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节应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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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展把卢薇想在俞州做事的话告诉了白云归与慕容画楼。
白云归脸色一落,拂袖怒道:“胡闹”
兄弟二人好不容易改善的关系,又剑拔弩张起来。白云展瞪着眼,欲说什么,却被画楼拉住。
画楼将他摁坐在沙发里,才道:“五弟,你会娶薇儿吗?”。
白云展不想提这个,颇不耐烦。
画楼素手搭在他的肩膀,不准他起身,继续道:“依着你的性子,定是不会委屈自己娶她的。可是你知道出来做事的年轻小姐,都是些什么人?”
“新时代追求独立的女性”白云展道,“大嫂,你终日关在闺阁,根本不懂,别用这些话来说教我……”
白云归眉头紧拧,唇畔抿成一条线,眸光里透出阴凉的犀利。
“我是不懂的”画楼喃喃笑了,气质幽静如兰,丝毫不在意白云展的刻薄,“但是我也认识不少新派人家的小姐。就算再破落的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都不可能抛头露面出去做事……就连念书,稍微富贵一点的人家也是读封闭的女子学校。”
白云展嗤之以鼻。
“新派人家,当家的还是老式家长”画楼声音低柔,“薇儿若是出去做事,旁人会怎样想她?将来正经的好人家谁愿意娶她这样的儿媳妇?五弟,你若是打算同她结婚了,你们夫妻怎么闹都无所谓。可薇儿是大户小姐,将来她红鸾星动,有了心仪的男子,却因为俞州做事这段经历被人家嫌弃,是谁的过错?”
白云展微诧,想说什么,唇角翕合半晌……
“你别狡辩说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发生”画楼压住他的话头,道,“未来的事情,你不能预料,我们都不能薇儿不懂事,她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年少无知
。可是她在俞州,你大哥和我们白家就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将来薇儿婚约受挫,卢家不会怪白家吗?”。
“五弟,你是一个人,整个社会是一群人双拳难敌四手,稍微妥协一点,你就不会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怨恨”画楼语重心长道。
“凭什么要我去迁就别人?”白云展叛逆之心又起。他最恨这样的说教,社会的进步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妥协,才不停地受阻
“凭什么要别人迁就你?”画楼声音微凛。
白云展语噎。
一旁的白云归微微颔首。她的一席话,对这个世界要求很少,迁就更多,没有十几岁女孩子的娇气,透出对生活的睿智与精明。
他打量着她,亭亭腰肢盈盈欲折,纤柔婀娜;玲珑侧颜精致,眉眼温润如水。虽不算绝色,亦别有清纯娇媚。
比起初相见时的青涩畏缩,举手投足间沉稳达练,是个可塑之才。
白云归心底淡淡一笑,要是她的性子跟灵儿一样,单纯活泼不谙世事,时时透出小女子的矜贵与傲气,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跟她相处了……这才愕然发觉,跟这个小丫头的相处,似乎没有隔阂。
他难得有耐性地教导白云展:“拆东墙补西墙是最愚笨的法子你替卢小姐解决当前问题,却想过她以后的人生没有?独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碰了壁,知道生活的艰难,也许会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自己辛苦打拼,她宁愿回去嫁人。可她出来做过事,回去之后,她嫁入门当户对人家的机会就少了一分。你想想,是不是堵了她另外的路?”
白云展拐过弯,一时虚汗暗滑,喃喃道:“那……那怎么办啊?我都答应她了……”
“先给霖城拍封电报,告诉卢家她的行踪;然后就说年关了,一时间没有公司有职位空出来,要慢慢寻访;我再叫灵儿带着她四处玩玩,结交些新派的小姐夫人……”画楼笑道,“等卢家来人了,我再出面替他们调和一番,自然不叫薇儿带着气回霖城……”
白云展微微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
“你跟她到底怎么一回事?”画楼眸子里噙着古怪笑意,“你还说不喜欢她,又这样替她打算……”
白云展的抵触减轻了几分,便跟画楼与白云归说了实情,退亲是他和卢薇两个人商量的结果,不是他对不起她,丢下她跑掉的。
“那你早说啊”白云归微怒,声音不自觉严厉起来,“家里为这事给卢家点头哈腰,赔礼道歉的你要是早说,两家也好聚好散,我们家不至于事事低头……你太不懂事”
白云展这回没有炸毛,讪讪道:“她是女孩子嘛……”
“这个时候你还装绅士?”白云归蹙眉,“一边喊着男女平等,人格独立;一边扮演柔弱角色,遇事不敢担当,便是你们年轻人追求的信念?荒唐”
言辞间对卢薇儿不满起来。
“督军,遇事不敢担当,可不是新派女子的软处,而是所有女子的软处。”画楼轻笑,替卢薇儿辩解道,“若是有个男人愿意替我扛事,我也愿意躲在风雨后享受安逸。这是每个女孩子的娇气,您不能说这个荒唐。”
她皓腕在白云展肩头摁了摁
白云展神色微微不自在,瞥了她一眼,什么时候都不忘打趣他
原来,她也怕事……
白云归将这话搁在心中一思量,听出一些无奈与苦涩来。她大致是在抱怨自己对她没有维护吧?
那削纤肩膀,看上去更加羸弱。
白云归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这是个懂事又可怜的孩子。
又觉得这样评价她不妥:她可是个会杀人的孩子,也是个时常透出精明果决的孩子……
琼华满地,月色清冷,透过纱窗洒落在客厅里,餐厅地板上一片银霜
。
三个人说了半天话,便各自上楼休息。
明明是夫妻,白云归往二楼走,脚步轻缓;慕容画楼上三楼,步履轻盈,分房而睡好似是理所当然。白云展走在他们身后,瞧着画楼那娉婷背影,青丝在肩头逶迤,勾勒她背部曲线柔和纤细,引人遐思。
他吸了口气,有些念头不敢动,一动便如决堤洪水,自己都控制不住,只得任由那些古怪的想法日夜烧灼自己。
次日晌午,画楼带着慕容半岑在花厅喂鱼。
骄阳透过花厅的玻璃顶棚,在鱼缸里投下五彩涟漪。各色热带鱼游走在假山假草间,自由嬉戏。鱼缸底部的彩色雨花石,掩映着翠绿色塑料海藻,斑斓多姿,整个水面似挂在碧树繁梢的虹。
这空置已久的花厅,难得这般繁华。
画楼穿了一件黛紫色老式斜襟夹棉长袍,银红色绣玉簪花双梁鞋,青丝绾了低髻,别着海棠花簪。纤柔耳垂坠了细长丁香花坠子,雪色颈项修长细腻。
撒鱼食的时候,耳坠摇曳,在她后颈落下一片旖旎的光泽,衬得雪肤更加透明。
白云归瞧着这一幕,只觉得这孩子也有别样妩媚。
慕容半岑认真听画楼介绍各种热带鱼:“……这是孔雀鱼……这种的叫宝莲灯,像不像小画书的宝莲灯?这种是香吻鱼,他们……”
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叫了声:“督军”
画楼回眸,斑斓阳光投在她的眼底,生出动人心魂的惊艳,那细细摇曳的耳坠,添了妩媚风情。她菱唇微扬,含笑喊了句督军,又道:“您来看,我和半岑昨日买的鱼,在清水里养了一晚上,就全部放在一起……”
“真不错……”白云归的赞扬有些别有深意。
他那次从窗口瞧见的鱼缸,古怪里又乱七八糟的色泽,瞧着可笑。可是养了鱼,居然透出浓艳的精致。
画楼殷勤把鱼食递给他,他随手撒下去,漫不经心道:“夫人懂得养鱼?这种鱼,霖城也有?”
“霖城没有”画楼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养……”
“那夫人真的很聪慧
。”白云归的目光深敛,投在她的眼眉之间。
她眼波清湛,神态自若:“多谢督军夸赞”坦然接受他的“赞誉”,好似根本听不懂他话中深意。
白云归弯了弯唇角。
管家送了一封信,画楼交给一旁的李副官拆开。
“夫人,是吴家四少奶奶送来的请柬。有个太太们的同乐会,专门邀请夫人去玩……”李副官念给画楼听。
“吴家四少奶奶……”画楼呢喃,沉默须臾才道,“同乐会是哪一日啊?”
“这个月二十三,就是后天”李副官道。
“吴家少奶奶?”白云归在一旁插嘴,“你跟她们有来往?”
画楼接过他手中的鱼食小坛子,搁在一旁的槅子上,笑道:“没有见过……不过我也能猜到她们要做什么。前段日子吴家四少爷非要娶容姨太太,闹得满城风雨。可是一转身容姨太太成了督军的人。四少奶奶只怕感激督军呢,顺便就请了我……”
白云归好笑。
见画楼叫管家去回信,说自己后日会准时去,白云归便嘱咐她道:“说闲话不打紧,不要学着她们谈政治……”
“我是内地来的,哪里懂政治?”画楼黠慧一笑,目似明星般闪耀。
白云归不免莞尔。
客厅里传来一阵钢琴声,调子不成气候,故作流畅。若是没有学过钢琴的人,便会觉得好悦耳。可是精通琴艺的人,会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不用说,陆冉又来了。
白云归听到这琴声,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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