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花别人的钱是门技术活

人人网和YY的推广，虽然是04年上半年顾诚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不过在眼下刚刚回国的节骨眼上，他还顾不上那边。有件更重要的生意上的大政方针，需要他亲自定调子，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代劳。

那就是决定IPO得来的钱怎么花。

IPO不是用来装逼的，是用来融资的。

虽然大多数想要冲击财富排行榜以便装逼的虚拟经济创业者，都会选择IPO这条捷径，结果把经给念歪了，以至于很多吃瓜群众都忘了IPO的本意。

传奇娱乐的市值在65亿美元左右徘徊，还算稳定。IPO过程中融到的钱大约是9亿美元不到。

钱到手后，躺在账上是非常不明智的，按照国际惯例就该买买买。

后世的马风马腾李老板，都是这么干的。

但是到了顾诚手上，情况就有些复杂。

他并不打算持久经营传奇娱乐这个被打上了鄙视链底层烙印的游戏公司，那是他贫贱时不得不借助的捞钱手段，不是他想要的事业。

未来无论是做改良后的《诛仙》，还是代理永远处在鄙视链顶端的《魔兽世界》，他都希望和曾经的Low哔划清界限。“传奇”、“奇迹”只是几头被顾诚吃干抹净榨干剩余价值就扔的药渣，上岸洗白之前就该高价甩锅给孙正意。

这时，他怎么花这笔钱，就很有讲究了。

IPO融来的钱，是增发新股得到的，而非卖出旧股。顾名思义，是公司通过增资凭空多了15%的股权；所以这9亿美元是属于传奇娱乐的，而不是属于顾诚或者任何其他旧股东。

（注：扫盲一下，如果是股东抛售旧股，得到的钱才是属于股东个人的。）

而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之后，每个季度都要公布财报、业绩，财务透明度比上市之前高得多，关联交易的难度也是成倍增长，连孙正意和其他小股东合法监视顾诚的尺度，都大了好多。

也正是因为知道上市之后的种种限制，顾诚才会在2003年底的时候进行了传奇娱乐成立三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分红，图的就是把传奇娱乐的钱变成自己个人的钱，宁可顶着高额的所得税也得分——

当时他把整个03年赚来的纯利润，全部分红分了出去，连当时刚刚执行债转股协议得到25%股权的孙正意，都差不多分到手了好几千万美元。就这还是传奇娱乐一直帮支付宝等兄弟公司背锅背成本的情况下的状态。如果不背锅，这家公司的年终分红再翻倍都有可能。

一言以蔽之，如果用IPO融来的这笔钱买买买，买到的东西将来也都是属于传奇娱乐的，不是属于他顾诚的。传奇娱乐被甩锅甩掉之后，今天买买买到的一切都会跟着跑。

花钱，从来没有这么技术活过。

……

“监事会那边质疑了，‘支付宝用户首次购买传奇一卡通打5折’的活动必须停止！要不就让支付宝方面支付至少一半差价给传奇娱乐！淘宝网抽奖送的奇迹MU氪金代金券也要停掉，要不就让淘宝付钱。

小顾，我们现在是纳斯达克上市公司！你就让我省点心吧，把原先那套野路子都给收起来。不然就算孙正意不咬我们，的人都要找我们喝茶了！”

这不，为新公司怎么花钱的事儿，星期二一大早，顾诚在办公室里屁股还没坐热，CFO柳倩就火烧火燎地打上门来告状了。她倒不是故意对顾诚如此态度强硬，实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的日子过够了。

（注：，米国证券交易监督委员会）

顾诚揉着鼻梁，大脑飞速运转了十几秒，勉为其难接受了第一条，驳回了第二条：“支付宝首冲打折可以让支付宝公司出钱。

但是马风那边给发代金券，应该算作传奇娱乐的营销推广费用——打广告引流，千人成本比这个还高呢！你拿上个季度每个渠道的千人成本报表给孙正义看！咱也不能一刀切地让外人欺负，该传奇娱乐自己承担的广告费、营销费、推广费，就得从传奇娱乐出！”

柳倩管财务，并不了解营销费用的效率，刚才只是忙昏了头，此刻闻言之后紧急检索了一番，才发现孙正意这老狐狸居然也玩夹带，想把一部分传奇娱乐该自掏腰包的宣传费用伪装成了“友商逼着咱打折、为友商拉客”。

她也算从谏如流，立刻改了。

尽管驳回了一条，柳倩还是暗暗摇头，觉得日子难过。

这才上市多久？顾诚和孙正意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发展到了做贼防贼的程度，一个千方百计把自己名下其他生意花的钱摊给传奇娱乐销帐，另一个千方百计把这些钱再顶出去说“这个锅我不背”。

原因无他，顾诚名下那么多生意，只有传奇娱乐一家有孙正意的股份，孙正意自然希望这家公司少花冤枉钱，该花的钱都让那些顾诚和潘洁颖绝对持大股的子公司花去。

听说孙正意短短几天里，已经在背后私下里大骂：“八嘎！华夏这帮野路子！《公司法》有跟没有差不多！”

虽然孙正意骂得不算错。

因为2008年5月19日最高院实施（法释[2008]6号）、《关于适用若干问题解释（二）》之前，华夏《公司法》对小股东利益的保护确实很空白，而同期米国人和扶桑人在这方面要到位得多。

以后这日子过得长久么？

柳倩脑子乱哄哄地，好久才把顾诚和孙正意之间的分歧条分缕析地摊派清楚，顾诚就塞给她一份买买买的方案，让她带队实施。

柳倩觉得一阵头大，硬着头皮大致看完了：

“斥资5000万美元，研发数款支持AGEIA公司今年新推出的Phy-X物理引擎的高画质单机/网络游戏、并承担相应的前期技术投入？”

“斥资2亿美元，搭建正版游戏线上销售平台，该项目应同时包括正版光碟游戏销售、在线下载/验证数字版销售两项内容？还要对DRM在线正版验证技术和反虚拟光驱识别技术进行研发？项目名称暂定名为STEAM，项目性质为传奇娱乐全资子公司。”

“斥资2亿美元，对STEAM平台搭建后的这种正版游戏折扣促销进行补贴、应采用STEAM直接官方打折的方式，洗白或淡化支付宝等平台在这一过程中的受益程度。”

“斥资5000万美元，用于烘托品牌被仿冒程度的局面，为司法认定驰名及其余品牌建设和曝光率经费买单……”

清单最上面的东西说得都是很清晰很见光的，越到下面就越是只能跟柳倩私下里说说，一看就是损孙肥私的擦边球，如果不加修饰被孙正意看到，估计会大为光火。

而事实上，即使柳倩以为自己是顾诚的心腹、能想通全部，而真相却是她根本没法彻底跟上顾诚的思路。

STEAM这个平台，在另一个时空是做CS游戏的维尔福公司2004年建立的，不过不是现在，大约还有半年多。顾诚也懒得想名字，当初动这个念头的时候，发现STEAM这个名字检索了一番世界各国都没游戏公司用，他就全套抢了，大不了到时候让维尔福公司再去另想一个。

历史上的STEAM在刚成立的前三四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数字版正版单机游戏销售平台，它只是卖卖维尔福公司自己的产品的——两者的差别大致就是京冬和淘宝，一个是B2C的官方旗舰店，一个是C2C的第三方开放平台。

眼下扯这些也没有价值。

在顾诚眼里，STEAM这个平台他都没打算长久使用下去，04年搞STEAM还太超前了，国民对于正版单机游戏根本没有任何支持的概念。这注定是一个要最后流干鲜血的阁命先行者。

但是做STEAM的过程中，公司积累下来的研发经验、项目技术，都是有可能被顾诚神不知鬼不觉复制出来的。甚至这一过程中可以才用大量的技术外包，不让传奇娱乐本身的研发团队做，而是委托给顾诚控制的YY网络科技等研发部实力强大的公司做。这样最后传奇娱乐只是拿了个成品，而技术经验可以大量地留在体系外。

而STEAM在今年拟实施的单机游戏亏本打折销售，一来可以培养国民的正版意识，反正这个市场迟早是顾诚会杀回来的，国内其他互联网人三五年内等闲没有那么大胃口来染指，这个市场越大，他将来总归会受益。

而且在STEAM主动打折的过程中，那些单机游戏爱好者一旦发现“用现金根本买不到那么便宜的游戏、只有用支付宝才能买”这一事实，无疑也会逼着这些人入坑支付宝，帮顾诚白推一大波支付宝/YY/人人的用户生态圈子。

如今全国的网民规模，勉强突破了1亿人。按照官方预期，到05年初大概可以达到1.3亿。

但实际上，拥有电脑的人数，比网民人数是要多一些的。尤其是在偏远地区，电信网通因为用户密度低、架设有线宽带成本高，所以均摊到每一户的费用相对于当地收入而言比较坑爹。按照顾诚手下的战略调研部门统计，至少有数千万平时可以用到电脑的人、却没有开通自己的网络，或者即使偶尔去网吧联网，也没有用QQ/YY等任何需要注册/登陆的软件产品的习惯。

这些“有电脑无网”的用户规模，大概可以占到现有网民的2~3成，这是2004年的社会现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网络游戏领域再是用力猛推，也是不可能让这部分网民被拉入支付宝的坑的。但是单机游戏，尤其是一些不太热门、不太经典、以至于盗版光盘刻录商因为担忧销量都不敢铺货的游戏，却是这部分准网民极有可能去玩的——前提是他们能够发现这款游戏。

顾诚建设STEAM来提前打一波先锋，并且作为一道最终会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就是希望让这部分腾云公司还没法触摸到的准网民，在进入网络世界之前就被支付宝和YY先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