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杨家哥哥
“小非,把那干桂枝和桔皮拿几片进来!”
非花正坐在廊子里摆弄着插花,听到杨重钰的喊声,走到廊下的院子里,从一个个小簸箕里挑出他要的东西,拿到廊子尽头的厨房里。
今天一早,杨重钰就把前几日从山里捉回来的山鸡宰了煲汤,半途的时候五郎家又给送来了一条草蛇,杨重钰把它们一锅煲了,还张罗着把前几日才挂到屋檐下的獐子肉焖烂。做这么丰盛的菜,是因为出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杨家祖父和杨家哥哥今天就要回来了。
这个地方真的就是一个山旮旯,离得最近的城镇是一个叫十二里墟的小村坉,从滦湖村绕山道到那里最快脚程的也要三天。
而杨家祖孙这次去的却是离着十二里墟还要更远的洛州城,光走路据说也要七八天的。
滦湖村这个地方是真的就像桃花源描述的那样,掩藏在群山山坳里面,出谷的通道俗称“一线天”,是山体裂变和流水腐蚀而成的一条狭长深涧,坑坑洼洼的,泉水从山体、地底下渗出,在山涧里汇成一条浅浅的小溪流,居然还有不少鲜美的小鱼虾。
杨重钰带着非花去看的时候,非花就觉得,要让外界的人发现这个深藏的小村落简直就是不太可能,因为从一线天出去,就是茂密的丛林和危险的沼泽,只有熟悉这里或者武功非常厉害的人才能穿过那片沼泽到达丛林,然后才有可能发现那道隐藏在荒草爬藤中的石缝。
而紧邻着沼泽外面的,就是非花曾经呆过的那片茫然的草滩,不是如非花那样落难的,极少有人会到草滩这里来。
“唉!不知道爷爷和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呢?想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我带东西回来……”
非花把桂枝和桔皮拿到厨房里,杨重钰一边搅着小锅里的汤,一边第几十次的感叹着。
非花视若无睹状若未闻的转身出厨房,跟话唠说话是个力气活,听话唠说话是个心理素质活,对非花来说同样是个考验。
杨家祖孙此次去洛州是跟村里几个青壮汉子一起的,集中把村里存起来的山货背出去卖掉,他们说好了是今天回来,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滦湖村人出山一般都是结伙的,而且轻易不外出,一出去就是大购物,把好几个月需要的东西都买足。
他们极少出山,究其原因,非花认为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定居的人家都是百年前逃避战祸而迁移来的,经过了一个世纪的避世而居,他们明显的更喜欢如今的环境和生活,用五郎的话来说,就是“吃个饭都能安心点,出门、做事不怕绳绊脚(比喻背后被人算计),图个自在”。
非花在心里很赞同他的观点,如果纯粹只是“活着”,无须去争什么名利的话,滦湖村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养生之地。非花不知道是这里的山水好呢还是这里的人心态好,村里竟然有一位超过百岁的老人,三个□十岁的老翁。
在非花看来,古代人都是挺短命的,活到五六十岁普遍算是高岭了,除了那些传说中的修炼之人,非花觉得那些百岁老人都能拿出来展览了——奇观呐,更何况这些老寿星还集中在这样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落里。
滦湖村是不纳入国家的行政区域内的,也就是说村里所有人都是黑户,还偷税漏税长达一个世纪!非花觉得这又是一大奇观,因为如果是在现代,这根本不可能嘛,国家机器随便扫描一下,哪个山旮旯有没有生物都知道。
不用交税,就意味着农家多劳多得全部入自家的口袋,家家户户自给自足,日子过得比外面的农人们不知道好多少。在这样的优越条件下,滦湖村的人口却一直没有多大的上涨,非花又觉得也许跟村里人百年前的祖先们有关,他们那种出世不入世的淡薄观念依旧影响着后世的血脉,这点从村里人的言行话语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中午,杨家祖孙还没有回来,杨重钰和非花铁宝就先吃了饭,熬了一个上午的山鸡草蛇的龙凤汤,焖烂了再勾芡的獐子肉,红烧的蘑菇鸡,鸡油炒的小笋片,卖相好味道也佳。
非花再一次心下暗赞杨重钰的厨艺。
饭后,非花照常到屋里的竹塌上睡午觉,正睡得香甜,就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倚在床头呆呆的看着窗外。
太阳已经落到山尖上,再过不了一会村里就要阴下来了(指太阳照不到),夏日的燥热让人即使睡了一个下午依然觉得困乏。等那阵低血压过去,非花在窗边的脚架上的木盆里团了帕子擦了脸,抹去身上的汗,走出屋子。
杨凤珏甫一回来,把村里人托买的东西分到各家,没有多理会缠在身边的村里的小子们,背上自家的大包小包就往院子里走。
刚刚转身从人群中出来,杨凤珏就看见倚在自家廊子里的少年。容颜如玉,白衣萧然。
他大踏步的走回家,推开篱笆的小院门,然后放轻放缓脚步走到廊下,隔着栏杆仰头对少年道:“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
非花把目光从远处喧闹的人丛中收回来,微微低头看着他。杨重钰的哥哥,杨凤珏,长相阳刚俊朗,目测一米八以上的身材挺拔伟岸,穿着他们家特有的葛布长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沉稳可靠,脸上也并没有他弟弟那样整日挂着的笑脸,却显得有些冷硬,连一句问候招呼的家常话也被他说出正式严谨的味道来,气质上又带着杨重钰的那种舒雅之气。
这个人,从外貌上看不出跟杨重钰是一对兄弟呢,不过感觉性格上还是很能看的出来是一家人的。
“还好,这得多谢令弟的照顾。”
杨凤珏愣了一瞬,旋即微微笑道:“你不用介意,他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喜欢照顾人,叫他重钰或者小钰就行。你能把这个东西放进屋里吗?”
杨凤珏递过来一个长长的布包着的木盒,指指非花住的房间旁边的屋子,客气的话语,神情和语气却自然得好像他们已经认识相处了十几年。
非花接过东西,拿到屋里去。
木屋的房间规格式样都差不多,不过走进屋子,非花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屋里正对着门的墙上是一座与人等高的普通博古架,原木的格子里摆放着满满的都是一叠叠的书,博古架的顶上安放着一只一臂大小的木雕苍鹰,舒展的两翅仿佛要射入长空。
左边挨着墙的一排立柜式长桌,桌面上一个个小架子上也放满了线装古书,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大班台般的四方桌子,桌上堆放着书、纸张、砚台、笔架、烛台等物,一幅未曾完成的水墨山水画横过整张桌子。
右边却是抬高了地板的榻榻米,临窗一个老树根雕琢成的矮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素雅的竹帘把那一方天地半遮起来,自有一股隐士的遗世独立。
非花曾经听杨重钰笑着埋怨自己的哥哥是个无趣的闷人,照他看应该是个风雅的趣人才对吧。
他把盒子摆在左边的桌子上。
“叫什么名字?”
杨凤珏坐在廊子里,一边拆包裹一边问。
“非花。”
杨凤珏抬头看了他一样,黑沉沉的眼里闪过一抹异光,“名字很适合你。”
非花诧异的看他一眼,谁听到这个名字首先都会说像女孩儿,还没听人说过“适合你”这样的话。
“花月春风,流光如梦,梦如花月,流逝如风,风过无痕,非花非梦。是一个很有禅味的名字啊,只是太凄凉了。”
那双黑沉的眼睛里,快速的闪过一些什么东西,非花还来不及辨认,就觉得它又恢复了看不透的深邃,他只看见自己的影像倒映在那双黑亮的瞳孔里,清晰无比。
“这个给你。”一只手递过来一根金蓝两色丝线编成的精致绳子。
做什么?真当他是女孩子吗……
非花还来不及拒绝,杨凤珏就起身走到非花的身后,手撩起他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兀自绑起来。
顺滑的长发稍微发黄,柔软滑手,抓在手中凉沁沁的舒服。
杨凤珏把绳子松松的绑在发上,又顺手理了理非花的刘海,他的手指碰到非花的耳尖,那秀气的耳朵马上敏感的颤了颤。
他忍住想要伸手去揉揉摸摸的冲动,轻笑着说道:“好了,这样方便多了吧。”他说着又从地上散乱的东西里拣出一个小布袋,打开,里面是一根雕成缠绕的花枝的发簪,“本来想给你这个,不过你可能嫌麻烦。”
非花想不到他还能注意到这个,一时间只能说谢谢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来了我们家就是一家人。我叫凤珏,你直接喊我名儿就行,或者跟小钰一样叫我大哥也好。”
“嗯。”
“大哥!”
非花和杨凤珏转头,就看见杨重钰笑吟吟的走进院子,手上攥着一对儿小匕首。
“大哥你就坐着罢,东西放着等会我再捡。饿了吧,我煮了红薯汤,这就给你端来。”杨重钰把匕首收到自个屋里,笑着张罗去了。
非花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一阵热风吹来,额前的刘海轻轻飞扬起来,跟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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