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十几天后,李靖跟随长孙晟抵达并州,见过尚书左仆射高颖,方知关内关外已是一派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为应对突厥联合高句丽来犯,高颖已将分散驻扎在河北各地的隋军共约十几万兵马分做东西两路,集结于雁门关和临榆关一线,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开战交锋了。
长孙晟与封伦在并州分了手,由封伦带着燕十三向东取道临榆关出使高句丽,劝阻新任高句丽王高元罢兵,而长孙晟则带领李靖、杨玄感等十几名随员,携带美女、厚礼径直出了雁门关,赶往突厥大可汗牙帐所在地都斤山来面见都蓝可汗雍虞闾。
伴随着东突厥的日益复兴强大,自雍虞闾继任东突厥大可汗以来,渐渐显露出不甘做隋朝附庸的野心来。就在隋朝兴三路大军伐灭南陈不久,雍虞闾就不顾隋朝的一再警告和劝阻,强行将大可汗牙帐从距白道州不远的紫河镇北迁回了都斤山。
当时长安朝中便有大臣建言隋高祖杨坚,发兵关外,用武力逼迫突厥将大可汗牙帐迁回紫河镇,因当时江南叛乱四起,加之杨坚考虑到雍虞闾仍向隋朝称臣进贡,不宜妄动干戈,便容忍了雍虞闾将牙账北迁的行为,同时,为加强对突厥的戒备,特命首相高颖亲自出镇河北,谨防突厥随时兴兵来犯。
长孙晟一行抵达都斤山之日,受到了都蓝可汗雍虞闾和可贺敦宇文般若的热情款待,夫妻两人率领突厥文武群臣迎出五里之外,将长孙晟一行迎进了大可汗牙帐,排设下丰盛的酒宴为长孙晟一行接风洗尘,丝毫也瞧不出两国即将开战的气氛。
待与雍虞闾、宇文般若夫妻寒喧已毕,长孙晟出乎对方意料地径直说道:“圣上近日预闻有长安奸民杨钦者,潜往关外,欲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特命在下此来捉拿杨钦回京治罪,以消弥两国间的误解,就请大可汗即行将杨钦交与在下吧。”
雍虞闾与宇文般若面面相觑,尚未开口答话,陪坐在下首的突厥大冢宰安遂迦已冲长孙晟抱拳说道:“长孙将军说的哪里话来,我一直陪伴在大可汗左右,可从没见过有什么长安奸民来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呀,恐怕是传言有误吧。”
经安遂迦提醒,雍虞闾忙也摇头答道:“本汗近日在紫河镇一带练兵,为的是防范西突厥达头兴兵来犯,决无起兵攻隋之意,想必是长安天子误听了奸人散布的谣言。”
长孙晟事先已料到了雍虞闾多半不会轻易承认受人游说,准备起兵攻隋这件事,便有意转向宇文般若,话中有话地问道:“在下临行前,娘娘还殷殷叮嘱在下转告公主,关外苦寒之地不宜久居,娘娘已在日常起居的正阳宫旁,特地为公主准备了一处宫苑,诚邀公主回长安居住。公主,在下听说,这名化名杨钦的长安奸民实则就是前朝公主和彭国公之子刘居士。刘居士潜往关外,游说大可汗起兵攻隋,为的也是反隋复周,恢复宇文氏的江山社稷。这些,不会也都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说吧。公主既已改姓归宗,为我大隋的大义公主,理应为圣上和娘娘着想,为大隋的千万子民着想,劝说大可汗将刘居士交与在下,继续保持突厥与大隋两国和睦相处的现状。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宇文般若听了长孙晟软硬兼施的一番话,面不改色地答道:“若是真有杨钦其人,我自会如长孙将军所说,力劝大可汗将此奸民交还给父皇母后处置的,但我的确从未见过杨钦这个人,不知长孙将军方才的那番话又从何说起呀?”
长孙晟淡淡一笑,用目光逐个扫视着帐内陪宴的突厥文武群臣,当他的目光落到紧挨着安遂迦坐着的一位驼背的大臣身上时,只见此人有意避开了自己的目光,略显紧张地望了一眼宇文般若,便有意指着此人问宇文般若道:“这位先生面熟得很,可贺敦,能否替在下作一引见?”
宇文般若见长孙晟不再纠缠于索要杨钦这件事,遂笑着冲那人摆摆手,为长孙晟引见道:“他是达官(突厥官名)江上源,也是位汉人。”
江上源略显尴尬地起身来到长孙晟近前,拱手说道:“江上源见过长孙将军。”
“你不就是......”长孙晟险些脱口说出“你不就是晋王府中的花匠江陀子吗?”,话到嘴边,又改做了,“你不是曾建言在突厥国中推行屯牧之法的那位江上源江先生吗?”
就在长孙晟略一打嗑,改口的一瞬间,发现江上源的脸色变了几变,强作笑脸点头说道:“正是在下,叫将军见笑了。嗯嗯,在下敬将军一碗……”
长孙晟已从江上源的反应中瞧出了一丝端睨,遂转头冲侍立身后的李靖使了个眼色,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不再理会江上源,向雍虞闾问道:“既然大可汗和可贺敦都说没见过杨钦此人,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咦,怎么没见叶护河汗呢?”
雍虞闾见长孙晟至少在表面上相信了自己的话,暗自松下口气来,笑着答道:“染干的领地在距此二百里外的独洛河一带,他这会儿多半正在赶来都斤山的路上。怎么,长孙将军有事要见他?”
“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长孙晟瞟了一眼宇文般若,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只因突利可汗数年前曾在长安住过些日子,期间多次晋见过娘娘,娘娘知他尚未娶妻,命在下见了突利可汗,当面问一问他,是否有意迎娶一位汉人女子做他的妻子。”
眼瞅着雍虞闾听了自己的这番话,脸色由睛转阴,长孙晟接着说道:“同时,娘娘也惦记着大可汗这位佳婿,特命在下携了四名关中女子赠与大可汗做侍女。就是不知大可汗能相得中她们否?”说着,吩咐人将随其前来的四名女子唤进帐来,叫雍虞闾相看。
这一回,是宇文般若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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