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耳边却听到皇上如鬼魅般的一声质疑:“真不知?朕尚记得十年前的元宵佳节,天灵郡郡王之母,也便是当时的丽妃本应在宫宴之上献舞,奈何前一夜,脸上却忽然肿胀青紫,但第二日她却安然上场,丝毫看不出意外。据说,乃是你献药与她,朕倒想知道,徐太医你还制成了何种灵丹妙,竟不是金玉露?”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瓶,徐太医顿时吓得身子一颤,急忙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饶你可以,可朕想知道,你为何要谋害慕妃?原因何在?”
陈太医仓惶地抬头看向皇上,可惊鸿却觉,这道目光,并非在看独孤翎,但独孤翎既不出声,她也便保持沉默。
终于,徐太医似突然间死心一般,垂下头,低声道:“是臣厌恶……”
突然听他不再说话,他们看去,却见他已嘴角流血,身子瘫软地倒了下去。
他服毒自尽了。
惊鸿怔怔地望着陈太医的尸体,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不懂,陈太医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死了。直到听独孤翎冷声说将尸体抬下去时,她恍然间醒神,却无意识的后退一步,身旁一只手及时伸过来将她揽住,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宁神的檀香萦绕着,她的心方安定下来。
耳边是他温柔的低语:“你先回揽月阁,晚些时候朕再去找你。”
她定了神,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女子惨叫声,片刻也待不下去,点点头,离开了御花园。
吩咐好此间事情,独孤翎派了岑景仁代表自己前去大理寺,准备审理乔治之事。宣了虞风澜、慕谦以及几位大臣随他去华音殿议事。
人群散去,太后这才缓缓起了身,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在执刑的方向,唤了师师,一并离去。
惊鸿一回到揽月阁便被众人围了起来,许久未见,她们也很是想念惊鸿,今日御花园之事,她们也已听说,只觉得分外解气,而雨茗、柳儿的伤势也已无大碍,可谓皆大欢喜。
众人缠着要她细细地讲一遍御花园之事,惊鸿这次却拒绝了她们,只是笑笑,告诉她们从此以后莫要再提此事,便转开了话题,陪他们闹腾了一会儿,她便独自进了屋子。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尤其是偶尔冒出的乔芷柔或许是被冤枉的这个念头,让她自己也吓一跳。而今次的事情来看,有人已经盯上了她,她只怕会牵连到苏若梅,因此必须尽快寻得她,至少赶在杜苑儿之前,或者说慕谦之前。
她思来想去,一一排除过去,最后余下的人竟然是她怎么都不曾想到之人,可的确也只有此人合适,虞风澜。
有权势,为人正直,细心体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也许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心思笃定,她立刻提笔写了信,希望借助他的手,帮忙寻到苏若梅,顺带着画了一幅苏若梅的画像,她竟不知自己拿起画笔,竟是分外的驾轻就熟,这倒是个意外。
信写完,她又为一件事情犯难,苏若梅不认识虞风澜,即使寻到了,她未必肯相信这封信是自己所写,更不可能轻易随虞风澜走。她得有个东西做信物才成,可
是她却全然不记得从小到大,自己有什么随身之物可以托付的。
忽而她灵机一动,便在信的结尾写上了那个让她始终好奇的诗:三千愁丝一一落,只得一梦入君怀。
将信封好,她唤了几声蝉儿,却无人应答,这时,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回来至今,竟从没见到蝉儿。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门被推开,雨茗和柳儿走了进来,皆是一副好奇之色。
“主子,这几日,蝉儿姐姐都不在,难道不是和您在一起吗?”
惊鸿心头一震:“她没回来?”
柳儿摇头:“不曾回来过,自从主子您在太后寝宫出事之后,蝉儿姐姐曾带着皇上来就您,事后就不见踪影了,奴婢一直以为……她被皇上留在华音殿伺候您。”
“皇上不允许任何人去看您,我们都很担心主子的状况,奴婢还想着蝉儿姐姐怎么也不给我们报个信,却怎么会这样?”
惊鸿这才惊觉,难怪她觉得哪里出了错,病后一直没来得及想,现在想来正是这一件,当日皇上怎么会突然来救自己?她不曾觉得是因为独孤翎爱自己才会来,一定另有原因。
问柳儿估计是问不出什么,她还是得问独孤翎才行。如今蝉儿不在,也无人替她跑腿送信了,放柳儿、雨茗这些不会武功、心思又粗的人去,她也不放心,还是亲自跑一趟比较好。
想必皇上找他们议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此时赶过去正好。
待经过一处花园时,忽而看见里面坐着两个人,看背影只觉得像是玉妃与洛妃,可是印象中,洛妃向来清冷孤高,怎么会与玉妃在此,而且还是洛妃在说,玉妃在听,这可是有些反常。
不过偷看偷听毕竟非君子所为,姜玉茗又救过她,她虽好奇却还是离开了。
花园里,岑洛雪眼角扫过匆匆离去的惊鸿,紧张的神色稍稍淡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姜玉茗,她的嘴又抿紧了几分。
见姜玉茗始终不说话,她有些厌烦,不打算再循序渐进,直接开口道:“他对你痴心一片,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心心念念地却只是嫁给皇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眉头一皱:“你爱皇上?”声音蓦然冷硬了几分。
姜玉茗急忙否认:“不……我不爱……”
“那你是为什么?他如今官居高位,难道这样的官职还不够满足你的野心和虚荣心?”
姜玉茗身子蓦然一颤,有些话想说出口,却只能拼命压抑住,将泪水一点点吞回心里,她低声道:“不,洛雪,不要再逼我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你告诉他,忘了我吧,我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的,再也没有以后了……”
“我不管,要说你自己去说。”岑洛雪面色冰冷,语气更是冷到了极致。
姜玉茗苦笑,“那你呢?又是为何嫁进宫?你不是也有爱慕之人?”
“这是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无须操心,有这闲心还是想想如何争宠吧!”
姜玉茗恍然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岑洛雪:“你……你竟是这样猜测我的?”
岑洛雪冷笑:“
难道不是么?嫁进宫的女人,除了争宠,还能做什么?我原以为你是清莲,出淤泥而不染,却不想也只是俗气的牡丹!你今日是位居五妃之首,你是可以打扮的雍容华贵,可是你难道没看出,皇上不爱你?经年之后,新人胜旧人时,你哭都没处去!呵呵,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就这样舍弃他的一片真心,姜玉茗,你也不过如此!”
“我今日只是来提醒你,别忘了色衰而爱弛这个道理,更想告诉你,我等着你后悔那一天!”
姜玉茗心头一颤,等?呵呵,不必等,从她决心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后悔……
可是,不能回头啊,她不想姜家没落,而如今,却也无法回头了,从此,那个人,那颗心,他的悲喜,她感同身受,却再也与她无关……
抬头时,才发现花园里已无人,伸手去摸脸庞,才惊觉脸上泪湿一片,静静地抹去泪,调整出一个最好的表情,她回头唤了等候在远处的宫女,缓缓地回宫去。
惊鸿一路赶来,候在官员离开的必经之路,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等了须臾,才见几个人远远走来,最前面走的却是她爹慕谦,她急忙闪身避开,待慕谦几人远去,却不见虞风澜的踪迹,想是他早便离开了,惊鸿心中焦急,却只得打道回府。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眼前这个笑颜如花的男子,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不是虞风澜是谁?惊鸿心中欣喜,却见他眼眸中尽是温柔,竟害羞的低下头去,“丞相大人。”她小声的唤了一声。
虞风澜却似心情大好,虽不外露,可声音中却带着几分暧昧的温情:“我不叫你慕妃,你自然也不必喊我丞相。若还记得当日一品居酒楼之事,你我便以朋友相称,我就依旧喊你作景鸿,如何?”
惊鸿莞尔一笑:“谢谢虞公子当日替柳儿解围。”当日若非虞风澜,柳儿如今身上的伤,只怕不止这些。
虞风澜微笑着点头,算是承了她这一声谢,却再不多提。见她面带隐忧,有事似乎不好开口,他笑了笑,又问道:“我看你刚才似乎在寻人,在找谁?”惊鸿点点头,开始酝酿如何开口。
现在才觉得自己跑来这里找虞风澜实在是冒失,她虽不是朝廷官员,却也听说过左右丞相不合之事,如今她若拜托虞风澜去找苏若梅,一旦遇到慕谦或者杜苑儿的人,只怕会给他惹来麻烦,可若他不帮,她也实在找不到别人能帮的。
再说,他们并不是十分亲近之人,太后寝宫那日,他替柳儿开口求情,已经帮过自己一次,自己如今又来寻他帮忙,会不会被认为她是个顺杆儿爬的人?
“在想什么?”虞风澜轻声问了句,又看了看天色,不放心的道:“天黑了,你也没带个宫人出来,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虞公子……”
她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嗯?”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又让她的心中没了底,但话即已出,她也不想再遮掩,苏若梅的性命比较重要。
她抬起头望着虞风澜,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来,缓缓说道:“不知我的事情,虞公子从前是否曾听说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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