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六待苏白其实不薄。

方才戒律长老说出的那个处理方式，其实如同儿戏，但在场之人却无一人反驳，对于孤隐门的态度，便自然清晰明了了。

孤隐门的山门就像是一块蛋糕，都想瓜分一口，但四五年前苏白守住了这块蛋糕，他们吃不着……自然是恨的。

剑六刚才那一剑，看似声势浩大，大概渡劫七八重的力量，但事实上真的打在身上，苏白实际的感觉是渡劫三重，剑六放了水。

这算是目前最好的妥善处理的方式了，这个伤的剑气也在逐渐溢散，最多三日苏白的伤变能复原，所以苏白的怨气并不大。

怨气只会让人发怒，发怒会让人失去理智……他能一剑斩那个渡劫二重的狐妖，其实苏白大概明白，如果刚才他拔剑，在座的几位长老他能杀四个，但他也一定会死在那里。

所以何必呢？剑六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即便在剑六的认知里，他现在不过是个出窍初期的废人了，但还是给了这份薄面。

他在孤隐山的这几年里，几乎从未惹事，只是默默的守着这孤隐山，这是他最后在坚守的东西了。

…………………………

苏白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那只手仍旧抬不起来，另一只手有了知觉，推开门，院子里的石桌边，雪色衣裙的少女正在舞剑。

衣裙剑刃仿若蝶翼纷飞，苏白恍惚了一下，看向她的脸。

“慕鸢。”苏白笑起来。

“师尊回来啦……哼，晚饭没给师尊留。”

“没事啦，我不饿，还在练剑吗？”

苏白在竹椅上坐下来，然后看向继续舞剑的何慕鸢，眼眸一点点的恍惚着，漫天的月光将院子里照耀的明亮，像是下了一层薄雪。

苏白能够感觉到院子里属于疾风的剑意，他其实很欣慰……因为何慕鸢从来都没有辜负他所倾注的心血。一直都很努力。

苏白恍恍惚惚的，却没注意到何慕鸢在舞剑的时候，其实心不在焉，而是在偷偷的看他……她看见了苏白有些苍白的脸，看到了他低垂着一直没有抬起来的右手。

何慕鸢……从来都不傻。

她收起长剑，然后小跑到苏白身边，一屁股坐在了苏白的腿上，然后小声嘀咕，“师尊不是说晚上教慕鸢超级厉害的剑法吗？”

“等明天再教吧，今晚有点累了。”

“呼……”

“跟你琉璃师娘玩累了。”

“好过分师尊。”何慕鸢眸子幽幽怨怨的看着他，苏白开怀大笑，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过了一小会儿，苏白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脑袋，沉默片刻，轻轻的说，“慕鸢，一个月以后，你告诉师尊，不藏拙的话，对上结丹后期，你有几成胜算？”

“五成。”何慕鸢回应道。

苏白闭上眼，“挺好……师尊不强求你一定要拿这魁首，慕鸢尽力了，师尊就会很开心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输。”

何慕鸢听到了苏白口中的那几个字，她的心思一向纤细敏感，又怎么听不出苏白那几分藏着的，恳求的情绪？

“师尊……今天我是不是，不该任性的？”何慕鸢的眼眶有些红，别过脸不让苏白看见。

“不啊，师尊觉得慕鸢做的没错，比起虚与委蛇或者赔着笑脸，既然有一剑，那么砍过去就是了。”

“嗯……”

“放心的砍就好了，只要师尊还在，就没人会真的伤害到慕鸢的，我给你的符你乖乖收好就行。”

“嗯！”

“好了好了，早些休息吧。”

何慕鸢从苏白的怀里站起来，手中再一次的握起长剑，晚风把她漆黑的发丝吹起，少女咬着嘴唇，背对苏白，不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滴。

“师尊……”

“嗯？”

“慕鸢一定会赢的，一定会！”

“好啦，我知道啦，尽力就好了。”苏白站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师尊先去休息吧，我再连一会儿，感觉剑意可以再突破瓶颈了。”

“那你注意休息。”

“嗯嗯嗯，我知道啦，师尊好好睡……唔，对了，就像师尊以前哄慕鸢时候说的，晚安。”

“好，慕鸢晚安。”

苏白缓缓的走回他的房间，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少女闭上眼，有泪滴从她的眼眶落下，漫天的狂风忽然涌起，树叶被吹的哗哗响，一道道剑意在她身边环绕，狂风刮的脸颊生疼，何慕鸢看着那个屋子里的灯熄灭，闭上眼。

……师尊，慕鸢会赢。

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