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探视
越过层层宫门,年世兰终于来到景仁宫。

原先皇后的正寝宫殿其实是在坤宁宫,后来因着满洲的风俗,坤宁宫被改成了萨满教祭祀的场所,寝宫便也迁到了东六宫中的景仁宫。

宫门敞开着,却不见守门的太监。门后头就是一座石影壁,据说还是元代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很是气派,如今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就连院内都有些空荡荡,显得格外突兀。院内的花耷拉在枝干上,垂头丧气的,花盆内的杂草趁机疯狂地长了出来。

如今的景仁宫比之她当年被贬后的翊坤宫也差不了多少。

年世兰走到正屋前,这才见从后头跑出来两个宫人,正是江福海和剪秋。剪秋手里端着碗,里头大概是汤药一类,脸上的神情十分气愤。“娘娘如今还是皇后呢,不过暂时见不了皇上,这帮奴才就如此势利,能偷懒就偷懒,更可恶的竟然还想着另攀高枝。也不想想,当初娘娘风光之时,又多少人托着关系想来景仁宫伺候。”

江福海叹了口气:“宫里人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还跟那些人计较。娘娘的病如何了,你快些把药送进去吧,免得到时候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娘娘这头风是老毛病了,皇上不见娘娘,娘娘心里头难过,头风又发作了。”剪秋恨声道,“我只是替娘娘不值,娘娘平时何曾薄待过他们,如今却……说到底还是华妃,她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妃子,皇后就是皇后,永远都只有娘娘一个。我要你帮忙准备的东西,你可有帮我准备?”

颂芝听了这话已忍不住:“放肆,娘娘岂是你们这些奴才可以随便议论的。”

剪秋一惊,想到华妃对皇后所做的一切,怒由心生,却只能忍了下来。逞一时之快是好,可若是带累了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江福海也紧跟着请安。

年世兰斜睨了一眼:“原来剪秋还知道本宫是主子呢。本宫还倒是剪秋在皇后身边当差当得久了,也把自己当主子了。”

剪秋咬牙忍下:“奴婢不敢。”

“不敢还能在背后诋毁本宫,若是敢岂不是要翻了天!”

年世兰语气一凛,剪秋与周宁海不由都颤了下。

从前华妃总爱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可哪次不是皇后娘娘几句话就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乖乖服软。若换作以前,景仁宫哪里轮得到华妃这样放肆。可如今,皇上竟然为了维护华妃,把皇后娘娘关在景仁宫不闻不问。剪秋替皇后不平。若不是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她根本就不怕与华妃翻脸。

“皇后尚在思过中,怕是没时间管教奴才,本宫既然协理六宫,那便代为管理,省得丢了皇后的脸面,还以为是皇后不会管教下人。”

颂芝忙道:“剪秋姑姑想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不像别的奴才有内务府□□,对宫里的规矩不清不楚也是正常。奴婢想起来了,皇后好像不是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呢,带过来的下人自然要差一些的。”

年世兰轻笑一声:“本宫倒是忘了,那就怨不得剪秋不懂规矩了。”

颂芝道:“奴婢听说,宫人们有忘了规矩的,只要在慎行司待上一个月,保管把规矩都给记得牢牢的。”

年世兰招了招手,周宁海会意当即走到她身边等候吩咐。“那就带去慎行司好好教教规矩。”

言毕,几个太监上前架住了剪秋。剪秋惊怒交加,再顾不得其他。“你敢抓我,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这个贱人,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不得好死。”

“皇后呢?”

江福海听得直冒冷汗,乍听到有人问话,忙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在屋里坐着。”

屋内也是一片清冷,早没有先前她们每日清晨来问安时候的容光。年世兰一进屋便看见坐在正中央的宜修。她侧身而坐,低垂着头,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宜修冷笑一声。

年世兰徐徐走着:“皇后的耳朵倒是灵得很。”

宜修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移向年世兰:“只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本宫如今还是皇后,只要有本宫在一天,你就休想坐上本宫的宝座。... -->> 宝座。皇贵妃又如何,形同副后又如后,嫡就是嫡,庶就是庶。”

“这事自然是皇后您更熟悉,毕竟亲身经历了由庶到嫡,推己及人,臣妾自是望尘莫及。”年世兰挽起一个笑容,“臣妾今儿来,是给皇后带个信儿。”

宜修心中一紧。她是有过错,皇上也惩罚了她,难不成还要因为这点事废了她不成?不会,绝对不会。即便皇上要这么做,太后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仅是胤g的皇后,更是乌拉那拉氏的皇后,只要有太后在一天,她不管做错什么都永远会是皇后。

年世兰呵呵笑道:“皇后不必紧张,皇上并没有要废了您。”

宜修松了口气,面上不由浮起一抹自得的笑容。“华妃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太后大去,皇后娘娘素来深得太后欢心,若是皇后娘娘想为太后悼唁,臣妾倒是可以替皇后娘娘代劳。”

“你说什么?”宜修明显一怔,“太后大去……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儿晚上。”

宜修不信。“你胡说,太后虽身体抱恙,却还不至于到大去的地步。”她时常去寿康宫请安,太后的状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意外。”年世兰道,“寿康宫走水。”

简简单单几个字在宜修心上落下重重一锤。意外,好一个意外。连老天爷都跟她作对。若是没有太后一力支持,当初她或许还不能坐上这后位。如今正是她最需要太后支持的时候,皇上那么一心向着华妃,没有太后给她撑腰,皇上迟早都要把这后位转送她人。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做的,哈哈,意外,这后宫里的意外可多了,哪里有什么真的意外。”宜修认定是这样,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疾步到年世兰跟前,“你好狠毒,竟然连太后都不放过,皇上一定还不知道,才容得你在这里放肆。本宫要去告诉皇上,揭穿你的真面目。”

没想到如今的皇后根本不堪一击。记忆中前世的皇后心思深沉,面上极为端庄,她虽觉得皇后年老色衰,却还是佩服她这一点。想来从前最后的赢家应该是甄郑背趸屎笠恍姆龀终掷炊钥棺约海率且苍ち喜坏阶詈蟮慕峋职伞

年世兰冷哼一声。对皇后,她没有同情,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臣妾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可学不来皇后娘娘喜欢拿人当枪使,害了人还一口一个姐妹的。”

“你这是诬陷,谁不知道你心狠手辣,从来容不下人。何况本宫是正宫,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宜修怒极揪住年世兰的衣襟。颂芝见状忙在一旁帮忙:“皇后娘娘若是神志不清,该找个太医好好瞧瞧。”

此时宜修也顾不得旁人,只对年世兰大笑道:“你还真以为皇上稀罕你,喜欢你,皇上宠你不过是因为年羹尧,看见了吗?隆科多的下场就是年羹尧的下场。当年王府内端妃的那碗安胎药可是皇上亲自授意,端妃不过是当了替罪羊;还有那欢宜香,皇上吩咐内务府给你一人配置的,里头全是麝香,你知道麝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你知道吗?”

她自然是知道的。她所知道的远比宜修所知道的要更清楚。但这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如今她已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些曾经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的话语,而今早已不攻自破。福惠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场感情就是一场赌局,赌注是年氏一族的性命与她满心的伤痛,前世她是不甘心不肯相信自己一颗真心竟错付了,那今时今日她已赢了这场赌,赚回来的,远比想象中更令人满意。

“可惜了,这些臣妾全知道。”年世兰顿了顿,看向宜修,“皇后大概还不知道,是谁害得后宫妃嫔频频流产,害得皇上差点断子绝孙,又是谁害死了纯元皇后和她腹中的孩子。”

宜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踉跄着退后几步,终于跌倒在地上。

是谁?是谁?

“是安陵容那个贱人,本宫就知道,你哪有那个肚量替后宫众人请封,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一个常在的位份,那个贱人就受不住诱惑。”

宜修说得不错,她确实是从安常在那里知道的。“一个常在的位份自然不算什么,皇后难道不知道她看上的其实是跟着本宫就可以有孩子吗?依靠别人,终有树倒猢狲散的一天,哪里有依靠自己的孩子来得实在。”说完,再不看宜修一眼,径自离去,任她一人呆坐在冰冷的地上。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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