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赵凌雪还只是深宫里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金丝雀,她不知道何为情,何为爱,只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就被许配给了表哥,一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表哥,她的生命里永远只有父皇、奶娘、嬷嬷和无数不认识的小宫女和太监。
遇见萧亚安其实是个意外。
这天,赵凌雪一如往常跑到昭阳殿陪父皇处理公务,其实就是父皇在案桌上处理公务,她则在一边为父皇研墨,时不时父皇会问一些她的意见,毕竟,自己是被当储君培养着的,赵凌雪一边研墨一边这样想着。她也不会觉得烦,虽然说在自己宫里逗鹦鹉、蹴鞠什么的是很有趣,但是能站在母后曾站的地方,为父皇做母后做过的事,更有意义。
太监通传有人觐见,皇帝赵正阳点点头便让来人进来,赵凌雪依旧专心致志研墨,这种情况遇得多了,不觉惊讶。
“草民萧亚安,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赵凌雪想。
“平身。萧亚安,你可知此次朕宣你前来所为何事?”赵正阳放下手中的奏折,饶有兴致地问眼前之人。
“草民愚钝,只猜到些皮毛。”
“哦?猜到了什么,说说看。”赵正阳一挑眉头,似乎十分看重这个年轻人。
“想必皇上是因为科举考试抄袭一案才宣草民觐见的吧!——”
抄袭?赵凌雪来了兴致,胆子真大!连科举考试都敢抄袭,便抬了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敢干这种欺君犯上的蠢事,只是一抬头,赵凌雪便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也再无法忘记那张脸。
萧亚安挺着腰直直的站在大殿之上,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看起来质地竟然只是百姓家里常见的布料,全身上下最夺目的当数那双眸子,不是那种深沉的黑色,而是浅浅的棕色。不大却很有神,很像春日的荀绥湖,温柔得腻人,却让人舍不得闭上眼睛。
赵凌雪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那双眼睛吸走了,眼睛再无法移开,只看见他的薄唇一张一合,便有声音出来:
“草民以为,科举院既有完整的保密措施,抄袭之人无法得手,那只有可能是抄袭者买通某位官员,得到了草民的考卷,抄袭之后再偷偷上交科举院,是以,会有两份内容相同的考卷出现。”萧亚安的声音不卑不亢,吐字清晰,语气没有起伏,仿佛正诉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一件事。
赵正阳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虽然觉得愧疚,但还是开口了:“朕明白,但是,朕没办法将状元之位还给你。”
状元?眼前这个人是状元吗?赵凌雪有些吃惊,又有些小雀跃。
“草民知道。”没有闹,没有争论,萧亚安只是平静地接受事实。
赵正阳也没办法,毕竟,抄袭者是自己的外甥,总不能拂了太后的意去定罪吧?只能给这个萧亚安在朝中立了个一官半职,以后就只有靠他自己慢慢往上爬了。
能写出那样一篇治国之道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庸才,于是便赐了一个正九品上的儒林郎职位给了萧亚安,萧亚安谢过圣上就离开了大殿。
萧亚安没说什么,赵凌雪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复,为何这样有才华的人得不到重用?
自此,赵凌雪就对萧亚安这个人上了心,从他的来历到上进赶考的历程,再到萧亚安在宫中就职的一切的一切,都充斥着赵凌雪的生活。
萧亚安喜欢下棋,赵凌雪便央了杜太傅学习围棋,尽管在学馆被那些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表弟表妹们笑话、总是输棋给最讨厌的瑞阳郡主,赵凌雪仍然啃完了厚厚一摞棋谱,每日在御书房跟赵正阳厮杀,然后输得屁滚尿流……
萧亚安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赵凌雪便跟着宫里最最严厉的林嬷嬷学习女红和琴棋书画,即使是念书念到睡在桌案上、写字写到第二天抬不起手、弹琴弹到十只从不沾阳春水的削葱根都是水泡……
尽管这样,赵凌雪仍然坚持不懈地向着贤良淑德靠,她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去狩猎场骑马、多久没去蹴鞠、多久没有穿过自己最喜欢的红衣了。
……
画面跳转,又回到司徒卫铭的书房内。
颜丞相摸着花白的胡须,说得笃定:“王爷和南阳公主的婚事被取消,是迟早的事,王爷何不给小女一个机会呢?”
司徒卫铭看着眼前这个急于把女儿嫁给自己的颜丞相,突然想到了赵正阳,堂堂一国之君,他会容许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介凡夫俗子?
而且这个刁蛮任性的小表妹,竟然为了一个小小儒林郎做出这么大牺牲……
只是……若是没有了这桩婚事,那母亲生前的愿望……念及此,司徒卫铭又觉得跟相府联姻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打算,可是,为什么眼前会出现白灵儿那张淡定自若的清秀脸庞?
司徒卫铭搞不懂为什么那一刻眼前会出现白灵儿的脸,但思来想去,也实在不想娶一个跟南阳公主一样麻烦的女人放在府里。
“实不相瞒,卫铭一直将水凝当作妹妹般看待,水凝这样的女子,理应配更好的人,若是真如丞相所言,南阳会与我退婚,那让水凝委身于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司徒卫铭说得真诚,要表达的意思也都表达完了。
颜丞相见事已至此,也不好继续再说下去,只得带着一脸受伤的颜水凝离开,只是颜水凝在路过白灵儿所在的屏风面前时稍稍顿了顿脚步,再回头看了看同样望着白灵儿那边的司徒卫铭,咬了咬嘴唇,极力忍住要流泪的冲动跟在颜丞相身后匆匆离去。
白灵儿透过屏风看着伤心离去的颜水凝,心里堵得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前世的她也感同身受……若是怪,只怪自己爱错了人吧。
收回思绪,白灵儿走到司徒卫铭身前,定定的开口:“六月廿一,带我入宫。”
嗯?入宫?司徒卫铭还在想之前那一刻的异样情绪是为什么,冷不丁听见白灵儿这样的要求,愣住:“进宫干什么?”
“带我进宫便是,总不会害你。”白灵儿此时心里有些烦躁,也懒得解释,司徒卫铭还想问什么,白灵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转身便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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