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种前——
“目暮警官,局里发消息了,让我们撤离追捕行动。”在法拉利身后,三菱Gallant穷追不舍,无论是目暮警官还是三木新人,都是参与过飙车族追捕行动的能人,区区两百公里时速,还不足以让两人破相。
但是,他们却忽然被上司勒令离开这次的行动。
目暮警官眼神阴沉,而三木同样是神色不甘。
前者虽然老骥伏枥,但仍旧志在千里,后者更是从精英警学院毕业的头牌精英,初生牛犊不怕虎。两人碰撞在一起,竟然还是被上司的威压所胁迫。
但那一瞬间,目暮警官有些愣神。
警官,目暮三藏,四十八岁。
在他漫长的警察人生中,有过光鲜亮丽,有过痛彻心扉,有过人间冷暖。
年轻时,他在自己的进路调查表上写下了“汽车维修员”的志愿,但因为工作稳定问题,他被父母推荐给警校,仗着自己年轻时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还特别擅长飙车追捕,开始了执法生活。
作为刑警的他,曾经见过盗窃犯在犯法后不知悔改,肆意妄为。
他见过性骚扰犯罪者在触犯底线后仍然敢挑衅被害者家属,肆无忌惮。
他见过深受家庭暴力伤害的孩子在暴雨天拖着满身淤青到局门口一言不发,好似眼睛里的光已经熄灭。
他年轻时也是那么不知轻重,不成熟的他甚至会在单独审讯某些犯罪者时没能够抑制住内心的冲动险些动手,如果不是同事的阻拦,他说不定还没法持续这个工作直到四十八岁。
在所里,他甚至有被同期取笑为“东京都の疯犬”。
而如今,四十八岁,说是男人迟暮其实也不远了。
虽然精神尚且留有余热,但身体也跟不上了。
最近枕头边的毛发愈来愈多,身上的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的,连老婆做出来烧焦的鸡蛋烧也能够当作兵丸粮一口吞进去面不改色。
他成熟了,但好像失去了什么。
疯犬暮年,终究是被分配到了这个在自然能保护区旁的江户川警局。
说是贴近自然,甚至一望就能望到大海,但却实际上是个连飙车族骑脸都不敢输出的养老院,里面的警员总是面色虚无,惶惶度日,害怕着被叫外派工作。
起床,上班,打卡,下班,吃老婆做好的饭菜,去厕所扣嗓子眼,睡觉,起床,上班……
莫比乌斯环一般无趣的人生还在持续,男人饱经风霜。
当他听到上司从无线电那头传来的冷漠命令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服从和无奈地叹气。
世俗的规矩不是锁链,而是磨平了男人棱角的刻刀,一道道划下,又重又痛。
他沉默着,三菱也距离那远方的法拉利越来越远,旁边的年轻人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法奈何得向后躺去,面如死灰。
此刻时下午,太阳仍然高高得昂首,刺眼的光线炽热而火烈,高速路旁的路灯给行人指引方向,此刻却化作业障,被高速行驶的骑车抛在脑后,只留下一道道交替的阴影。
目暮警官得脸埋在阴影中,秃了一大半的脑袋上毛发稀疏,像是被人打折了腿得流浪犬,毛发也随着部分血肉脱落,有些可怜。
他回想了很多。
木黄色打底,棕灰色分明的圆凳上放了青绿色的玻璃罐啤酒瓶,一个胡子拉碴的壮硕男人趴在桌子上,他满脸通红已经是喝过头了,而他身旁却有着一个和目暮如今一样秃然的男人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巴打结得得说道。
——你这个笨蛋,凶狠悍然和鲁莽不是一个意思!既然要做警察,你就给我好好把自己该学习的东西学习明白了,我们的工作不是揍犯人一顿,而是把那些狗屎东西塞进下水道里用栓子狠狠给他们开瓢,然后把它们踹进十八层地狱,呆在里面别出来!
那是自己曾经刑警时期的前辈。
煮着面条的铁锅升起袅袅白烟薄雾,穿着hello Kitty卡通围裙的女性背对着自己,细细在白色陶瓷罐子里分辨盐和砂糖,轻声说道。
——今天晚上能准点回来吃饭吗,清吾也想你了,最近的作文报告上还用你做了例子,说是以后也要当上刑警。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的……天天加班,连家里的黄脸婆都记不住了,饭都不吃。
但是,你既然选择要做这份工作,你就不要让那孩子丢了脸,好好做,晚上没吃完的饭我会留到冰箱,你明天吃也行……你哭什么?
饮水机里的水泵微微发力,硕大的气泡向上飘去,麻木不仁的同僚们又打开了新一天的高级扫雷,继续昨天没能够完成的壮举,也有人偷偷在档案袋里夹上了今早刚发布的杂志,里面是演艺界新星藤本弥美的写真照片。
原本温然的画面在此刻蒙上了老旧电视机收信不佳而导致的磨砂质感,麻木不仁的环境让目暮皱眉,甚至是心怀愧疚。
因为那个画面中,名为目暮三藏的男人也打开了高级扫雷继续昨天的对局,而且他是所内进度最慢的。
羞愧和惘然,他重新审视着自己的人生,似乎终于是释然。
现实中,那个秃顶的男人也终于是放下了心魔般,缓缓松开油门。
是啊……
已经,不需要努力了……
做了那么多,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自己最好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话说啊……
扫雷,有没有网络攻略啊……
目暮三藏的精神向下沉沦,仿佛坠入深渊,又像是得到新生,迎接进化。
但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警察同志,有人在飙车!】
画面中,名为目暮三藏的男人在这一声怒吼后吓得浑身横肉一颤,手边的茶水打湿了自己的杂志,而研究了许久的雷区也下错了位置。
砰。
砰砰砰砰砰……
刺猬样式的雷球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短暂的刹那,然后尽数化作红光,又消散若白芒,伴随着砰砰的连续爆破声响,男人辛苦两天的成果被彻底废除。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男人的血色逐渐充斥脖颈,又是涌上脸部,化作年轻时被称作疯狗的时期,他仿佛要倒拔警视厅审讯桌,对着犯人猥琐的面庞当头棒喝!
目暮警官,愤怒了!
——又是那群湾岸族!!!下午就飙车,他们是疯了吗?!!!
——我早就看着群湾岸族不爽了!!!别说是有钱人的大少爷,就算今天是蛇岐八家的少主,家主跑来聚会飙车!!我也要亲手把他们绳之以法!!
男人那发自内心的的怒吼传来,目暮三藏也是愣住了。
他回忆起来了。
那是绝对无法退让的底线。
那是即便身死道消也不能放弃的光芒。
那是自己即将通关的高级扫雷最后的绝唱。
那是自己说出去的——
男人の誓言!
秃顶男人突然开始浑身发颤,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如同盘扎的群蛇!
“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长啸,任由音浪席卷自己的耳膜。
他抬起头来,血丝满布的双眼瞪大,死死地盯着那前方的法拉利。
他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倾盆暴雨下,疯犬对着伤害自己的事物发出咆哮!
“追!!!!——”
目暮警官沉声嘶吼,这句话是对于三木新人的命令,也是自己的交代。
三木警官先是一愣,旋即连忙道。
“可是局里说对方身份特殊,是精英中的——”
“TNND老子打得就是精锐!!”
目暮警官将其打断,暴怒般叫吼道。
“听好了三木老弟!”
“男人说过的话就像是洒出的尿,你可以把它塞回去,但很痛!我告诉你,你现在想下车也没办法了!有尿你也得给我去后座拿个矿泉水瓶子解决了!”
三木闻言红温了,彻底红温了,他不是生气于自己竟然要被限制于这样的卫生困境,而是上司那言语中隐藏的质疑,他竟然是反过来生气道。
“我从来都未曾想过要放弃追捕!!”
三木咆哮,嘴里的口水喷到了目暮警官的鬓角上。
“但是……但是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追上那辆跑车,现在交通被打开,我们在直线上根本没有超越法拉利的可能性!”
“所列哇多卡那。(那可未必)”
没想到,回答那声咆哮的,竟然是目暮警官干净利落,沉稳冷然的声音。
“你以为——我比你早来这里多少年?”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三木大声回答,声音中留有疑惑。
“你以为——我在警视厅有多少熟人?”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三木大声回答,声音中留有惊疑。
“你以为——我每天晚上开车出去遛弯是为了什么?”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三木大声回答,声音中留有惊骇。
“你以为——我看了多少汽车改装视频!!”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三木大声回答,神情亢奋。
他已然是有所猜测。
“不知道就挨骂!!!”目暮警官同样大声回答,面色狰狞。
“6,262 cc V12引擎?6.3升V12自然吸气发动机?6速液压手动变速箱?”
“那又如何!!!”
男人豪迈得猛踩油门,释放了屁股底下那名为Gallant的魔兽!
那是男人为了对抗那些暗黑飙车族,而每天晚上偷偷溜出去自己进行改造的洪荒怪物!!事实上,这怪物的极限早就远远超出了这三菱的极限!
即便是名牌跑车,即便是全世界限产29辆,售价150万欧元的华丽超跑又如何?
男人仰天长啸,那是迟暮之狼最后的怒吼,闪耀群星的余热!
“我今天,还就必须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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