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节奇怪
吴二少奶奶怯懦懦问:“如今,不是不准卖烟土吗?”
二少爷不似三少爷那般温柔体贴,见妻子说话可笑,冷哼一声:“不准卖就不卖?只要有钱赚,杀头的买卖都有人敢做!城里那些烟馆,不照样红红火火?你不懂这些,安心吃饭!”
二少奶奶顿时不敢多言。
“就你懂?”吴夫人含笑维护媳妇一句。因为是老大老二都是前妻的儿子,吴夫人对两位媳妇没有老三老四媳妇的喜爱与苛责,保持淡淡距离。就算是此刻的维护,也是不咸不淡的。
吴将军也说起城里烟土的猖獗,还说如今白云归管辖,好了不少,从前更甚。
几位少爷顿时也加入这个话题,各抒己见。
采妩汗颜,怎么好好的,就说上烟土了?
吴三少奶奶略有所思,吃饭的时候精神微微恍惚。
画楼回到官邸,亦将今日巧遇季落夕的事情说了,一群人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的。
白云灵则咦了一声:“我昨儿才下的帖子,没有请季公馆的大小姐啊!”
画楼微微思量,道:“大约是六少请的……”
次日李方景来,众人一问,果然是他请的。
他笑道:“上次落夕冲撞了灵儿和薇儿,季龙头几次上门道歉都被拦在门外,就求到我那里。”
“那你就做好人啊?”卢薇儿不依了,“反正我不喜欢那季小姐。她要是来了,我便走。”
画楼忙劝:“依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季龙头有心求和,咱们也得给人一个台阶。督军出面就太抬举他了。还是咱们私下里见见季小姐,也算一笑泯恩仇。其实,我觉得那季小姐不错,兴许能和你们成为好朋友呢……”
白云灵笑了笑,不置可否。
卢薇儿则敬谢不敏:“算了吧!那种没有教养的土匪大小姐,结交不起!”
李方景扬眉一笑:“落夕就是任性了些,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她那样性格,是情有可原,季龙头特别宠爱她。季龙头有九个儿子。心心念念想要个丫头。他四十岁的时候,最疼爱的八姨太太才生了落夕。没过两年。体弱多病的八姨太太又去了。季龙头感念爱妾,又心疼落夕年幼丧母,简直就将她捧上天!她在俞州,向来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姑娘,不懂得算计,自然刁蛮,也从小没有什么朋友,只是跟我不错……我想着结个善缘。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落夕不是那种小家子气娇滴滴的姑娘……”
说罢。
看了卢薇儿一眼。
卢薇儿一顿,扑哧笑了起来。白云灵总是把陆冉挂在嘴边,卢薇儿便在李方景面前抱怨过:陆冉那女子。一看就心机不浅,小家子气,娇滴滴的,看着都恶心。
大家被卢薇儿笑得莫名其妙,便听到她说:“六少这样说了,我也就放过她一次……”
正说笑间,门外传来凄厉哭声。
大家涌到门口一瞧,居然是韩夫人,跪在地上大哭。两个四五十来岁的妇人,跪在她身边。
冬日俞州不算酷寒,亦是阴冷的。木棉树的枝杈挡住了阳光,树荫里的韩夫人面容消瘦得厉害,不住冲着官邸磕头。
旁边那两个妇人,同样衣着华贵,却跟韩夫人一样,虔诚磕头。
周副官忙上楼去告诉了白云归。
“这是干嘛?”白云灵小声问画楼,疑惑不解。
画楼同样一头雾水。韩夫人有事求白云归,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白云归不答应,亦是很坚决的。画楼不明白,她到底所求何事?一个内宅妇人,到底有何事求白云归。
而且这般凄苦。
今日她带来的两名妇人,跟韩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又是何人?
白云归没有下楼,周副官又匆匆跑出去,为难跟韩夫人说着什么,叫了两个侍卫扶她起身。韩夫人不依,推开那侍卫的手,依旧跪在。
周副官无奈,只得叫人强行拉起韩夫人,将她与那两个妇人一起送走。
挣扎间,就听到韩夫人凄厉的骂声:“白云归,你会不得好死的!橙儿才十五岁,你居然这样狠心!你将来会遭报应的,你会断子绝孙的……”
家里的管家与女佣都深深低下头。
画楼等人则惊愕不已。
韩夫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白云灵就失声道:“韩橙?大哥把韩橙怎么了?”
卢薇儿不解:“韩橙是谁啊?”
“韩夫人的第二个女儿,很是美丽可爱,我以前在韩府住的时候,她最好了,跟个小大人一样照顾我,姐姐前姐姐后叫着我……”白云灵困惑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嫂,我记得韩夫人来了好几次啊!”
画楼眼角微跳,低垂了眼帘,笑道:“督军的事情,我向来不知道……”
“我……”白云灵脸色煞白,“我去问问大哥!”
画楼来不及拉她,她就匆匆上了楼去。
不一会儿,书房里传来瓷器砸碎的声音。
罗副官扶着满脸泪痕的白云灵出来。
有些意料之外,卢薇儿连忙跑过去,扶了白云灵上三楼休息。
李方景说他要回去了,又道:“画楼,你送送我……”
画楼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便叫女佣拿了披肩,送李方景出门。官邸前光颓的木棉树虬枝盘结,筛下斑驳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李方景脚步微顿,只见她衣袂微扬,眉目皎皎,寒风中有抹红润在白净脸颊泅开,异常动人。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画楼扬脸问他。风吹披肩,流苏穗子款款而动。在她周身徜徉,绰约身姿更添曼妙。娴静里透出雍容。
李方景暗地呼了一口气,才道:“那日你问我韩家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事后还是想着去查查,就从那个莫名消失的韩三公子查起。查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闲闲立着,挺拔身姿自有倜傥风流,眼底莹莹碎芒,似骄阳般璀璨,修剪整齐的鬓角有墨玉般淡淡光泽。
“怎么有趣?”她问。
“韩夫人居然是冀南督军韩成虚的嫡妻。”李方景平静道。“韩督军的嫡妻嫡子嫡女,甚至年迈老母。全部在俞州!”
霖城却是在冀南……就是说,霖城是在韩督军的管辖范围。
画楼心中一凛,许多杂乱念头涌上。
“……画楼,还有一件事,我不晓得是不是巧合:从前,白督军的家人从未来过俞州,韩三公子失踪三个月后,你和灵儿便来了俞州!”李方景眸子微敛。尽量只是陈述。不带个人评说。
从前,画楼觉得她来俞州,只是为了掩护云媛北上……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是不是想的太简单?
“多谢你,我心中有数了!”画楼抬腕,轻轻抚了抚鬓角,试图遮掩自己的愕然。
李方景颔首:“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画楼情绪有些低落。
须臾她才抬眸,跟李方景道谢。
却见他目光迷惘,黑漆般眸子光芒尽敛,有丝涩然。
画楼心绪淡淡起伏,他的眸子已静,若无其事道:“那我先回了……”
白云灵被白云归吼了几句,哭了一会儿,卢薇儿陪着出去看电影;画楼在东花厅教慕容半岑弹琴,怎么都心不在焉。
“橙儿才十五岁,你居然这般狠心…….”
“韩家是冀南督军韩成虚的家人,且是嫡子嫡女……”
“韩三公子失踪后,你和灵儿才来了俞州……”
这些话,一句句在画楼耳边盘旋,挥之不去。
连慕容半岑亦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姐姐,是不是督军骂了灵儿姐姐,你害怕?”
画楼莞尔:“不是,姐姐不怕!做错了事督军才会骂,姐姐又没有做错什么……”
晚饭白云归没有下楼吃,白云灵与卢薇儿也很晚才回来;而白云展则彻夜不归。
次日,又有两位妇人求见白云归。她二人跟韩夫人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和蔼,一个孤傲,眉眼间都有大户人家主母的威严。画楼不认得她们,却记得是昨日陪韩夫人来的那两位。
便问易副官。
易副官摇头:“我很少跟督军出门,我也不识……”
画楼又问白云归身边的周副官。
周副官道:“一个是蔡夫人,一个是贺夫人。”旁的,也不多说。
又是夫人!
画楼便找了李方景,道:“你帮我查查,冀地一带,可有督军姓蔡和姓贺?”
李方景道好。
转眸间,舞会的日子越来越近,邀请人家的回复也慢慢到了。韩府直接拒接了,只说韩夫人不舒服。白云灵过意不去,亲自上门拜会,却被韩府的佣人拦在门外,不给她进门。
白云灵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回来就呜呜哭了。
卢薇儿不知道白云归与韩家到底怎么了,不敢深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安慰着白云灵。
一旁的白云展突然站起身子,往楼上走去。
画楼忙拉住他,低喝道:“好了,已经够不安生,你别添乱了!”
白云展愕然瞧着她。
画楼这才觉得他有些异样,似乎心不在焉,茫然问着她:“我怎么添乱了?我有话跟大哥说……大嫂,你陪我去吧!”
她觉得怪异,从未见过白云展这样,便给卢薇儿使眼色,自己陪着他上楼。
书房里的白云归好几日都脸色不虞。
白云展开门见山道:“大哥,我有件事跟你说……”语气里难得的敬重,“我想要订婚!”
白云归与画楼齐齐惊愕瞧着他。()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