!”
终于轮到了林时对,只听皇上照例问了姓名、籍贯之后,突然严肃道:“林时对,朕来问你,倘若朕与令尊同时落水,你选择救谁?”
“啊……”林时对懵了。
莫说林时对一片茫然,在场的大臣们也都呆了,这是啥问题?
“回答朕,你会救谁?”李存明提高了嗓门。
“我……我两个都救!”
“只能选择救一人,你到底救谁?”
林时对脑门上滚下汗珠,想了半晌,艰难道:“我选择救陛下!”
李存明道:“不救父亲,是为不孝。朕的朝廷里容不下不孝之人,你落榜了,速速出宫去吧!”
两个御前护卫奔过来,拖着林时对,将他带出文华殿。
而后便轮到了冒襄,李存明笑眯眯道:“冒襄,还是方才那个问题,你会救谁呢?”
冒襄急忙道:“我选择救父亲,孝道乃是立身之本,没有父母,哪有人子!”
冒襄吸取了林时对的教训,自以为回答得很不错。
不料李存明道:“朕遇难了,你却见死不救,是为不忠。不忠之人,朕怎么放心重用他?你也落榜了,出宫去吧。”
“陛下,我……”冒襄欲哭无泪,满脸黑线,随即就被侍卫拖走了。
站在队列中的阮大铖快憋不住了,差点笑出声,心里欢呼道:“干得漂亮,我的陛下!”
“哈哈,我又可以写一篇新闻了,题目便是《震惊!君父有难,东林党人却不忠不孝,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李存明正襟危坐,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诸位士子,你们是否觉得朕在刁难林时对、冒襄二人?没错,朕就是有意刁难他们!”
“朕方才出的题,是一种道德困境题。这种题目设置陷阱,考验人性,可人性是不能轻易考验的。东林党人擅长进行道德批判,何尝不是在求全责备地考验他人呢?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尔等记住,人无完人,道德更多的是拿来约束自身,而不是用来当作党同伐异的武器。一个人要当圣人,那是大好事,可要求人人都是圣人,便会搞得天下大乱!更何况东林党人宽于待己,严于律人,实在是沽名钓誉的贼子。”
“尔等成为大明朝官员,时时刻刻必须记住,朕不容许任何人参与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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