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的各种纷扰和算计,靠着内廷和锦衣卫,崇祯皇帝知晓不少,然也清楚这背后的底层逻辑。
做官嘛,谁不希望仕途亨通?
十年寒窗为的什么?
不就是能得到些什么嘛。
或许在步入仕途以前,讲过什么豪言壮语,要改变,要勤政,要爱民,但是大明官场的风气,非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
理想和信念什么的,都没有残酷现实来的实际。
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定的走自己所想的路。
和光同尘,渐渐成了多数人所抉择的路,而在这条路上,分叉口太多,**太多,也就多了贪官污吏。
“李卿啊,你对朕调整内阁和军机处,有什么想法和看法?”崇祯皇帝负手前行,走在这乾清宫殿外,神情自若,对随驾的李邦华说道。
“卿家也要离京,赶赴湖广出任总督,在走之前啊,朕想跟卿家交交心,也算是为卿家送行了。”
“陛下~”
李邦华眼神复杂,看着天子那略带倦意的脸庞,欲言又止起来。
“今日只有咱们君臣,没有外人。”
崇祯皇帝见状,笑着摆手道:“有什么话,都可以讲出来,卿家也是知道的,朕喜欢听真话。”
“臣遵旨。”
李邦华忙作揖应道,随后想了想,眉头微蹙道:“对内阁调整,臣没什么多想的,不过军机处的调整,臣却有些想法。”
“哦?”
崇祯皇帝应道:“那卿家就畅所欲言。”
统御大明这个江山社稷,崇祯皇帝就明白一个道理,做任何事情之前,切勿脑袋一热,想出一出,就是一出。
大明太大了,做任何事情,都讲究时效性,更讲究递减性。
就以征收矿税为例,朝堂这边所议是一个构想,出了朝堂,到了地方,经层层加码,层层曲解,那原有的构想,就会被理解成十几种构想,这归根到底,就是思想不统一,没有正确的意识形态所致。
所以崇祯皇帝在做任何事情时,都表现出格外谨慎的态度,不谨慎不行啊,崇祯朝的大明,已没有太多的家底和根脉,允许他去犯错了。
“陛下勤政克己,励精图治,想要彻改大明武备松弛一事,给朝廷和国库实现减负。”
李邦华神情严肃,正色道:“但有些事情,还需徐徐图之,军机处增补几位大臣,臣所理解的。
其一,是谋定京畿卫戍调整和驻防,避免此前建虏绕道辽前,进犯我大明关内,以至大明江山社稷,再出现任何混乱和动**。
这是好的事情。
崇祯二年的那场兵乱,臣当时怕极了,恐大明江山出现任何意外。
但是臣所想讲的,其实是京畿卫戍调整和驻防,必须要稳扎稳打,尤其是牵扯到裁撤卫所一事,毕竟涉及到的卫所军户庞大,倘若稍有不慎,将会给朝廷引来兵乱。
还有对统兵武将的制衡,藩镇之患和武夫独大,陛下不可不慎重考虑,京畿不比大明其他地方,倘若出现这等情况,那于朝于民而言,都非好事啊。”
“卿家所说的这些,朕先前都想过。”
崇祯皇帝轻叹一声,说道:“不是朕不信任朝堂,也非朕喜乾纲独断,实则是京畿卫戍到了必改的地步。
吃空饷,喝兵血,徇私舞弊等诸多弊政,军机处这边也掌握不少吧。
朕先前算过一笔账,仅是拱卫京畿的各处粮饷开支啊,就超四百万两银子,其中山海关占了大头,宣府镇、昌平、蓟州镇等要镇,占的亦不少。
朝廷拿出这般多的粮饷,还有稳固的长城防线,为何到头来,外敌来入侵进来了,却没能守好,守牢呢?
问题究竟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是朕一直在思索的事情。
渐渐的朕想明白了,就出在职权不清,驻防混乱,人人存有侥幸心理上面,没有明确的权责厘清,就会形成推诿之事。”
调整京畿的卫戍体系,除了实控军权、整顿武备、重练强军之外,崇祯皇帝就是想明确规矩。
该是谁做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好。
在其位,必谋其政。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是很难的,尤其是大明从万历朝后期,到泰昌朝,到天启朝,所经历的漫长混乱秩序,叫大明的人心散掉了。
“陛下英明。”
李邦华赞同的点头说道:“臣先前也想过这些,不过没有陛下所想的透彻,今日听陛下所讲,心里的困惑算是彻底解开了。”
“那卿家就继续说。”
崇祯皇帝微笑着说道。
“臣……其二,军机处增补大臣,其实对国朝平叛事,是有着诸多好处的。”
李邦华踌躇刹那,组织下语言,继续说道:“自军机处创设以来,在经历初期的短暂混乱,时下在朝也算立稳脚跟。
这使得流贼平叛和建虏平叛,朝廷不似先前那般,在很多时候是被动的,是混淆的,也能为内阁减轻负担。
当初朝中的有司大臣,对军机处抱有敌意,抱有反对,归根到底是受祖制的影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言论此事的也少了……”
听着李邦华所说的这些,崇祯皇帝内心感慨起来,是啊,大明在某些方面,太过于固执了。
尤其是大明的文官群体,动辄就以祖制宗法来反对,归根到底,就是不想叫新的事务出现,影响到他们的既得利益。
李邦华讲这些话的潜在意思,其实是想规谏自己,在朝中有司大臣,因军机处而出现反对声音时,能不要这般心急。
广开言路,多听取谏言,才是明君所为。
“卿家想表达的意思,朕明白了。”
崇祯皇帝停下脚步,面露笑意,看向李邦华说道:“卿家能有这些改变,朕心里是很欣慰的。
希望卿家到了湖广,能保持住这颗本心,多多为朕分忧,多多为社稷虑,毕竟现在的大明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解决。”
和先前相比,李邦华的种种改变,是崇祯皇帝所欣慰的,这代表李邦华在认知上,已然倾向于自己先前所谋部署。
这很重要,关系到后续针对湖广,针对福建,针对两广等地,所逐步推动的一些部署和谋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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