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旭没再去复述事情的经过,在警局的时候他该说也说了,该提供的也提供了。所以面对沈埙的询问,他只是低垂着脸说,“是,这件事都怪我,是我对不起林染。”
他有罪。
他不是直接杀死林染的凶手,可他又跟凶手没什么两样。
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想到了太多,林林种种的都是曾经跟林染的美好。
是他亵渎了这份美好。
宿舍里安静下来了。
肖旭一度想哭,几番又忍了下来。稍许方觉得不对劲,沈埙怎么这么沉默?抬眼看他,紧跟着肖旭吓了一跳。
沈埙的脸色很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白炽灯的缘故,他的脸甚至还看着白惨惨的。眼睛里也是暗魆魆的,看不出藏了什么情绪,可就是觉得不对。
“沈埙?”这次轮到肖旭心里发毛了。
沈埙一脸阴霾,盯着他,缓缓问,“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肖旭觉得后背森凉凉的,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滋生了。猛地起身,盯着沈埙,“你、你……”
“你”了好半天,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因为紧跟着他就被沈埙给扼住了脖子,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埙的手劲挺大的,手指头就跟钳子似的有力。肖旭觉得自己快被掐死了,沈埙的那张脸狰狞扭曲,那架势好像就是冲着要掐死人去的。
“沈埙……你……疯了!”肖旭拼命去掰沈埙的手指,但无济于事,沈埙的手指头纹丝不动的。
就听沈埙咬牙切齿说,“林染都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去死!”
肖旭开始翻白眼了,整张脸被掐成了猪肝色,呼吸艰难,刚开始还在拼命挣扎的手,此时此刻也变得无力。
恍惚间就听到宿舍门被撞开的声音,紧跟着是惊呼,“沈埙,你干什么呢!”
是其他宿舍的学生,途径门口正好透过门玻璃瞧见这幕,还以为是两人打起来了呢,赶忙进来拉架,不料瞧见的是沈埙差点把肖旭掐死。
闯进来两三个人,很费力才把沈埙给拉开。再看肖旭真是被掐得够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脖子上明显红印子。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怒视着沈埙,哑着嗓子嘶吼呢,“你特么有病吧!”
来拉架的同学赶紧示意肖旭别说话了,尽量平息这场风波,因为沈埙的脸色十分骇人,眼睛里竟都是杀气腾腾的,一旦继续激怒还不定怎么样。
肖旭其实也是肝颤的喊完那句话的,仗着人多。今晚的沈埙的确是太吓人了,就跟换了人一样,他不敢惹,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万一真失手弄死他了呢。
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手机,踉踉跄跄就跑出了宿舍。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沈埙没追出去。
房里有人,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追着肖旭打而不管。就这样,大家等着沈埙的情绪平稳下来,再想着怎么了解情况。
沈埙好半天也没说恢复如常,倒是坐下来了,脸色仍旧铁青。最早冲进来拉架的同学给他倒了杯水,小心翼翼问他,“你俩怎么了?刚才吵起来了?”
沈埙没说话,也没喝水,就是俩眼睛直直盯着房门口,嘴角抿紧。
另一个同学劝说,“毕竟在同一个宿舍,闹得这么僵不好,能有多大的仇啊,有些事得沟通——”
“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冷不丁的,沈埙甩了句。
生生打断同学的话,与此同时他还冷冷地盯着他们,十分不悦,“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是吧?”
带头进来的火了,“你不知好歹是吧?”
沈埙起身,回吼,“老子知不知好歹也特么跟你没关系!”
那人气得要命,其他几人及时拉住了他,否则又是一番搏斗场面。最后出门的那名同学想了想,出于负责的态度还是提醒了沈埙一句,“如果不是我们赶来的及时,肖旭早就被你掐死了。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下死手啊。”
岂料沈埙恶狠狠说,“他就不该活着!”
那同学无语,走了。
……
话说肖旭从宿舍跑出来之后越想越憋气,这件事跟他沈埙有半毛线关系吗?还差点掐死他!
这是看他不顺眼啊,还是被鬼附体了?
这原本就是个很随意的念头,可窜到脑子里时他就冷不丁得打了个寒颤,难道是后者?
难道是林染来索命了?
这念头让他汗津津的,后背陡然一片濡湿。
不会的!
他在心里嘀咕着,之前司野他们不是承诺了吗,那东西伤害不了他,他会平安无事的。
对,司野和程斩一看就是会点什么,类似道法玄学之类的,总之,他一定不会出事。
那沈埙的行为就是纯粹发泄?
凭什么?
肖旭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他喜欢林染?
可是平时看不出来啊。
肖旭怎么都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也不会蠢到折回去跟沈埙对峙,干脆也就不会宿舍了。
可抬眼一瞧,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校门口了。校保安看了一眼时间,提醒他这个点出门的话别太晚回。
又说,“学校前阵子出事,现在校方管得严。”
肖旭点头,谎称,“我去附近药店买点药,胃疼,校医那没我吃的那款药。”
等出了门,肖旭就想着去旁边的小酒馆吃点东西算了,晚点再回宿舍,至少得等沈埙睡着了吧,或者等马志也回了宿舍,他可不敢独自面对沈埙。
岂料小酒馆关门。
大学城附近的餐厅基本都是这样,当天备货卖完就关门,做生意挺随意,但胜在好吃。
肖旭就转到24小时便利店。
买了瓶罐装啤酒和一袋老奶奶花生米,又买了份关东煮。值班的竟是黄萱萱,给他结账的时候没好脸。
“呵,还有心思喝酒呢?听说你今天被警察叫去问话了,什么时候蹲局子你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送点下酒菜去。”
肖旭知道黄萱萱跟林染的感情好,后来虽说林染不怎么跟黄萱萱联系了,但黄萱萱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重情义。
只是肖旭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她挺独立的,只要有空闲就出来打工。
一时间挺尴尬,付了钱,他说,“林染的死我也很难过。”
“我可没觉得你有多难过,哦对,你是该难过。”黄萱萱冷嘲热讽的,“没了林染你吃谁的花谁的去啊。怎么着,还没找到下家呢?”
肖旭不想跟她口舌之争,转身要走。
“肖旭。”黄萱萱冷冷叫住他,“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报应吗?”
肖旭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半山这边。
司野算是酒足饭饱了,虽然只有鱼,但着实是烤得味道惊艳也可谓是盛宴了。但司野有心事睡不着。
等程斩冲完澡后,司野拦着程斩不让他回屋,“说话留尾巴呢?到底有什么办法?”
在露台上时,司野问他的那个问题,程斩直到现在都没给答案。当时程斩沉默了许久,也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看得司野浑身不自在时,就见程斩起了身,落下句,“我需要再想想。”
这种反应,要么就是没办法,要么就是有办法又没办法实施。
可司野是个急性子,他还非得想知道个一二三来不可。又觉得一旦程斩都没办法,那怒灵得吃多少亡灵啊。
“我吧,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司野斜靠着门框,说了句。
他早于程斩之前冲完澡,或者说就是简单冲了一下,目的就是要赶在程斩面前拦住他。否则这家伙一旦沾了床,不会有那个闲情雅致再去讲这些事。
司野又顺手拿了程斩的家居服套身上,一身的米白色,看上去干净又很少年感的,头发还没干,发梢有水珠,滑到锁骨,就洇在家居服的衣领里。
他双手揣兜靠在那,又慵懒又潇洒的,说出来的话听着挺气人,“你说这方圆千里之内的,可能就只有我能梦见鬼吧,这要是一只又一只的都来找我,那我一晚上下来累不累?”
程斩觉得自己也是欠儿,冲完澡就直接回客卧睡得了,还非得考虑到喝酒的人半夜会口渴,生怕司野懒得去找厨房便给他倒了杯水送上来。
结果被瓷实地堵在卧室里,瞧着司野那架势,今晚不说出个结果来就不会让他去睡了。
程斩干脆坐**,看着吊儿郎当的司野,答非所问的,“我是不是又该买几套家居服了?”
司野笑得眉目舒展的,“你在转移话题啊。”
“我在说眼前问题。”程斩挺认真说。
司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家居服,晃晃****地走回屋子,往沙发上一坐,两条大长腿搭上茶几,交叠。
“没必要吧,都是大老爷们的,就算在家光着也无所谓。”
程斩懒得接他这个话茬,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就开始不着调。
“你可别告诉我,你从小到大没**过。”司野眼睛里恶趣味的。
这话可没难倒程斩,他反倒不疾不徐将了一军,“那你从小到大**过吗?”
司野脸色一变。
这边,程斩忍不住笑了。
司野没好气,眉头一皱,“赶紧说,我就不相信你没办法对付怒灵。”
他要是知道他从小到大的事,还用的着每次一谈这种话题都会矮一截?
程斩这时也收了一脸的轻松,靠着床头,正好跟坐在沙发上的司野面对面。没马上说什么,但还是像在露台的眼神一样打量着司野。
司野总觉得他这目光里像是蕴藏了点什么似的,而这一刻,司野忽然有种预感,脱口,“不会……你是需要我做点什么吧?”
抓巫灵吗?
他不会啊。
他也想像程斩那样,手一伸就有万丈合虚供人差遣的,跟蜘蛛侠似的多酷。
程斩低叹,“确实,想收怒灵,还只能靠你。”
“啊?”司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有朝一日自己还能牛X闪闪呢?
“你是打算教我除魔的道法了?”司野一脸兴致的。
程斩面色凝重的。
司野瞧着这架势,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放下腿坐好,“你想怎么做?”
程斩说,“直到现在我都感应不到怒灵,这说明要么咱们猜测错误,怒灵压根还没出现,要么就跟咱们之前说的,它寄生在亡灵身上。阿野,咱俩之间只有你能跟亡灵接触,我见不到亡灵,所以一旦咱们的推测没错,那收服亡灵的人只能是你。”
司野一听这话,心放下了,手一挥,“原来是在梦里对付怒灵啊,这简单啊,有什么好担心的。”
程斩看着他,一字一句,“收亡灵只能用合虚。”
司野顿了一下,好半天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就像肖旭一样,你把合虚放到我身体里,然后我才能在梦里对付怒灵?”
程斩点头。
司野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上来了,“可是,之前我被合虚烧伤过。”
“对。”程斩没否认,“所以你用不了合虚。”
这就是他之前在露台上没说完的话。
收服巫灵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很危险,甚至可以说成功率几乎为零。司野具备能在梦里对付巫灵的条件,可合虚怎么进到他身体里?在梦里要耗费多久不知道,一旦真遇上怒灵能不能第一时间收服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合虚在司野身体里多待一分钟,司野都会有生命危险。
司野也沉默了。
好半天抬眼看他,“你放出合虚试试。”
程斩一愣。
“我想试试,看看能坚持多久。”
“不行。”
司野叹,“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或者,真要是怒灵的话能放任不管?”
没别的办法,而且程斩也不能放任不管。
“试试吧,你在身边呢,能有什么危险。”司野想得开。
程斩坐了起来,盯着他看了老半天,然后一展手,就见手心之中渐渐凝聚了红光,由浅淡的红到火红,宛若于掌心里盛开的一朵彼岸花。
下一秒,红光从程斩的掌间跃起,形成一道红光冲着司野就过来了。
司野条件反射地伸手来挡,紧跟着就觉手腕处像是被火烧过似的灼烫。
念头有二:
一是,司野啊司野,是你逞能说要试试合虚的,抬手就挡你怂不怂?
二是,可真特么的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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