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砸下大滴大滴冰冷的雨水。
噼里哗啦,如一场无法抑制的悲伤哭泣。
淡淡的白雾弥散。
夏蓝脸上的泪水被雨水混合,全身都湿透了。
霹雳的闪电,照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温逸手中举着一把伞,走过来为她挡住雨水,自己的衣服却湿淋淋地滴着水。
“要怎样,你才能不生气?”
雷电轰鸣,震天动地。
夏蓝冷冷一笑,“我只要永远不见你。”
雷声大得似要震碎整座昆仑山,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急,哐当一声,一颗大树被闪电劈中,火花四溅。
温逸沉默着,看着她,一张脸在黑夜里看不分明。
半晌,他平静地开口,“这不可能,为了一个连华,你需要做到这样的地步?你和他没这么深的感情,你现在说这样的气话,是裴若心做了什么?”
油纸伞被她用力地打落,她瞪着他,“谁跟你讲气话!”
她一字字坚决道:“放开我!”
他的手冰凉,一向如此。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轻轻道:“我想握住你的手,一直走下去,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都不会放手了。”
夏蓝嗤笑,“疯子!”
他不放手,她不妥协。
两人静静立在雨中。
雨势渐渐小了,淅沥细雨飘飘扬扬。
他们仍然没有动。
“嗳,你们这是被点穴了吗?两个傻子一样站在雨里做什么?”
绝情殿平日并无人上来,深夜更是杳无人烟。
此时却冒出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看不见人影,太黑了。
夏蓝却忽然叫道:“师父!快救我啊!”
容成古月笑道:“小声点!别吵着人睡觉。”
绝情殿哪里有其他人要睡觉,容成古月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温逸淡淡道:“师弟,你喝酒了。”
容成古月道:“师兄鼻子好灵!连眼睛也比我好用,竟是你发现她回来了,我却始终不曾注意到。”
温逸面无表情,“哦!”
夏蓝没听懂两人的对话,若平时她或许会好奇,现在她只满心想摆脱温逸。
容成古月道:“师兄喜欢雨,那便多站会儿,我看阿紫已经冷得发抖了,生病了可不好,阿紫,快跟师父回去!”
夏蓝道:“好!”
温逸缓缓地松开了手,夏蓝便如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温逸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听到风中飘散的对话。
“师父,还好你来了,那个神君好吓人!”
“哪里吓人了,师兄只是冷淡了些。”
“不!他简直就没有心,我恨他!”
恨吗?他没有听过她说爱这个字,却听到她说恨。
他左手衣袖如云浪漂浮出去。
一道杀气腾腾的白光势不可挡地震**开去。
一排排树木轰然倒塌。
第二天,雨后天晴。
昆仑打扫的弟子发现了倒下的树,从山脚一路向上收拾,直到了绝情殿门口。
弟子才恍然,掌门师尊之力果然不同凡响。
雷霆之
怒,树木皆倒,无一幸免。
那位阿紫搬出了绝情殿,仅仅只住了五天,就搬出去了。
众人不免幸灾乐祸,“掌门师尊哪里会看得上阿紫,这才几天就厌了,还是若心仙子和师尊比较相配,俊男美女,天作之合。”
淋雨的后果让夏蓝很痛苦。
她惨白着脸,由慕蓝陪着去医仙那里取药回来,她没忍住,在一棵大树边呕吐了。
慕蓝没有嫌弃的表情,但也不关心,只是站在一旁,手中还拿着一包药。
有弟子看见了,于是,昆仑上下都知道,阿紫怀孕了。
这让众人联想到皇甫亦雪说阿紫自己承认怀了连华的孩子,他们便认定这孩子不是师尊的,所以师尊才将她赶出了昆仑殿。
夏蓝在房间养病,对外面的一切传言一无所知。
她头晕,恶心,胸闷。
一半是生病,一半是恼怒。
她脑海里总是不断想起那天裴若心在她面前的媚笑,散开的衣襟,亲密的话语。
她头疼。
她喝完了碗里黄黑交加冒着热气的恶心汤药,眉头皱得紧紧的。
容成古月坐在床边,看着她,“苦不苦?”
夏蓝道:“苦!”
容成古月忽然笑了,“苦就对了,你吃点苦,日后就长记性了。”
夏蓝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以后不去淋雨了。”
容成古月摇摇头,“错了,是应该不去管闲事!聪明点吧,你这么笨,让人卖了都还不知道。”
夏蓝,“师父,他是这里权利最大,法力最高的人,就是真要卖我,我也反抗不了啊!”
容成古月道:“啧,说你笨,你还不信!虽然不想为师兄说话,但还是看不下去了,他全心全意为你好,怎么可能去杀连华?”
夏蓝哼了声,不以为然,“当然不是他亲手杀的,不是有个爱他的女人愿意为他做一切坏事吗?”
容成古月笑了笑,“好大的醋味!”
夏蓝不高兴了,沉下脸,“师父!”
容成古月收起笑容,正色道:“裴若心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师兄,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早就疯了!你别信她,她即便杀了连华,你也不应该怪到师兄身上。”
夏蓝咬着唇,不说话。
容成古月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只能说这些。”
容成古月走出去了。
夏蓝躺在**,忽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她觉得很难受,不知道是为了师兄的死,还是因为裴若心对他那般亲密的态度。
借酒浇愁愁更愁,但人有了忧愁仍旧会喝酒。
神也一样。
温逸去了人间,在客栈慢慢喝着酒,一杯接一杯,眼神却没有丝毫醉意。
客栈的人走光了,天黑了,打洋了。
老板看客人衣着华贵,相貌清俊,必定身份不凡,贵不可言,也不敢出言请他出门。
夜色逐渐深了。
老板打着瞌睡,被冷风惊醒,看见那白衣公子仍然在喝酒,面无表情,一点醉意都没有。
他慢慢将视线移到了公子脚边那一坛坛空酒罐旁边,喝这么多了,竟然不醉。
他不由得很佩服,但却不能这样等他喝一晚上,明天还要早起做生意呢
!
“公子,您不回家?”他笑着问。
温逸看了他一眼,又环视了一圈空****的大厅,在桌上留了一大锭金子,出了客栈。
凡人的心思,最是容易看懂。
他扯了扯唇角,望向漆黑的夜空,她的心思,他也懂,可是,他依然没有办法。
有太多的话,不能解释,有太多的思念,无法诉说。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空****的长街。
狗吠声从别人的院子里飘出。
风吹得旗子猎猎作响。
这是个寂寞的夜晚,寂寞的长街。
他眼里有一丝痛苦的神色。
思念如潮水在这条街道里翻涌,闪着浪花,迅速将他淹没。
都说仙人无情,神更是无情,但他们却不知道,一旦动了感情,便是生生世世不变的执念,思念。
凡人一世情深,轮回一番,便尽数忘却。
仙人却不能,他们的记忆经年不灭。
思念,只能越来越深刻,痛苦,无法消解。
温逸揉了揉眉心,抬起头,却怔住了。
夏蓝站在转弯的街角处,轻薄绿衫,笑意盈盈,一双眼眸亲切温柔,她叫道:“师父!”
温逸喃喃,“阿蓝!”
他看着她。
她一步步走来,步伐优雅,脚边生出一朵朵纯洁美好的昙花。
砰然绽放了满地鲜花,环绕住她。
她贴近他的怀中,他抱住了她。
她声音温柔如水,“师父,我好想你,我们从此不要再分开,好不好?”
温逸下巴抵在柔软的头发上,“好。”
“师父,你说我们去哪里好呢?总有许多讨厌的人阻拦我们在一起,我们躲起来,不让他们找到,安安静静地一起生活吧!”
温逸轻轻一笑,眼神却冷冷的,“你觉得哪里好?”
夏蓝嫣然笑道:“我觉得啊,魔界是个好地方,那里,不会对我们两人有任何偏见,我们可以很快乐地在一起。”
温逸道:“你不该去那里。”
“那该去哪?”
温逸掐住了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看着那张他无比思念的脸,神色更冷,“你该去死!装成她来骗我,不是找死吗?”
夏蓝痛苦地扭曲着脸,一声尖叫,化为一阵轻烟,消散无踪。
空****街上又只剩下温逸一个人。
却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尊上,魔界一直敞开大门恭候大驾。”
温逸冷冷道:“滚!”
那声音笑了笑,再也没有响起。
温逸痛苦地皱紧眉头。
夏蓝的病好了,日日无所事事,变得多愁善感。
看见院子里飘黄的落叶,天空流下的雨水,飞向远方的鸟,她都会忍不住叹气,忍不住伤感。
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没有人理会她。
容成古月不知去了哪里,总是不在昆仑山,而慕蓝只是做自己的事情,也许夏蓝死掉,她也不会关心的。
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很长时间,裴若心竟然派人告诉她,昆仑山不养闲人,她身为昆仑的一份子,应该做事。
昆仑派是仙门,责任自然是守护苍生,除魔卫道。
夏蓝被派到山下去除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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