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真沉得住气,尽管张衡做出了种种安排,想要逼她主动打探女儿的下落,可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始终不见心意迈出过万善尼寺一步。
而在此时,萧禹由赵才护送着从并州返回了长安。
出乎包括萧厄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萧禹这个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在对待后梁灭国这件事情上所持观点竟和萧厄高度地一致,都对后梁归化入隋境表示出了积极赞同和支持的态度,这也使得杨广对萧禹刮目相看。
在征得父皇杨坚的允准后,杨广特地将萧禹从禁军中调至晋王府,暂以晋王府司录的名义参与清查南陈细作一案。
与此同时,护送萧禹回京的赵才也给杨广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杨广亲手安插在紫河镇因果寺中的眼线罗艺于杨广从并州还朝任职后不久,就离奇地失踪了。
“阿谅没有派人暗中寻访罗艺的下落吗?”杨广在晋王府正殿听罢赵才的禀报,暗吃了一惊,急忙向他问道。
“回王爷,汉王派末将来见王爷禀明此事,就为汉王之前已派人多方查找,仍找不到罗艺去往了何处。不过,汉王还命末将向王爷禀报另一件事:就在罗艺从紫河镇因果寺失踪后不久,有消息称高句丽王高汤派人出使了东突厥,似乎要和沙钵略合兵瓜分现契丹部落的领地和牧场。为此,汉王和杨仆射曾多次传见沙钵略,要求他不得举兵入侵契丹领地,可沙钵略阳奉阴违,最近仍在源源不断地向东部边境增兵。汉王和杨仆射因想到王爷久镇河北,沙钵略平生所惧者,首推王爷,因此想请王爷写一封信给沙钵略,劝其不要轻举妄动,挑起战端。”
罗艺失踪,高句丽派使者前往东突厥要和沙钵略瓜分契丹部落的领地和牧场,这两件事都发生在自己还朝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杨广听了赵才的禀报,脑筋飞快地旋转着,极力思索着北境最近发生的变故会不会和自己目前的这个主要对手——南陈的‘雁巢’以及那个至今神龙不见尾的关自在有关。
首先,不能排除罗艺离奇地从紫河镇因果寺失踪与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有关。尽管是宇文般若在摄图部落内外交困之际首先提出改姓归宗,并在劝说摄图向大隋称臣这件事上发挥过积极作用的,可杨广有充分的理由确信,宇文般若复辟宇文氏江山之心未死,她决容不下身边有自已安插的眼线存在的。既然罗艺失踪后,自己的五弟杨谅派人多方查找过罗艺的下落而未得,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罗艺的真实身份被宇文般若查知,灭了口。
而从高句丽王高汤派人联络东突厥共同瓜分弱小异族部落的领地这件事,杨广不能不联想起将虞孝仁拒于国门之外,独自逃回高句丽国内的那位皮货商高连升了。依时间推算,高汤派使节出使东突厥,正发生在高连升独自逃回国内后不久,而在高连升回国之前,高句丽国内还处于军资、粮晌极度匮乏,需要依赖高连升贩运辽东出产的方物到并州售卖,来供给国内的困难境地。即便高连升通过贩卖辽东方物牟取了暴利,有效地弥补了高句丽国内军资、粮晌的不足,可按常理推料,高汤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在隋朝北部边境挑起战事,想要联合同为大隋藩属国的东突厥入侵、瓜分契丹部落的领地和牧场呀。高汤和摄图这么做,就不怕大隋出兵帮助契丹,对他们施以严惩吗?
赵才见杨广听了自己的禀报,兀自低头不语,禁不住提醒他道:“王爷,末将明日就要回并州向汉王复命去了,您看?”
杨广恍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忙吩咐人磨墨铺纸,提笔在手,刷刷点点,给摄图写了一封亲笔信,在信中力劝摄图不要受人蛊惑,轻启事端,并邀请他再来长安作客,以巩固和大隋两国的关系。
赵才如愿以偿,接过杨广的亲笔书信揣入怀中,就欲向杨广告辞。杨广不放心北境的局势,又谆谆叮嘱了他许多要及时向自己通报北境局势最新变化的话,才放他出了府。
赵才前脚刚走,张衡紧接着就到了。
“怎么,心意有动静了?”见张衡风尘仆仆地走进殿来,杨广开口就向他问道。
“禀王爷,确实有了点儿动静。”张衡进得殿来,也不落座,就站在杨广面前答道,“不过这回心意长了个心眼儿,没有亲自去西市找梅二,而是先派她的那位兄弟顾生到西市兜了一圈,探了探路,给她买回来两卷佛经。”
“是到‘梅氏坟典行’买的吗?”
“不是,心意像是只向顾生交待了要购佛经的种类,并没有指定他到哪家书肆购买。不过,心意今天的这个举动却不太合常理,说明她快要沉不住气了。”张衡面露喜色地答道。
“出家僧尼托人去购佛经,有什么不合常理的?”杨广随口问道。
“王爷请想,心意身为明经堂的执事,明经堂中什么样的佛经没有,偏偏要托自己的兄弟去西市购买,这不是投石问路,又是什么呢?”
杨广听得张衡口中说出投石问路,心中一动,突然转移话题,两眼盯着张衡问道:“换做你是关自在的话,要想阻止抑或拖延朝廷兴兵攻陈,会采取哪些行动,会不会也来个投石问路,先试探试探父皇伐陈的决心。”
张衡的思维一时间没能跟上杨广,张着两眼问道:“恕下官愚钝,请王爷明示。”
“譬如说,恶鬼潜入宫中闹事,就是在长安城中投下了一枚石子,为的是试探父皇伐陈的决心是否坚定;萧如水窃走厄儿的金针,携往江陵劝说萧综起兵反隋,是在大江边上投下了一枚石子,为的是牵扯住朝廷用以伐陈的兵力;而刚才赵才来报,称高句丽欲和东突厥联手,兴兵入侵契丹,又是在北方边境投下了一枚石子,其目的仍是在牵制朝廷兵力,防止朝廷从北境调兵南下伐陈。建平,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事看似南北东西互不搭界,实则下得是同一盘大棋!”杨广说着,挺身而起,刹那间双目精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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