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A GREEN DRESS, SURROUNDED BY EXPLODING CLOWNS.
[美]罗伯特·T.杰舍尼克 Robert T. Jeschonek 著
罗妍莉 译
网络垂下傀儡线时,
命运早已不再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作者罗伯特·T. 杰舍尼克出生于1965年,是位高产作家, 著有众多小说、散文和漫画。他的作品体裁丰富,在科幻、奇幻、超级英雄等方面均有 著作,其获得2012年“国家前沿文学奖”的小说《我最喜欢的乐队并不存在》深受读者喜爱。他还写过经典科幻电视剧《神秘博士》第三任博士及其同伴的故事。
我气喘吁吁地转过身子,寻找着出路,但四下环顾,周遭都是同样的东西。
我周围全是小丑,好几十个小丑。
小丑们大笑、窃笑、哄笑着,晃悠着脑袋,嘟嘟吹着喇叭,脚上硕大的小丑鞋踩在地上啪啪直响。他们脸上都涂着油彩,戴着圆溜溜的红鼻头,身上穿着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蓬松衣衫,看起来就跟在马戏团、狂欢节或孩子的生日派对上一样如鱼得水。
然而,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冷笑,一张张血盆大口里也森然露出一排排参差不齐、锋利无比的尖齿。
他们逼近时,我心如擂鼓。我块头挺大,能跟他们搏斗一番——但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我已经精疲力竭。我得承认,这两天各种事端持续不断的狂轰滥炸对我造成了极大摧残。再说,我的身体从一开始就不太舒服——我的肚子本来就疼得厉害,之后更是愈发严重。
何况,我还穿着鲜绿色的及膝裙和尖头高跟鞋。
对我这么个身高五英尺 十一英寸 、体重二百二十五磅 的人而言,在与由残暴小丑集结成的乌合之众搏斗时,这套行头可算不上理想。
“给我退开!”尽管我的叫嚷盖过了癫狂的笑声,但我看得出这无济于事,小丑们仍在向我逼近。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准备背水一战。我伏下身,慢慢转过来,伸出双臂。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狂野的尖啸。我飞快地转过身,只见一个小丑正朝我猛冲过来,对方粉色的圆顶礼帽上缀着一朵硕大的塑料雏菊。
当我蹒跚着后退一步时,意外发生了:那小丑冲到离我不足六英尺的地方时,居然爆炸了——在一片汹涌的橙色火焰中炸得四分五裂!
我举起双手,护住自己。小丑的断肢残体落了我一身,它们闻起来就像烤焦的培根。
然后,我又听到另一声尖叫,急急转过身去,只见又一个小丑朝我直冲而来。我竭力躲避,尖细的高跟鞋却绊了一跤,使我狠狠摔倒在地。
这一次,小丑靠得更近了,离我不到五英尺时才爆炸。
随后,尖叫再次响起,接着又一声,又是一声。只听三双软趴趴的小丑鞋啪嗒啪嗒向我跑来。我不知这一拨能在爆炸前欺近多少,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冲得太近,带上我同归于尽。
我向上帝祈祷着,由衷地希望自己不曾成为众活网的命运黑客的靶子。
三天前的我可绝对无法想象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当时不过在工作——我是“众活结果执行处”(简称COE)的一名特工。
我接下的最后那件任务,让我的生活就此天翻地覆——那时我来到了贫民窟的一间破旧廉租公寓,这垃圾堆似的地方有三个房间,里面住着五口之家,他们衣衫褴褛,陷在一片脏乱的乌烟瘴气里。
就算那是个五口之家好了——还有一只叫声尖厉的黑猩猩,它戴着紫色头巾,裹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尿布。
“瞧瞧这地方吧!”一家之主拜伦·切林汉姆先生说,“我跟您说,这准是搞错了!”
“对不起,先生,”我环视着这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众活就是这么说的。”
“要了命了!”拜伦猛地一拍,不知是在拍某只飞过的虫子,还是在拍一架虫眼摄像机——那是众多微型飞行摄像机器人中的一种,它们时刻萦绕在现代人居环境中。虫眼机不断地向现实强化装置(比如我的隐形眼镜和植入耳机)传送视频和音频信号,强化我和他人的所见所闻。虫眼机也会将数据回传给社交网络供应商们;若是没有它们,众活、哇哇流之类的网络公司就像少了一扇世界之窗。
“冷静点儿,切林汉姆先生。”我提高了嗓门,想让他赶紧振作起来,同时也竭力掩饰着我对他的同情,“你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先生。”
“但是有人把系统给耍了!你看不出来吗?”拜伦挥舞着手臂,就跟想要飞起来似的。他明亮的绿眸鼓胀着,身上的背心浸透了汗水,“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的这句话,房间另一边,那肮脏的临时厨房里,裹着尿布的黑猩猩突然凄厉地尖声大叫起来。
“你签署了T.O.S. 。”我娴熟地眨着眼,操纵着增强现实的隐形眼镜。我俩之间的半空中浮现出一幅服务协议条款的影像,它呈现出一张纸的样子,上面印满了字,底部署有拜伦的签名。很久以前,他就与我们每个人一样,跟终极众包社交网络商——“众活”公司——签定了自己的命运。
在脸书公司诞生一个世纪后,社交网络成了世界的真正主宰。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大家通过投票来决定彼此的命运,哪怕是那些最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说实话,这一套系统运作得挺好。兢兢业业、善良友好的人往往能获得多数人投票带来的奖励;而那些残忍无情和违法犯罪的人,则经常以同样的方式受到惩罚。人们得到的都是理所应当的东西……通常来说是这样。
但如果我说,所有结果都能自圆其说,或者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结果心满意足,那就是在撒谎。
“没错,我是同意接受群众的意愿,”拜伦厉声说,“但它不可能是这样,格莱斯特工。”
就在他瞪着我的同时,他周围凭空出现了一些简短的弹幕,我借助增强现实隐形眼镜就可以看见——这些是正在围观拜伦事件发展的群众发在哇哇流上的社交短讯:
69Bill69:当然能!
FrtInspktr:群众觉得你很糟。
SuzieQ4U:可万一就是他说的这样呢?
这时,拜伦的妻子西尔维娅从门廊里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根破扫帚柄,朝那只黑猩猩挥舞着,赶得它叽里呱啦地往后退了三步。“我们获得的好感度指数都高上天了!”她脏兮兮的手指捋过鸟窝般乱糟糟的缠结棕发,“我们每天都能在众活上收获数百万个微笑点赞!”
有什么东西从我身边飞过——不知道是虫子还是虫眼机——我一把将它拍开。“你也知道,规则不是这样的,夫人。好感度未必与命运投票相关。”
BoogaBooga99:说得真他娘对!
FrtInspktr:别管什么微笑了,我会一直给他们打呕吐脸的。
NoItAll3000:可我喜欢他们!我这就给他们100个微笑!
“我跟你说,这次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西尔维娅拖着扫帚把扑过去,把那只黑猩猩又赶远了些。“群众如此热爱我们,可不会让我们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又拿扫帚把捅了一下,黑猩猩打了个转,飞快地冲出了门。西尔维娅追得猩猩乱蹿,它的尖啸与切林汉姆那三个小孩的尖叫混成了一片。
这些噪音让我胃里一阵翻腾,肚子更痛了。“嗯。”我转向拜伦,“我明白了,你不喜欢这结果。”
SweetHawk7:告诉他啊,COE小伙儿!
CowwSezMoo:娇生惯养的有钱废柴。
“你是说从亿万富翁变成穷光蛋?还是被穿尿布的黑猩猩吓得心惊胆战?”拜伦笑了,仿佛准备好了要从楼上一跃而下,“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这些事情都自有解决办法。”我告诉他,“如果你打对了牌,群众可能一夜之间就直接把你送回顶层。”
SuzieQ4U:没错,我们办得到。
Gr8Wite:我眨眼就会投他们一票!
ExpltvDletd:我也是。
FrtInspktr:要我说,投票给他们换只猴子!
“可万一这不是群众的意愿呢?”拜伦说,“假如这一切全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在背后操纵呢?”
我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命运黑客?”
“我听说,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拜伦正说着,那只尖叫的黑猩猩从孩子们的屋里跑出来,在公寓里横冲直撞。“网络暴民会黑掉命运投票,从而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传说罢了,”我说,“众活网是黑不了的。”
69Bill69:我倒听说有那么个家伙。
FrtInspktr:没有黑不了的东西,你个笨蛋。
Jabbawokky75:#命运黑客。混蛋,没这玩意儿的。
“起码调查一下吧?”拜伦走上前,抬起一只手,像是想触碰我的胳膊,却又缩了回去。“求你了,好吗?”他的眼神几乎因绝望而颤抖起来。他的妻子在后面追着黑猩猩上蹿下跳、怒喝连连。“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
CowwSezMoo:他们都这么说。
哇哇流上的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我从没遇到过不会这么说的失宠者,或者说,至少那些意思都跟这差不多。我也从没听哪个人说过,命运投票的结果是他们罪有应得。
FrtInspktr:叫他滚蛋,啊哈哈哈!
HackensteinXXX:废——物!
不过,我还是有些困扰。尽管大脑和哇哇流都告诉我,别搭理这些家伙,但我的直觉做出了不同的判断。我在COE干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仓促、离奇的失宠。
万一命运黑客真不是传闻呢?
我站在那里,琢磨着这件事,这时,有人重重敲响了门。拜伦从我身旁一蹿而过,拉得房门洞开。
KangaCult101:哎呀呀,我等不及要看了!
SinrHatr:最新一轮命运投票出来了,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CowwSezMoo:太棒了,滚滚滚!
“切林汉姆先生吗?”一名男子身着众活公司造命师的白色制服,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不等拜伦回答,他就推着一辆装满蛇的手推车进了门。“特殊快递,先生。”
造命师把蛇倒在地板中央,让它们四处乱窜。
CallMeGodd:天哪!看看这些东西!
Jabbawokky75:跳吧,混蛋,跳啊!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拜伦睁大眼望着我,“你真觉得我活该遭这些罪?群众为什么要投票干这么疯狂的事呢?”
然而,造命师还不打算收工,“下一件!”
另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推来一辆手推车,上面是一只生了锈的灰色钢桶,他停在了那堆蛇旁边。第一个人和他一起协力把桶翻了过来,桶里腐臭的棕色污物倒了一地。
那是未经处理的污水。气味浓得让我作呕。
“不好意思,切林汉姆先生。”第一个造命师拿出一台平板电脑、一支手写笔,递给拜伦,“可以在这里亲笔签名吗,先生?”
FrtInspktr:舒-昂-爽!
JudyJudyJulie:雪上加霜的典范!
拜伦只是怒视着他。
造命师清了清嗓子,“就……呃,先生,需要你在这儿签个字,好吗?”
拜伦转向我。我几乎听不见他接下来说了什么话——黑猩猩又尖叫起来,抓起一把把蛇往墙上甩去,砸烂了它们的脑袋。“你起码调查一下吧?”
我告诉他,我会的。
从切林汉姆那里回来后,我直接回到家,进入了众活的外景场地——这是个庞大的虚拟工作空间,将我这样的员工与众活幕后基础设施联系在了一起。
在我那增强现实隐形眼镜的渲染下,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座宏伟的水晶城,在阳光普照的平原上铺展开来。我的视点高居其上,从泛着金色的天空向下俯视着它。这片视野具有罕见的私密性,并未接入任何社交网络。
我使劲眨了眨眼,视野右上角便出现了一个示意城市分区的下拉文本菜单。我目光闪动,选择了最后一个选项,向它靠拢过去。我穿过云带,向下飘去,降落在一座高塔上。
我找到自己想找的位于高塔第八十五层的那间办公室后,直接飞了进去,在这个虚拟的环境中,没有墙壁或窗户会拦住我的去路。
我着地时,一位年轻女子抬起头来,她正站在由一片全息电脑屏幕排列成的锥形井中,数十个屏幕上闪烁着源源不绝的数据流。
“凯奇!”一看到我,她立刻来了精神,顺手把几缕乌黑亮泽的发丝塞到耳后。她很漂亮,不仅是因为她选择了以这样的外貌出现在外景场地里。“什么情况?”
“只是来看一看我最喜欢的结果分析师。”这么说着,我不禁笑了笑,“我说,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可爱了,莉兹。”
“马屁精。”莉兹伸手在面前的那些屏幕上一划,打开一道缺口,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出来,“可我喜欢听。”
“还有很多呢。”我耸耸肩,“话说,我在找东西。”
莉兹露齿一笑,靠了过来,“谁不是呢?我敢肯定,我们一起找,必然能找到。”
“我就没那么肯定。”我说,“命运黑客到底存不存在?”
莉兹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命运黑客?你要找的是这个?”
我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猛地刺痛了一下,但那感觉很快就消退了。“有一家失宠者,他们遭遇了远远超乎寻常的极端结果。”
莉兹向后一靠,与我拉开距离,洋溢的热情也一扫而空,“众活已经发话了。他们也是签了T.O.S.的,对吧?”
“对,但是……”我摇摇头,“这个结果也太极端、太失常了。那可是个亿万富翁,沦落得一贫如洗不说,还被迫和一只狂躁的黑猩猩一起住在贫民窟里。”
莉兹耸耸肩,“是有这种事啊,凯奇。有时候,稀奇古怪的结果会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横扫所有的命运投票。”
“更怪的还在后头,”我说,“一整辆手推车的蛇,和一桶没处理过的污水,就那么直接地倒在了那间公寓里。”
莉兹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她的数据井里走去,“命运黑客只是传说。众活是黑不了的。”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我跟着她来到井边,“无论如何,你能不能挖掘点数据出来呢?”
她重重坐回椅子里,合上那道缺口,仿佛拉起了窗帘,“我姑且看看能做些什么吧。”
在莉兹深入挖掘数据信息时,我打卡下班,准备处理点私事。我不得不离开这里,去赴一场始终令我惶惑不安的预约。
尽管我无比希望事情不要这样,但众活确实控制不了所有事。
当我坐在邓肯医生的办公室里,等他宣布诊断结果时,增强现实的隐形眼镜让我看到了在他身边此起彼伏的来自哇哇流的消息。
SuzieQ4U:拼命为他祈祷。
JudyJudyJulie:手指脚趾一起交叉祈祷。
TouchyFeely50:这样的悬念真让人受不了!
我读了几条,但弹幕来得又快又密,这样的时刻会引来大批围观群众。
“格莱斯先生,”邓肯医生说,“只怕这消息不太好。”他双眼紧盯手里的平板电脑,“完全不好。”
“可惜了。”我靠着椅子往后倒去。
“基因疗法没能阻止额外的癌细胞转移,”邓肯医生说,“以后你的癌症不太可能再缓解了。”
“好的。”我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DogssBreakfasst:这狗娘养的好惨。
TouchyFeely50:我发誓,我要哭了!
SweetHawk7:天哪!
“也就是说,”邓肯医生道,“你的预期寿命会大幅缩减。”
我清了清嗓子,“我还剩多少时间?”
“根据最近这次化验结果,我看是不多了。”邓肯医生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来,“短则两个月,长就四个月。”
“我明白了。”我用力吞着唾沫,尽量不去理会邓肯医生周围的增强现实场中挤得密不透风的弹窗。
SweetHawk7:我现在哭得可凶了!
PrestoKarmaKid:这可怜的家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对吧?
FrtInspktr:自从咱们投票让他老婆跟他离婚以后,就没有了。
“现在,有一种可能在于,”邓肯医生说,“我们的靶向纳米疗法或许能稍稍延长一点你的寿命。数百万纳米装置经过引导,可以将新式化疗的微爆流输送到患癌部位。”他顿了一下,“不过,你也知道,这种疗法会带来一些不良的副作用。”
“我能多活多久?”
“一两个月吧。”邓肯医生说。
ZpprBrkr33:答应吧!
Tinatastic:接受纳米治疗吧,老兄,接受纳米治疗!
CowwSezMoo2:别犯二了兄弟!
我闭上眼,挡住了哇哇流上汹涌的弹幕浪潮,“所以在最好的情况下,我还剩六个月好活。”
“没错。”邓肯医生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告诉他,我需要考虑一下,然后就离开了。我决定今天余下的时间都用来休息,便径直去了自己最喜欢的酒吧,一进去就点了烈酒。
我坐下来喝酒时,虫眼机或虫子在我身边嗡嗡作响,惹得我不时拍上一把。哇哇流上的帖子也不断从我身边冒出来,给我出谋划策。
然后,我预料中的信息来了。那是一则公告——将发起一次全众活范围的命运公投,决定我是否应该接受纳米治疗。
就在此时,另一条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道来电。我目光闪动,扫过隐形眼镜上的控制装置,接起了电话。转瞬之间,我周围的事物随之改变,经过增强现实镜头的重塑,它变成了莉兹那外景场地里的办公室内部。
“嘿,凯奇。”她的声音从我的植入耳机中传来,在我脑海里直接响起,一清二楚。她坐在全息数据井中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亲,你欠我一顿牛排晚餐,以及最高档的鸡尾酒。”
“哦,是吗?”我在酒吧的高脚凳上直起了身子。
莉兹说:“我本来觉得你那套命运黑客的说辞全是胡扯,可是后来,我分析了近日失宠者们的抗议活动,还真发现了一些规律。最近众活里似乎还出现了其他令人费解的荒诞结果。”
“有多少?”
莉兹说:“过去两个星期,全世界一共五十七起。”
我轻轻吹了声口哨,“受害者彼此间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莉兹的手指抚过那些发光的控制键,“但我的确发现了引发他们那些结局的命运投票间的联系。”她伸出手指,轻敲其中一块屏幕,“我发现了一套精心设计的投票交易系统——由一支人工智能代理无人机组成的‘神风敢死队’来执行。
“代理无人机强行征用众活的说客——就是由系统用户分配出去说服其他用户,让他们投出特定的票的人工智能体。这些代理会利用说客,聚集起一组仔细校准过的选票,然后轰隆一下急剧暴涨,它们会引起命运投票的连锁反应,触发一系列的结果。
“然后无人机就会自毁,”莉兹继续道,“唯一会留下的痕迹,只有被占用的说客的活动记录,而且数据还掩盖在层层晦涩的投票交易之下。”
我惊讶得直摇头,“谁有能力实施这么复杂的策略呢?”
“不想被发现的人呗。”莉兹说,“可我还是把他们给揪出来了。”她指向那块正对我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
“达达飞龙公司。”我因肚子忽然一阵绞痛而龇牙咧嘴起来,“你有这个机构在现实中的地址吗?”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站在了住宅区一幢公寓楼的门前——23号房。我肚子痛得要命,深吸一口气后,才举起拳头敲了敲门。好在没有哇哇流的弹幕让我分神——作为一名COE特工,我能在危急关头屏蔽哇哇流。
我左手敲着门,右手紧握枪柄,扣着扳机。没人应门。我又凑近了些,但还是听不见门里边的任何动静。
“众活结果执行处,”我喊道,“开门!我们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接着,我又敲了敲门,用的是枪托。但仍旧无人应答。
我伸手往下探去,试了试门把手……我惊讶地发现,它竟然转开了。我推开门,跨过门槛,向黑暗中张望。汗水顺着我的后背缓缓淌下,我一直举着枪,以防遭到攻击。
我又向前迈了一步,这时,一块全息面板忽然在我面前亮了起来,那是一块联了网的屏幕,与我一般高,有我两倍宽。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闪光晃得直眨眼,然后,只见众活主页那熟悉的橘绿色出现在中央,逐渐缩小适应,填满了整块屏幕。
我腹痛如焚,一心想要绕过屏幕,进去仔细看看房间里的其他地方……但不管我转向哪个方向,那块屏幕都始终挡在我面前。
忽然,屏幕上内容一换,从众活主页变成了正在举行的命运投票的常见框列式布局。投票问题出现在屏幕顶端,由醒目的粗黑体字打出:
格莱斯特工大战沿过道走来的三个杀手时,应该用左脚还是右脚跳?
计数器上两个答案的票数都已达数亿,目前领先的是“右脚”,占67%。
我猛地转身,面向门口,随时准备开枪。那屏幕仍直直挡在我眼前。走廊里传来三组脚步声,离我不远,但命运投票计数器的闪光映在我的脸上,让我很难集中注意力。
就在此时,数字停止了变化,胜出的选项变成鲜红色,尺寸扩大到原来的五倍。“右脚”已以绝对优势胜出。
我的植入耳机中响起了音频信息:“根据当事人2192年10月21日签署的《众活服务条款》,格莱斯特工现在必须遵守此项命运投票的结果。”
屏幕终于消失了……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高个男人挤进了门,手里还挥舞着一支步枪。
我毫不犹豫地开枪,向闯入者的额头连射两下。冲击力把他重重撂翻在地,为下一个人让出了路。
我正准备再次开火,众活屏幕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上面有一条非常眼熟的信息:根据当事人2192年10月21日签署的《众活服务条款》,格莱斯特工现在必须遵守此项命运投票的结果。
“该死!”我屈服了,右脚蹦跶起来,屏幕随之消失。我毫无阻碍地朝那个坏蛋飞速连发三枪——一发打额头,一发在喉咙,一发射胸膛。
第二个枪手刚一倒下,第三个就冲了进来,开始射击。虽然边跳边瞄准很不容易,但我还是设法击中了他的太阳穴和肩膀,把他放倒在另外两个家伙身旁。
三人都倒下后,我不再蹦跶,径直冲进了走廊里。我朝两边张望一番,没有看到其他闯入者。
但一眨眼的工夫后,众活屏幕又突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面前,上面显示着关于另一场正在举行的命运投票的表格。这一次,群众将投票决定一个新问题:格莱斯特工,就此罢手还是搏命争霸?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张选票投给“就此罢手”。
我的心脏像拳击手的拳头般凶猛地捶击着肋骨。我沿着走廊向前飞奔,众活屏幕在此期间始终挡在我面前,让我很难看清去路。
我刚跑到电梯前,它就叮的一声响了,众活屏幕随之窜到一旁。电梯门突然打开,里面是一群鬼哭狼嚎的疯子,他们戴着曲棍球守门员面具,挥舞着大砍刀。
屏幕重新滑到我面前,显示着命运投票的结果。毋庸置疑,胜出的选项是“搏命争霸”。
众活屏幕消失了。我如脱缰野马般飞快地冲过电梯,向楼梯奔去。操着大砍刀的疯子的吼叫和脚步声如影随形、紧追不放。
我撞开门,脚底着火般冲下两级楼梯。到达底部时,我没有减速,直接冲出了出口。
却迎面撞上一群手持奶油派和消防水管的暴徒。
我刚出楼梯井,那些奶油派就朝我飞来,它们接二连三地狂轰滥炸,黏稠的奶油糊了我一身。
这番接连不断的攻击告一段落后,我抹开粘在眼睛上的好些黏糊玩意儿,才看见众活屏幕又出现了。这一次,上面是一条直接发给我的消息:之后不会再给你预警了,格莱斯特工。从现在起,我们的命运投票对你不再可见。这是你为多管闲事付出的代价。
屏幕刚一消失,手持消防水管的暴徒就撒起了欢儿。
我被什么东西冲得连连后退,起初我还以为那是高压水柱……但我很快意识到,那是另一种**,它有着我无比熟悉的有毒气味。
那是汽油。
一股股汽油冲得我在楼梯井门上动弹不得。我赶紧闭上眼睛和嘴,使出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右行,任由汽油液柱推着我向前走,直到转过大楼的一角。
然后,我沿着大街一路往前冲去,竭力躲开那些暴徒。我拼命跑进了夜色,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朝我这里弹烟头。
我全身被汽油浸透,溅满了馅饼上的奶油,跑过一个个街区,迂回穿过市中心。等我终于觉得自己甩开了他们时,便躲进一条小巷,靠着墙壁拼命喘气。
这一次,我有点晕头转向。我唯一能求助的人是外景场地的莉兹,于是我半点没耽搁,赶紧向她发出了紧急脉冲信号。没时间像往常一样,在外景场地的虚拟环境中穿梭,在水晶城中翱翔,再降落到她的办公室里了。
她立即做出了回应。通过增强现实隐形眼镜,我看到她的形象从小巷里冒了出来,站在离我三英尺远的地方。
“凯奇!”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出什么事了?”
“命运黑客,”我告诉她,“他们在达达飞龙那儿暗算了我。”
“你看上去一团糟!”
“我差点儿没逃掉。”我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弯下了腰……勉强吸了口气后才直起身来,“他们在操纵命运投票胡作非为,唆使群众攻击我。他们想让我死,莉兹。”
她严肃地点点头,“我在查这件事,凯奇。我会尽力而为。”
我听到远处传来人声,便望向巷口,“我看,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我拍打着那群无处不在、绕着我打旋的小虫,“他们可以通过众活,用虫眼机对我进行追踪。”
“我会尽我所能。”莉兹不再操纵那些看不见的装置,转而用温暖的棕色眼睛迎上我的目光,“尽量坚持住啊,凯奇。”
因为我还有那么多活下去的理由吗?反正癌症也会在几个月内夺走我的性命。我本不该在意的,对吧?
可我确实在意,“莉兹,我会尽力的。”
就在这时,人声鼎沸起来。他们涌进小巷,狂暴的人潮淹没了我,抢走了我的枪,将我拖倒在地。
他们把我拖走时,我听到莉兹的声音穿过狂乱的咆哮,从外景场地向我唤道:“凯奇,挺住!”
然后她就不见了。我被拖往某个未知之地,等待着我的不知会是怎样的荒唐事。
暴徒当街把我扒得精光,然后用圣诞彩纸把我裹起来,拿鸡蛋砸我。砸完以后,他们剥掉彩纸,把我塞进一条红毯,边唱七十年代的卡通主题曲,边在我身上撒尿。
我的遭遇愈发可怕。每一种虐待,达达飞龙的命运黑客们操纵的每一个命运投票的结果,都比前一个更加诡异。
他们用一辆红色的小推车拽着我穿过一家艺术博物馆,把名画一张接一张砸到我头上。完了以后,他们又把我塞进一套考拉服,在我背上倒上油脂,让我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吐了为止。接下来,他们给我套了一条及膝绿裙和一双尖头高跟鞋,让我在跨城大桥上蹦极。
肚子的疼痛随时间流逝不断加剧。等他们把我扔进夜总会舞池,随着《小鸡舞》的调子拿冻硬的羊腿揍我时,我感到自己的处境相当不妙。打从最开始我就状态不佳,更不知道自己对这种疯狂的折磨还能忍受多久。
这倒不是说暴徒们似乎想不出新招了。他们蒙住我的眼睛,把我扔进一个装满尿布的垃圾箱里,将我一只手绑在背后,让我自己挖出路来。他们戴上鹳鸟面具,啄得我死去活来,其间还背诵宪法序言。他们想逼我吞下活生生的狼蛛,以及从旧漫画书上撕下的一页页揉得乱七八糟的纸。
然后,终于,暴行暂告一段落。他们把我带到一个空旷的校体育馆,把我留在了那里。
我喘着粗气,站在中央球场里环顾四周。这地方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线来自门上那些昏暗的红色出口指示牌。
一时间,我大胆地升起一线希望,以为这番摧残终于结束了。也许命运黑客们终于把我修理够了,也许他们认为我已经“懂事”了。
我伸出手臂擦去脸上的血,然后在绿裙正面蹭了蹭手臂。我想踢掉那双该死的尖头高跟鞋,朝最近的门走去——万一我有机会逃脱呢。
就在此时,灯光猛然亮起,一群小丑蜂拥而入。
他们涌进大门,围住我,切断了所有逃跑路线。他们大笑着,号叫着,窃笑着,把我团团围住,一排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闪动着森然的光。
然后,他们向我冲来,每次来一个,旋即就炸开。我躲开了一次、两次,差点儿和小丑们一起炸成碎片。
下一回,三个小丑同时向我冲来。
三个小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我冲来,像狂暴的维京人般尖嚷着。我早已精疲力竭,想来他们总有一个会撞到我吧。也许这样反而更好,至少我的死法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而不是在癌症的折磨下痛苦地日渐衰微。
但在我内心深处,某些东西忽然闪现而出——我不愿坐以待毙。或许是我宁愿战斗至死;或许只是出于纯粹的固执;又或许,仅仅是我在遭受了这一切后,燃起了熊熊怒火。原因到底是哪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破碎的牙齿间深深吸了口气,凝聚起残存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立刻采取了行动。
就在小丑们差点碰上我时,我突然闪开了。他们撞到一起,伴着排山倒海的冲力炸裂开来,他们的断肢残体向四面八方绽开……但其中没有凯奇·格莱斯的碎片。虽然爆炸让我狠狠跌倒在地,但我仍然活着。
然而,我又能活多久呢?我匆匆爬了起来,而更多软趴趴的鞋子啪啪地朝我跑来的声音也钻进了我的耳朵。我环顾四周,看到三个……四个……这一回总共五个小丑,他们尖啸着,一齐朝我冲来。
我狂乱地四下打量,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跑和躲似乎是仅剩的选择。要是我和小丑们徒手搏斗,估计一碰他们就会爆炸。
等等!也许这就是关键。
我看到几英尺外的地板上有一条炸断的胳膊,它属于某个死去的小丑。我冲过去,抓起它继续跑,直奔五个攻击者中离我最近的那个而去。
我分别握住那条断臂的手腕和手,像挥棒球棒那样向后一摆,用力打向对方胸口。那尖叫着的小丑一碰到手臂,就爆炸了。
冲击波把我放倒在地,推着我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来时,我看见另一个小丑双臂大张,几乎就要扑到我身上了。
我踢掉鞋子,抄起一只,用尽全身力气朝小丑敲去。他随之炸开,尖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碎块喷向四面八方,有些碎块大得足以引发其他小丑爆炸,以此类推,别的小丑也陆续炸开。
我埋下头,等待爆炸声渐渐平息。再度抬头时,会爆炸的小丑的人数显 著减少了。也许,此刻我终于有能与之一战的胜算了。
我抓住另一只鞋,匆忙站起身,迅速看了看四周。就我所见,还剩十几个小丑。我获胜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我选中小丑最少的那一处,准备放手一搏。肾上腺素在我的血液中燃烧,令我的心脏像跳旋转舞的托钵僧一样飞速鼓动着。我的肚子此时痛到了极点,疼痛不肯消退,但我会努力克服。
在准备冲刺时,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如果我终将因为想要逃离这个超现实的困境而死,那就这样吧。至少,我已经付出了自己所剩的一切。
我挥舞着鞋子,跑了起来。我预计小丑们会聚在一起,堵住我的路,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然而,他们还是让我吃了一惊。他们软趴趴的鞋里冒出了轮子,大大提高了他们移动的速度。
小丑们像狂怒的蜜蜂般朝我扑来,我继续飞奔。我边跑边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我的结局了。但这根本吓不倒我。我觉得自己仿佛游离于身体之外,正远远看着这一切。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个死法。哪怕一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我会在这般情景中死去,我肯定会当面嘲笑他。
不过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穿着绿裙飞奔,手中挥舞着尖头高跟鞋,和一群穿着滚轴鞋的小丑对峙。
然而,突然之间,体育馆四周的门集体轰然打开,一群腰裹缠腰布、脚蹬兔子拖鞋的男人闯了进来。他们手执吹箭筒——那是一种中空的管子。他们把这种丛林武器举到嘴边,蓄势待发。
接着,他们一齐吹起吹箭筒,一阵密集的箭雨飞进了宽敞的体育馆,但没有任何一支冲我飞来。
我很快明白过来,吹箭手们射的是小丑。每当飞箭射中那些穿着软趴趴鞋子的目标,体育馆里都会迸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
那些小丑很快一一炸开,搞得我身边燃满团团烈焰,也让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小丑的尸体碎块如雨落下,撒得到处都是,那些骨头和组织的碎片掉了我一身。
不知怎的,我在一连串爆炸中依然站着。我使劲摇着头,想甩开耳中嗡嗡的响声,这时,有什么东西向我直扑而来——谢天谢地,不是飞箭。
那是一块众活屏幕,和我一般高,有我两倍宽,眨眼之间,它就从一个小点扩大到了完整尺寸,上面用大大的粗体字显示着一条信息:
根据《众活服务条款》中的“仁慈条款”,当前所有命运投票结果均对凯奇·格莱斯特工无效。
“啥玩意儿?”这简直好得难以置信。或许,是另一轮丧心病狂的折磨的开胃菜吧?
也有可能,它所言不虚。在我读这条消息时,吹箭手们转身离开了门口……那些门也没有随之关上。所有出口都大大敞开、无人把守。
就在这时,莉兹的形象出现在屏幕旁,她展颜一笑。“现在好些了吧?”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你肯定难以相信,在这种时候,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召集起一大群吹箭手。”
一见到她,我立刻放松下来,“这么说,都结束了?”我的身体不再紧绷,手里的尖头高跟鞋也掉了下去,“真的结束了?”
莉兹点点头,“开始的时候,我都没想过竟然真能圆满解决问题。防御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反制措施对命运黑客根本没用。我们派去对付他们的所有东西都遭到了破坏,并反过来攻击我们。”
“但你还是办成了。”我笑了笑,牙缺嘴破,惨不忍睹,“你还是救了我,我欠你个天大的人情。”
“其实,”莉兹说,“你应该感谢自己得了癌症。”
我朝她皱起了眉,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众活服务条款》中有一条仁慈条款。”莉兹指了指身旁的众活屏幕,“因绝症而必须举行的命运投票,可以取代其他所有命运投票,并使之无效。”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巧得很,朋友,当前正好有一项关于你的投票正在举行。”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对啊。”我一直陷在这些荒唐事里,倒把这茬给忘了。群众正在投票,决定我是否应该接受纳米疗法来治疗癌症。这种疗法可以为我延长一两个月的寿命,也会带来不良副作用。但投票在好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开始了,怎么还在进行呢?“众活还有关于这个内容的条款?”
莉兹点了点头,“真是个典型的众活用户啊,读都不读T.O.S.,就签好自己的命运,拱手送人了。”她大声叹了口气,“这一条款旨在挽回濒死者的尊严,在他们临终前,给予他们对生活的最后一份控制权。”
我皱起眉,“怎么个控制法?如果这个人在这项‘因绝症而必须举行的’命运投票中仍然受制于群众的意愿,他又控制得了什么呢?”
“因为濒死者可以投上最后一票。那是决定性的一票,有一票否决权。”莉兹走到我跟前,把她虚幻的手搭在我肩上,“你可以投出决定性的一票。”
这就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投票却仍在进行的原因吧。“他们在等我投票。”
“幸好你推迟了决定。”莉兹直视着我的眼睛,声音柔和起来,“幸好一开始就是这么个情况。”
“是啊。”我自嘲道,“感谢上帝让我得了癌症。”
我们笑了,然后默默地在那里站了片刻。那群暴徒没有回来,哇哇流也依然离线,我却没能摆脱从进了达达飞龙的公寓后就一直腹背受敌的应激思维。
唯一突兀的是众活屏幕,那项至关重要的命运投票公告醒目地贯穿于屏幕顶端:凯奇·格莱斯特工应该采用纳米疗法来治疗癌症吗?
疼痛贯穿了我的腹部,我龇牙咧嘴起来。由于命运黑客、会爆炸的小丑之类的东西,我还没找到多少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所以呢?”莉兹看了看屏幕,又回头看着我,“你要怎样?接受纳米疗法,还是算了?”
我凝视着现在的投票结果:93%的投票赞成纳米疗法,7%反对。完全是一边倒。
我该把这样的投票结果视为一个征兆吗?稍微长一点、不怎么愉快的生活,比短不了多少、没那么多副作用的生活要好?
一切都取决于我。我这辈子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现在我终于有了决定自己未来的力量。癌症倒是赋予了我这么一丁点好处。在最后一刻,一件社交网络无法控制的事,将我从中解放了出来。
也许,是时候把这种自由发挥到极致了。
“结果会是什么呢,凯奇?”莉兹棕色的眼睛满是期待地凝视着我的双眼,“你会在众活上投出怎样的一票?”
我再次看了看屏幕上的问题和结果……这个支点决定了我余生的方向。然后,我咧嘴笑了。
“不关他们的事。”我摘下眼中的增强现实隐形眼镜,众活屏幕随之消失,莉兹也不见了,“从现在起,每一票都是无记名投票了。”
接着,我把隐形眼镜抛到肩后,信步穿过体育馆,任炸碎的小丑残躯在我光溜溜的脚趾间吱嘎作响。
Copyright? 2014 by Robert T. Jeschon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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