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陀拉着杨广进了天牢的值房,却把护从杨广同来的郭衍挡在了门外,关上房门,故作神秘地冲杨广笑笑,问道:“你乖乖同舅舅说,这次回京,是不是要挪到那里去住了?”说着,用手向东指了指。
在杨广的印象中,自穿越以来似乎和这个舅舅没打过什么交道,眼见他同自己说话的语气如此亲密无间,心中暗想:或许在自己未穿越前,独孤陀和那个杨广倒是很熟吧。遂有意装做听不懂他的话的样子,摇了摇头,答道:“昨日入宫面见父皇、母后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要赏赐新的府邸给我呀,舅舅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呀?”
独孤陀见杨广说得认真,不像是同他开玩笑,方知自己昨日得到的最新消息不假:瞧这样子,杨勇一时半会儿的确不会被废了。遂一边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着杨广,一边改变着主意笑嘻嘻地请求杨广道:“舅舅心疼你小小年纪,就被打发到江南替朝廷抚绥南陈旧地,有意到你麾下做个大州刺史什么的,也能随时帮上你的忙不是?赶明你跟皇上说说去,行不行?”
杨广一向与独孤陀少打交道,一时搞不清他求自己要调到江南任职是为了什么,便笑着答道:“舅舅要调到哪里,入宫跟母后说说,还不是三两天就能办成的事?哪用得着来同我说?再者,目下江南局势尚不稳定,即连王仆射都遇刺身亡了,舅舅到哪里做刺史不成,偏得去江南冒险做什么?”
独孤陀还是头回听说王韶在建康遇刺的消息,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望着杨广多时,才干笑着说道:“阿纵说的是,回头我见了姐姐,还是当面同她说吧。王韶真的遇刺身亡了?刺客是谁,捉到没有?”
杨广听他说话的口气,便已猜知自己这位舅舅是个只图安稳,不求为朝廷建功立业的庸碌之辈,遂有意吓唬他道:“这也是同舅舅你说,据说行刺王仆射的刺客是‘雁巢’的大护法萧如水,我已调白发梁默南下,专一缉拿他去了。”
独孤陀立马冲杨广竖起大拇指,夸赞梁默道:“阿纵你真会用人,要说武功高强,能斗得过萧如水的,恐怕也只有梁默了。”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有提解冼花儿的军士来报说,已将冼花儿押解到了门外。
独孤陀闻报,忙起身给杨广腾地儿,好心地劝杨广就在暖和的值房提审冼花儿,以免到冷冰冰的刑讯室受冻,杨广有感于独孤陀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亲自将他送出了值房,顺便把冼花儿迎进了值房。
自开皇初年查破石屋院一案,杨广与冼花儿已有十年不曾相见,今日在天牢值房外乍一见到冼花儿,杨广不由得心里一沉:面前站着的这个双鬓已然苍白,满脸皱褶的老太婆就是十年前那个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吗?
在杨广的印象当中,冼花儿只比自己大有十岁不到,如今正当风华正茂,看来十年的牢狱生涯过程中,她的确受到了身心两重不少的折磨,未老先衰了。
“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吧。”杨广见冼花儿身上穿得单薄,被两名军士押解着站在寒风地儿里,禁不住地直打着冷战,遂边请她进值房说话,边吩咐郭衍去找一件棉袍给她换上。
冼花儿虽然倍受折磨,变得老态龙钟,然而记性却很好,抬头望了一眼,即认出了杨广,默默地跟着杨广走进值房,率先开口问道:“十年后又有幸见到了晋王殿下,不知这回是要杀了我呢,还是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我说,要放你回岭表与你家人团圆,你信不信?”因冼夫人向李彻提出的头一项条件便是释放她的这个嫡亲孙女冼花儿回岭表,杨广也不欲对冼花隐瞒自己今天的来意,开门见山地问她道。
冼花儿抬头迅速瞟了杨广一眼,又低下头,冷笑着说道:“堂堂的晋王殿下亲自来释放我回岭表?我不信。”
“依你犯的罪过,十年前,你就应该被问斩了,留你活到今天,你可知是为了什么缘故?你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吧,十年前,正是父皇在得知了你是冼氏的后人,才格外开恩留了你一条性命,时至今日,朝廷为招安岭表诸蛮族,应冼夫人之请,欲将你释放回岭表,本王说得句句属实,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杨广为了尽快获得冼花儿对他的信任,毫无保留地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她。
“你们放我出去,真的不是为了利用我来缉拿大菩萨?”或许是杨广的话对冼花儿有所触动,她再次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杨广问道。
“在天牢里关了十年,外面发生的事你还一无所知吧。”杨广轻松地答道,“你所说的那位大菩萨早就不在人世了,换句话说,你这个‘雁巢’的小喽罗在缉拿关自在这件事上,对朝廷早就没了任何利用的价值。”
“你说什么?大菩萨已经死了?这决不可能。想当年从邺城到长安,我费了多少心思想打探出大菩萨究音是谁,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得到,你们是怎么找到他,杀死他的?”
“哼哼,你以为在‘雁巢’中自己是个什么角色?是直接受关自在指挥的石屋院主,还是别的什么重要角色。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关于‘雁巢’中的人和事,我所知道的,要比你多得多。别的不说,袖红,还记得吧,她就是关自在安排在你身边,你在‘雁巢’中的直接上司。”杨广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冼花儿心中的痴心妄想。
冼花儿听说十年前曾受她颐指气使的那个娼妓袖红竟然是她的顶头上司,惊得大张着嘴,望着杨广,半晌才问道:“那,你告诉我,关自在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僧是俗,我为了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中被关了十年,有权知道他倒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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