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温情(十四)
厅上的闲杂人是让出去了,只有不是闲杂的人在这里面,喝到这一会儿不能说没有酒,可是大家酒都醒得差不多。
大家的眼睛尽量是目不斜视,可是都用眼角在观察晋王的举动。晋王白白的面庞上更是惨白,听着皇帝不慌不忙地问五皇子的亲随:“晋王的人到是取到东西了,你拿着朕的玉佩却取不到,这是怎么回事?”
晋王的嗓子眼里一阵格格声响,只是说不出话来,听着派往宫中取东西的五皇子亲随回话道:“奴才到了宫外,说宫门下钥,要想进宫必须问过兵马司的大人们,给他们看过皇上的玉佩,又说皇上赏赐在宫外的东西甚多,这一件东西当不得什么。”
然后五皇子的亲随报出来守宫门的是哪些人。听到一个名字出来,晋王额头上的汗就多一分,他不由自主地就跪下了。
淮王偷眼看看朱宣,依然还象无事人,就象刚才左拥右抱时一样平静,然后外面院子里突然起了喧哗声。皇帝这才含笑看看南平王:“朱卿,你又弄来这些人作什么?”
站起来的朱宣对皇帝这才道:“皇上鱼龙微服在外,臣调了西山大营的兵将前来护卫,天色已明,请皇上速速回宫才是。”朱宣是交待中午半路上打发回去的亲随去西山调了兵来。
稳稳坐着的皇帝面带微笑看着朱宣:“外面突然有喧哗,如果是在宫里,当然是三皇弟的人,”跪在地上的晋王颤抖一下,皇帝正眼儿也不看晋王,只看着朱宣:“在这外面,当然就是你南平王的人。”
突然感叹的皇帝抚着自己额头道:“想想朕真是有福气,在宫里有三皇弟的人保佑,只怕还有六皇子。”提到皇子们,五皇子也跪了下来,皇帝继续说下去:“要是在外面嘛,就是南平王你人多势众了。”
“臣不敢。”朱宣也跪了下来,淮王也跟着跪下来,楼御史这一会儿把与朱宣的仇怨忘到九宵云外去了,也跪下来。
皇帝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异常狰狞起来,看着这面前跪着的几个人:“先皇子嗣稀少,朕登基以来,以兄弟手兄为念,从不加以砍伐,现在看来,倒是朕错了。”
“皇兄,”晋王猛的号叫一声,叫得厅里人人心中一震,颇有几分象夜猫子一样,晋王踉跄一下身子,往前膝行一步:“请皇兄看在太后的份上,太后在世时,诸皇子之中,对臣弟多有眷顾……”
皇帝忍耐的咬咬牙:“你不声不响地在宫掖里安插这些人,你的人深夜出入宫禁有如无人之地,朕的人倒进不去了,我一直容忍你到现在,你……还带坏了朕的皇儿,”说到这一句上,五皇子伏地也是神伤,这位晋王皇叔背后耸着皇子们做事情,倒是件件桩桩都在五皇子眼里。
“我……背一个弑弟的名分也罢,”皇上脸现怒容,斥责晋王道:“先皇手足留下来不过些许,朕才对你如此容忍,一向敲打你只是不改,我……”
晋王膝行几步,厅里全是晋王的哭声,朱宣皱皱眉,当初给他一马鞭子也掉眼泪,现在当然是哭得更厉害了。
坐着神伤的是皇帝,先时夺位肯定是用些手段,后来为了名声,为了让后世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对先时一起争夺皇位的几位皇弟格外容忍,不想晋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事情来,皇帝看着晋王哭哭啼啼的面孔,真的想啐他一口,就是个女人也没有这么哭的。
“父皇一向对皇叔们,儿臣们爱护有加,晋王皇叔是父皇最钟爱的皇弟,一时做错事情,父皇只管责罚就是,父皇不必动怒,身体要紧。”五皇子也开了口。
这句话提醒了皇帝,更是对着晋王冷笑连连:“我平时对你容忍太过,不想倒害了你,你这个闲散皇叔,过的这样不太平,不知道是你的过错,还是朕的过错?”
朱宣听着晋王只是不停地在叩头,心里解气,这地方不是在皇宫里,给太监一些钱,领着专门在能叩得响的金砖上叩头,在这里实在的地面上“平、平”地叩头,那额头还是自己的吗?
皇帝不理这叩头声,站起来右手理理左手的衣袖口,缓缓吩咐道:“宫掖处的……这些人下狱待查,兵马司的……这些人下狱待查,昨夜守宫门的人送到刑部里去,”吩咐完这些以后,才轻蔑地看一眼晋王,心里只是鄙夷,这也算是皇家血脉吗?真的是让人看不上。
厅上再耽误一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早晨的集艳楼尚可以看出来昨夜的靡靡,皇上漫步走出来,看到外面已经是大变样子。
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把持着院子,几位将军们手扶在身上的佩剑上立于厅外的草地上,看到这一行人走出来,赶快行礼拜倒在地:“臣等叩见皇上。”
皇上呵呵重新有了笑容看着这朝气蓬勃的兵将们,对朱宣似笑非笑:“你这样不算有功,只算你护驾罢了,那个女人,你还是要自己掏银子赎身给楼御史送去。”
再看看熬了这一夜,精神有些不济的楼御史道:“楼卿,你身居御史之位,理当申诉的是民情民声,一本又一本参的只是南平王,让朕不明白,查了一查,原来你们这样的过节这些年没有解开。南平王是风流浪**的人,只是你也太固执了。”
说得楼御史红了脸,赶快躬身道:“是臣平素想左了。”皇帝看着毫不脸红的朱宣,举起一根手指冲着朱宣虚点了几点,道:“昨天这一玩,你也应该够了,再过上几年,你可以当祖父了,还打算背着浪**鬼的名声不成?让朕好好看看你,打算玩到孙子都能出去的玩的时候吗?”
更红着脸的还是楼御史,楼御史的年纪才是可以当祖父了,而且楼御史的长孙是今年出生,他的确是个祖父。
这里皇帝离开回宫去,朱寿留下来和集艳楼的老鸨交涉:“给曼娘儿赎身,你打算要多少钱?”然后敲一句:“你不要狮子大张口,今天你也看到了,是你这里总有不好,才来这么多兵查你们,你想好了再报价格。”
老鸨真的是有些害怕,也同朱寿讲价钱:“为了什么来了一队兵,把我们关在屋子里不让出去,后来簇拥着走的又是谁?你也是来过这里的,就是皇子们也是经常来的,我们也是可以去求点儿脸面来的。”
嘻嘻笑的朱寿道:“那你听好了,曼娘儿得罪了人,我要带她走,她在你这里也给你挣了这些年的钱,我也不白要你的人,给你留两千两银子,你权当以后没有这个人。”
两千两银子?老鸨一听就脸色不豫:“总是知道价儿的,前年有一个客人出一万两银子要曼娘儿,我都没有给他,两千两银子一个这样会侍候的大活人,当是菜市场上买鸡鸭吗?”
朱寿把银票拿出来在手上拍打着:“你怎么不说曼娘儿**时候的价钱,更是漫天要价,前年的价格跟今年能一样吗?再过两年人老珠黄,死鱼眼珠子更不值钱,有点儿钱给你就错了,你不信你留两年还是一个价,算你的人是珍珠铸成的。”
老鸨还想争一争:“前年到今年,至少也还值一半儿的价格吧,你又下去一半还好,我这些年的扎裹,这些年在她身上花的钱流水一样……”
“外面都是兵,你是想在这里封几天你做不了生意,还是今天就撤走?”朱寿把银票推过去:“知足吧,又没有白要你的。”
老鸨拿过银票来数一数,又对朱寿道:“走也可以,一套衣服一套首饰走人,别的东西可不许带。”
朱寿大步走出来不理老鸨在身后说话,老鸨把银票揣起来跟着朱寿出来,看到外面一乘小轿,是朱寿一早在外面雇来的,曼娘儿已经站在小轿旁边,老鸨立即就拉下脸来:“包裹打开,我得搜搜看才能走。”
曼娘儿已经是确切得知消息,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院子里还有没有最后一队没有撤的兵,朱寿只是不说话,曼娘儿把过来拉扯包裹的老鸨推了一把,看着她跌在草地上,这才道:“我给妈妈挣了这些年的银子,就有一点儿也是我自己的,妈妈太没有足够,也没有眼色。”然后自己打了轿帘坐到轿子去,看着老鸨坐在地上只是蹬着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曼娘这个没有良心的小贱人,还学会打人了。”在清晨的庭院里面听起来特别地响亮。
重新打开轿帘的曼娘只是看着老鸨笑:“妈妈,我去了,指不定去了哪一家高枝儿,或许妈妈还要找我的时候呢,这个时候只想着拿我卖钱,妈妈也太狠心了。”然后对朱寿客气地一笑:“我可以走了吗?”
看热闹的朱寿象是这才想起来,示意轿夫们:“起轿,抬到京里三里胡同去,”曼娘儿对着朱寿嫣然一笑,那个地方是自己常去的,是楼御史的地方。
最后一队兵也撤出去的时候,老鸨仍在院子里地上蹬着腿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骂,一条新的蓝绸裙子上沾的都是地上的泥土,房里的人才允许出来走动。
几个龟奴,几个ji女过来扶起老鸨来,刚劝了一句:“人都去了,妈妈放宽心才是。”脸上就挨了“啪”地一巴掌,老鸨一扫刚才的哭丧着脸,跳起来叉着腰骂道:“那个小贱人,在院子里这些年,以后自己就能跳出去,从良有几个好下场,你们还是安生地呆在这里吧,等着看她被人家撵出来,回来求我哼,老娘才收拾她呢。”
坐在小轿里的曼娘此时当然是心情不错,再也不用听到老鸨的骂声了。
回到宫中的皇帝就开始拟定更换的人选,一直到近中午,才到陪着一同回来的朱宣等人出宫来。
朱寿先于一步迎上来,对着朱宣附耳几句,朱宣当着淮王和五皇子的面对着楼御史拱手道:“曼娘已经送到楼大人外面的住处去了,大人,这件事情我办妥了。”
尴尬不已的楼御史现在心里是在打鼓了,这么喜欢曼娘都没有为她赎身,是因为家里夫人严厉,一旦知道了不会相容,想想这是皇上让南平王送来的,楼御史只能这样回去对夫人说,指望着夫人可以容得下曼娘才是。
五皇子和淮王都是忍着笑,几个人在宫门口分了手,五皇子要回家去,楼御史要去看曼娘,朱宣是想回家去,想想最近表哥天天在家里,象是妙姐儿觉得不亲香,不如外面再逛两天再回去。
身上衣服过了一夜有汗水而且起皱,朱宣打发朱寿回去取衣服去,对淮王道:“西山大营去看看去,你也来如何?”
淮王想想今天早晨突然出现的兵将,也想去看一看,也让一个亲随回家去取衣服,对朱宣道:“皇上震怒在处理晋王皇叔惹出来的事情,出京去躲躲也好,好在我刚才在殿里对着皇上回过话,带兵上要象你多多学习才是,我跟你倒是不妨,只是何必这么着急,你我都是一身汗,找个地方洗洗吃了午饭再去不迟。”
两个人相约着一起去找洗浴的地方,昨儿都是一宿没有睡,再有个地方睡一会儿也成。反正朱宣是不急着回家去。
号啕声从房外传进来的时候,是伴着菊香微风一起进来的。正在和顾冰晶说话的顾夫人和女儿一起面带惊讶的神色,是谁这样的大胆在这里哭闹。
“三舅奶奶来了,”丫头们在窗根下面的回话解了顾夫人“是谁这样哭闹”地疑惑,紧接着第二个疑惑又来了:“没有失礼的地方,为什么这样哭上门来,就是中秋节的礼也是不偏不倚的亲戚们分送过去,这又是为什么?”
随着哭声站起来的顾冰晶对母亲道:“母亲出去看看吧,这样哭就是有事情来的。”果然三舅奶奶楼夫人让顾夫人母女再解了第二个疑惑:“我在家里越熬越回去了,姑奶奶要为我做主才是。”
让丫头们先准备好丝帕,顾夫人迎出来先在黑漆椅子上坐下来,才不动声色地道:“嫂嫂又怎么了?先让我知道原因才是。”
在房里偷听的顾冰晶不用倾耳就可以听到三舅**声音,不用出去看也知道必定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三哥那个死鬼,还什么御史,别人从窑子里弄出来一个多少人玩过的女人送给他,都安置好了才告诉我……”
这样的话让顾冰晶先觉得不能再听下去,带着自己的丫头从后门转出去,想想又心痒难熬,让丫头们止步,重新又进来听一听,三舅妈正在说是谁送的:“是你的好亲家,南平王从窑子里弄了一个人送给那老不死的。”
“这怎么可能?三哥和冰晶的公公是水火不相容,我也说过三哥,为了一个不贞节的女人至于这些年都记着这怨气。”顾夫人不相信这话,反而对楼夫人道:“就是三嫂平时也应该劝着,不是为着拿得手的原由。”
楼夫人接着号啕:“我的命真苦,头发都白了,还要受这种罪,孙子都有了,要对窑姐儿称呼姨奶奶,说你的好亲家特意送来的,断送一个窑姐儿赎身的,再送一个赎身的来,要送也送清白的人来,这样的人应该往南平王府去才对。”
重新听话的顾冰晶低低笑出声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从后门再出来,和丫头们一起回房,心里想想唇边只是有笑容,三舅妈一向河东狮吼,这一次要了她的命。
在房里坐下来心里还想着,喊过自己的丫头:“再去听一听,是真的假的?”公公偏送三舅这样的人,总不是有心打趣吧?顾冰晶也不相信这是未来公公做的事情。
“姐姐在家吗?”丫头刚打发出去一个,外面来了喊声,是三妹顾冰雪的声音,也是庶妹,顾冰晶坐着没动,只是回答一句:“在呢,你进来坐坐。”
门帘子响一声,比顾冰晶只小几个月的顾冰雪走进来,二妹更是只比顾冰晶小几天,生产的时候本来是催生药要生长女,不想药吃下去反而没有动静,晚几天才出来,让姨娘气的不行。
手里抓搔着一个针线的顾冰晶让三妹坐下来,看着她满面笑容地过来,心里疑惑一下,难道是听到三舅**哭天抹泪,特地跑来说这个的?和这个庶妹还能坐着说几句话,只是也不一条心就是。
“姐姐这是做的什么?”顾冰雪进来就看顾冰晶手里的针线,细看一回,才自己猜出来:“这是给姐姐小姑子的吧?”
那明丽的颜色,不是夫人们穿的,顾冰晶也含笑应对顾冰雪的眼光,我肯定不会给最小的庶妹妹们做衣服,当下答道:“是端慧郡主的。”
顾冰晶称赞一下:“真是有福气,有姐姐这样的嫂嫂疼她。”顾冰晶听过以后慢慢扎一针才回答道:“有三个嫂嫂呢,以后疼她的人在后面。”
“我见过郡主一次,我心里也喜爱她的很,”两个年纪也并大的小姑娘因为生长在这样关系复杂的家庭里,从小养成的习惯说话都是谨慎的很。
顾冰晶偏着头只是嗯一声,不明白顾冰雪要说什么:“端慧在家里,也是最得欢心的一个。”
“可不是,南平王府里只有一个女孩子。”顾冰雪随即就接上来,然后半带着央求地道:“我羡慕姐姐,可以常出门拜客去,几时再出去,也带着我去逛逛就好了。”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丝帕来:“上次姐姐说的花样子,我绣了来给姐姐用的,别嫌我绣的不好就是。”
原来是为这个,顾冰晶从那羡慕的眼光中得到一些满足感,一时高兴对顾冰雪道:“我再去就带上你去玩半天好了,朱伯母是很好的人。”
站起来给顾冰晶夸张地行了一个礼的顾冰雪逗得顾冰晶格格笑了一声,接过那丝帕看看也算是用心,顾冰晶放下来,道:“我要先对朱伯母说一声,或是对毅将军说一声。”
“姐夫肯邀请我去当然更好,这也是托了姐姐才行。”顾冰晶娇柔地道:“姐姐带着我去,我不能空手上门,也要拿出几色合人心的礼物来,让小王爷们小郡主们也看一看,姐姐的妹妹对他们也是重视的。”
然后小手捧了腮,故作为难:“只是姐夫那里,我送的再好,他也不稀罕,只是喜欢姐姐送的才是。”
顾冰晶又格格笑了一声,听着顾冰雪继续道:“姐姐帮我出个主意,郡主那里送什么她最喜欢?”顾冰晶真的帮着顾冰雪挑了一样,然后顾冰晶再问了闵小王爷,顾冰晶笑着摇头道:“小王爷们那里倒不用给了,咱们是女孩儿,只给小郡主就行了。”
这一会儿是真心帮着顾冰雪出主意的顾冰晶听到顾冰雪先是答应一声:“这倒也是,”然后又象是天真烂漫刚想起来:“世子那里,总是要尊重一下的吧,姐姐可知道世子喜欢什么?”然后说了几样东西给顾冰晶听,让她帮着选一下合世子意的东西。
外面的丫头走进来一个,端着一盘子果子送进来:“姑娘们请用这个吧,”然后对着顾冰晶使个眼色,才走进去。
年纪大一点儿的丫头是顾夫人给顾冰晶,在外面听着不对就走进来,再回到房外听一听,房里说话还算中听,仍然是提高警惕听着。
去顾夫人那里打听消息的丫头是和顾夫人一个前脚一个后脚回来的,顾冰雪给顾夫人行过礼说上几句话这才告辞出来,在院外跟着顾冰雪的丫头问她:“姨娘交待的话,三姑娘有没有和大姑娘说?”
听说都说了,丫头才放心,顾冰雪还在追问:“我为什么要去大姐的婆家,为什么要送世子东西?”丫头只是含笑:“大姑娘带着三姑娘去,三姑娘要给大姑娘长着颜面才是。”
房里顾夫人听完丫头们的传话,脸色冷下来对顾冰晶道:“你就是个傻子,答应带她去,再来就告诉她说毅将军不让去。”然后想想也不对,对顾冰晶又道:“端慧郡主再大几岁,也会闺阁里走动,保不准儿会遇到,避也避不开。你天天说毅将军怎么好,你只管装不知道问问毅将军,说你答应了,可是又不乐意带去,看看你们小孩子家是怎么处置再来告诉我。”
南平王府的世子一天不订亲,京里有合适年龄姑娘的人家都惦着,顾夫人听过丫头说的话,就觉得肋骨疼,家里一群狐媚子生下来一群小狐媚子,指不定就能让世子中意,顾夫人心里闹得慌,对顾冰晶道:“我这两天得去看看你婆婆去,再帮着你三舅妈问问话儿。”
“可是真的?”顾冰晶把顾冰雪抛在脑后,睁着圆睁睁的眼睛问母亲:“真的是送给了三舅家?不会送错人吗?”
顾夫人好笑这样的孩子话:“哪里能送错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三舅妈哄走,我不信这话,我得去问问去,要送人也没有送一个年纪不小的窑姐儿的道理。”看看女儿在面前,顾夫人才不提这件事情,也是拿起来女儿的针指看:“孝敬过母亲几回,你这才叫女生外相才是。”
“看妈说的,”顾冰晶也有道理:“我要给妈做呢,妈让我做自己的,端慧说这个花样子好看,我才给她做一件,答谢她给的那个东西,妈又来挑不是了。”
顾夫人细细在看针脚,指对顾冰晶看:“这里要再匀一点儿才好,你和郡主好,妈巴不得呢。”或许明年过了年,端慧郡主离京的时候,舍不得顾冰晶,也会闹着要母亲带着一起走,顾夫人只是微微一笑。
在军营里和淮王多晃了两天,朱宣和淮王这才一起往京里回来,在十字路口各自分手,虽然是在人流中,朱宣也是不减马速的往家里奔。
在门口下马的时候,看到往常给妙姐儿看病的医生正往外走,朱宣想想这两天事情不少,记得今天不应该是妙姐儿看医生的日子才是,就站住脚先问一声如何。
“回王爷的话,王妃偶然登高摔了一觉,并不影响身子,适才诊过脉,孕脉是平稳的。”医生急忙对朱宣回话,王妃又有孕了,刚才一诊出来,府里就乐陶陶,王爷一定是要赏的。
刚进家门的朱宣消化完这句话,妙姐儿有孕了去登高,然后摔了一跤……这一次朱宣听到有孕依然是板着脸:“去帐房领赏去吧。”然后大步往里面去,倒让医生愣了一下,王爷这是怎么了?
丫头们看到王爷回来,也是争着过来回话:“王妃有孕。”朱宣看着欢天喜地的丫头们,负手问道:“为什么去登高,又是怎么摔的?”
这话问出来,一下子就冷场了,瑞雪怯生生的回话道:“攀竹梯摘花来着,不想失了脚就摔落两道阶梯,并没有摔下来。”
没有被朱宣说过的瑞雪回过这样的话也挨了一句说,朱宣冷冷地道:“那什么样叫摔下来?摔到地上去起不来?”
说过瑞雪以后,朱宣才走进来,妙姐儿却不是在榻上,而是睡在**一只手支着肘象打盹儿一样,听到脚步声,懒懒地睁开眼睛,还是有一分高兴的:“表哥回来了。”出去几天说有事,去哪里都不知道。
朱宣看着锦帐里的妙姐儿一只脚上缠着巾帛,巾帛缠得并不多,可以看出来应该是红肿得那么高,在床前坐下来的朱宣没好气地道:“你上个月没有来月事,自己不知道?”
先伸着头往外面看看丫头们不在的妙姐儿这才回话:“一年总有两、三个月是日子不对的,”朱宣继续不是好声气:“那也未必不是的,登什么高,摔下来心里高兴了?”
几天没有来,回来就教训人,妙姐儿沉默下来,没有话回,这种时候回什么话都不会高兴,朱宣自己坐一会儿,起来就往外面去了,先去太夫人房里去,母子两个人当然是好好高兴高兴。
房里的妙姐儿很是郁闷,一年总有两、三个月日子是不对的,管家忙得头胀胀的,出来看到花好,来了心情让人搬了竹梯来登这一回高,又偏失脚滑下来,幸好丫头们都在下面接着没有摔到,医生来看过,偏偏又诊出喜脉来,自己正在后悔的时候,再碰上朱宣一顿训,今天象是不是吉日。
说不是吉日,诊出喜脉来的日子就是吉日才是,扭伤的脚上还在痛,妙姐儿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情更是忧喜参半。
年纪也是二十多岁,离三十也没有几年,再生个孩子下来,一下子就变老快得很……妙姐儿心里幽然叹一口气,我要是老了,表哥是什么样?
昏昏沉沉地在**想着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直到晚饭时分瑞雪进来,本来是想退出去,看着王妃半睡半醒的样子,才问一声:“晚饭现在用吗?”
“晚饭没有吃?”妙姐儿想心事,又睡得昏沉,晚饭也忘了,对着瑞雪先问朱宣:“王爷又出去了?”
看出来朱宣不高兴的瑞雪小心地回答:“王爷在太夫人那里用饭,让人来说了,王妃自己用饭吧。”妙姐儿随意动动身子,不想脚上又是痛得难过,只能不动对瑞雪道:“拿碗汤来,我喝两口就完事了。”
简单用过晚饭,妙姐儿决定继续睡觉,医生让服的药里面有镇静的成分,用来缓解脚痛,再想想表哥丢下自己在母亲房里用饭,这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是不多见的。欺负我不能去热闹,妙姐儿都可以想得到太夫人房里该有多热闹,我有孕了不是吗?
朱宣心里在想着妙姐儿,是有些生气,让人问过她也用过晚饭,就早回去妙姐儿一定是睡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不到睡的时候也没有意思,几天没有回来,父母亲这里也应该多陪一会儿,朱宣又坐了一个时辰这才回来,对太夫人道:“妙姐儿应该睡了,早回来倒打扰到她。”
只要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睡着的,回到房里来看果然是睡着的样子,朱宣也睡下来,心里当然是高兴,又要有孩子了,是女儿还是儿子?南平王心里胡思乱想,又是两个不成?
感觉到身边动一下,侧过脸来看时,妙姐儿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看一眼,又把眼睛转开对着锦帐顶,平睡着一只脚高高跷起,侧着脸看人当然是不舒服,看到朱宣没有睡,妙姐儿过一会儿才低声道:“表哥,我再生个孩子,人就老了。”
朱宣一听心里火就起来了,家里人多高兴,去到太夫人房里的时候,母亲又要忙着备衣服,找小王爷们小郡主小时候的衣服,打算学着穷人家一样,哥哥姐姐的旧衣服不会磨伤孩子皮肤。
这个不长脑袋,月事不来的丫头居然去登高,摔得脚肿成大馒头,不思保养就想着生过孩子会老?朱宣又冷冷一句甩过来:“老了就老了呗,人能不老吗?”
“那我要是老了,表哥会怎么样?”妙姐儿傻乎乎再问一句,朱宣侧过身子来道:“老了一边儿睡去,表哥不疼你。”
一连听了两句话,妙姐儿也生气了,也想侧侧身子给个背给朱宣,身子一动就要低低地“哎哟”一声,只能作罢,继续眼睛对着帐顶发呆,发上一会儿呆,又懒懒地打一个哈欠。脸上带有倦意,却是强撑着一会儿睁一下眼睛,而且用眼角瞄瞄朱宣,后来干脆就一会儿看一眼朱宣,再看一眼床后面。
晚上那汤喝多了,这一会儿想“嘘嘘”。朱宣侧着身子对着里面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妙姐儿老老实实的睡在那里,只能这个姿势睡着,这下子彻底地老实的很。妙姐儿总是看自己,再往床里面看,朱宣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丫头,琼玉一样的鼻子,白里透红的面颊,表哥养的多好,怎么会担心自己老呢?担心生孩子会老的是坏丫头,表哥不疼你。
“表哥,”妙姐儿没法再忍下去了,一向是心有灵犀地朱宣居然收不到自己的暗示,看来是等着自己先说话:“表哥,我,你能不能让丫头进来一下?”妙姐儿决定求助于丫头。
朱宣一口回绝:“不用,你求表哥就行,”夫妻两个人从刚才就互相明白是赌气开始,妙姐儿瞪了朱宣一眼,很有骨气地把头尽自己所能扭到里面去,没有扭一会儿,觉得实在是难过又转过来眼睛,看到朱宣还是刚才的姿势对着自己看,唇角边是好整以瑕的一丝微笑。
妙姐儿认命地决定认输,从来赌气自己先说话的都屈指可数:“表哥,那个,求你,让丫头进来一下?”朱宣这才抱起妙姐儿直接转到床后去,过一会儿再回来,夫妻两个人重新躺在**时,妙姐儿的伤脚高高的跷在朱宣身上,自己瞪着眼睛看:“我的脚怎么象发糕?”
“因为你不听话,”朱宣慢悠悠地回答,妙姐儿还是瞪着自己跷着的脚:“为什么不象馒头?”朱宣再次悠然地回答:“馒头比你乖。”
妙姐儿这一次睁着大眼睛吃力的扭过头来看看朱宣:“表哥,你年纪比我大,就一直在欺负我。”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不好。
有如五雷轰顶的朱宣心里象是什么裂开来,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下子就明白了。再看看臂弯处的妙姐儿,唇红齿白依然是年青,表哥不用照镜子,算算年龄也是不小了,就象皇帝说的,再过几年,你都可以当祖父了,世子要是成亲早,孩子真的是能生下来。
朱宣这才明白为什么最近和妙姐儿象是不和洽,表哥一心一意对妙姐儿,只怕要被妙姐儿欺负,以前是自己睡书房,以后妙姐儿要是撵着我去睡书房,或者是冷落我去睡书房,那就没意思了,朱宣问自己,妙姐儿会这么欺负表哥吗?
想到这里,手里把玩着妙姐儿一绺长发的朱宣慢吞吞地开了口:“妙姐儿,”妙姐儿又转过眼睛来看看朱宣:“啊?”
“为什么登高?”朱宣依然抓着这件事不放。妙姐儿想一想:“就是看到花好,就自己去摘了,并没有想什么。”
朱宣慢悠悠地道:“以后注意,”勾起手指来在妙姐儿额头上不客气的敲一下,看着她呼痛用手护着额头,朱宣决定继续欺负妙姐儿,欺负一辈子好了,这么好看的“小老婆”,松一点儿都不行。
“表哥,求你把我往里面挪一挪,”求一次与求两次没有区别,妙姐儿决定再求一次:“我要离你远一点儿,在你手臂够不到的地方,可以睡个安生觉。”
朱宣闭上眼睛开始养神,而且装作听不到这句话,同时妙姐儿枕着的那个手臂搂住妙姐儿的肩头,开始装自己睡着了。
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妙姐儿被移到榻上去,在那里理家务,让管事的妈妈们站在帘外回话,看着自己的伤脚真是沮丧,象个货物一样被挪来挪去的不说,还要求着表哥才行。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朱宣的,一个上午两个人没有说几句话,都是在想事情的样子。
夫妻之间的异样就是儿子也发现了,小王爷们小郡主中午过来看母亲,就在这里和父母亲一起吃饭,朱宣是有心事,想想淮王的出现不是偶然,以前是怪妙姐儿追究淮阳郡主的事情,现在想想,窈窕淑女,必有人求,朱宣想这些的时候,就会责备地的看一眼妙姐儿,多生孩子还担心老。
妙姐儿当着孩子们的面决定不跟朱宣赌气,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让他们看着挺没意思,妙姐儿给孩子们挟菜,单人卖力地主持着这一顿晚饭,还要笑逐颜开地喊朱宣:“表哥,看端慧今天吃的不少?”
朱宣才会嗯一声,然后无话,世子朱睿看得出来父亲不高兴,母亲则是不时还要面带笑容对父亲说几句话,父亲只是嗯一声,和平时对母亲是不一样。
午饭后朱宣去房里午睡,妙姐儿不肯去房里:“我就在榻上歪着,不然下午还要劳动表哥,”表哥在而且不高兴,再喊丫头们来扶也不好,再说喊一声表哥比较直接,有力气把自己抱出来,丫头们最多是扶自己出来,或是架出来,哪里直接抱出来舒服。
在房里的朱宣就听到朱睿与妙姐儿的一段对话,倚着母亲的朱睿先开始问的:“你惹父亲生气了吧?”妙姐儿皱皱眉头:“才没有,是你惹父亲生气也不一定。”
过一会儿,朱睿继续道:“真的没有惹父亲生气?”妙姐儿再皱皱眉:“我想,还是你惹你父亲生气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负小孩子。
好在朱睿比较坚定:“我肯定没有,父亲对我还好着呢。”最后一次问母亲:“的确不是母亲?”妙姐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象是母亲吗?母亲会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在房里刚有一丝笑容的朱宣还想再听下去,就听到窗户外面是另外三个孩子的吵闹声。是端慧郡主和小王爷们在猜是小dd还是***。
两位小王爷和一位小郡主吃过饭跑出去采了一圈花和绿叶回来陪端慧玩,玩着玩着就猜上了,端慧郡主想当然地道:“端慧要妹妹,有妹妹可以戴这花,现在就只有端慧一个人戴。”
身为双胞胎之一的朱闵这一次也不象着端慧:“要弟弟,弟弟可以陪着骑大马,玩打仗,妹妹只喜欢戴花,而且要让着你才行。”
院子里的雕花游廊下,三个孩子开始争执起来。“弟弟,”后面就要跟一声:“妹妹。”
毅将军和朱闵一起喊:“弟弟弟弟,”端慧郡主喊回来:“妹妹妹妹。”在这样“弟弟妹妹”地喊声中,毅将军嘿嘿笑着道:“要是再生妹妹,你就不是唯一的女孩子,父母亲就会少疼你许多。”
端慧郡主先是不相信:“才不会,我要妹妹,给她花戴。”听着两个哥哥继续笑嘻嘻说有妹妹怎么不好,肯定不疼端慧。落了单的端慧郡主“哇”一下哭出来,进房里来找母亲:“哥哥说有了妹妹就不再疼端慧。”
在母亲身边接受一下安抚,端慧郡主觉得要让哥哥们服软,应该去找父亲,又走过来看父亲有没有睡,朱宣睁开眼睛,看着女儿一张小小的泪脸儿就在面前,只能盘膝坐起来,父女两个人对着看一会儿,朱宣道:“你哭的时候跟你母亲一个样,她都十几岁了,还是这样爱哭。”
不相信的端慧郡主擦擦眼泪道:“真的?”朱宣沉着脸:“你问问你母亲去?”
端慧郡主就走出来告诉母亲:“父亲说你爱哭,说母亲十几岁了,父亲刚接来就爱哭。”妙姐儿让女儿再进来转告父亲:“就是爱哭,也是你父亲吓的,他最喜欢欺负母亲。”
坐在**的朱宣听着端慧又进来转告妙姐儿的话,再让端慧出去传话去:“因为你母亲总是不听话,所以才教训她,没事就哭的人又是谁?”
端慧郡主再出来告诉母亲,如此几次以后,端慧郡主有些累了,索性就坐在中间的位置传话,左边耳朵听到母亲说话再对着父亲说一遍,右边耳朵听到父亲说话再对着母亲说一遍,听了几句话以后,端慧郡主不干了,站起来走到房里去,坐在父亲身边问他:“不是不让端慧说大人的话,怎么父母亲都让端慧来传话?”
歪在榻上的妙姐儿嘻嘻笑一下,看我女儿多聪明,侧耳听着房里朱宣是如何回这种高难度的话。
朱宣避而不答,对女儿道:“父亲在休息,出去跟哥哥们玩吧。”毅将军和朱闵自从端慧进来以后就从竹帘子里探进头来看着端慧是如何学话的,看到端慧不哭了走出来:“让人带我们上街上玩去,父亲说可以逛一会儿。”
翻身刚睡下来的朱宣听到脚步声轻响,端慧又笑嘻嘻走进来,伸出小手:“给端慧一点儿钱,端慧好出去买东西。”
再起来一回,朱宣也没有睡的心情了,索性走出来,孩子们都不在,只有妙姐儿歪在榻上嘻嘻地在笑,象是刚才与表哥斗嘴是件好笑的事情。
朱宣只站了一站就往外走,不想再停留在这里和这个丫头斗嘴下去,出去总要交待一句,就边走边道:“表哥去看看马去,新买的马不听话,表哥给它一顿鞭子去。”
还没有走几步,身后是妙姐儿充满笑意的声音:“妙姐儿的马不听话,也是要给它一顿鞭子才行。”榻上歪着的妙姐儿笑容可掬看着停下来的朱宣背影,对着那高大的背影做个鬼脸,不陪生病的妙姐儿不是好表哥。
门上还是竹帘,上面绘着一起飞燕,有风微动的时候象是燕也一起飞,此时门边站着的两个丫头看到王爷要出来,已经把竹帘高打起来,看着王爷和王妃在说马,然后王爷面无表情就站在那里也不出来,负手突然又转身走回去,丫头们对着笑一笑,又把竹帘子放下来。
朱宣在妙姐儿身边坐下来,扳着她的小脸儿问妙姐儿:“给谁一顿鞭子?”妙姐儿乐不可支的试图躲开朱宣的手:“给不听话的人。”
捏着妙姐儿下巴的朱宣伏下身子在妙姐儿红唇上咬一口,含糊地道:“谁是不听话的人?你这张小噘嘴,让表哥好好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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