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上波澜不惊,一艘邮轮正在穿越太平洋的航行中。吴宸轩的随从团已经瘦身了,陈天华、于伯循在余健的陪同下都已经从大阪返回国内,而黄鑫培也被他安排前往香港联络德国的一名海军情报中校,那份无畏号的图纸可不能便宜了小鬼子一家,德国人拿到了图纸,而吴宸轩则得到了数十万马克的克虏伯炮钢和七千杆枪弹齐全的委员会步枪。
“吴大人,早啊。”戴鸿慈已经在甲板上散步完毕,打起了杨氏太极,圆转如意的拳法全然不像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不过他的寿数已经不过三载,所以吴宸轩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和这位正使相处的很和谐。
“戴大人早。戴大人老当益壮,真是晚辈的楷模啊。”换上运动服的吴宸轩把辫子放在帽兜里,穿着一双慢跑鞋在头等舱外面开始绕圈。早先还委婉的规劝过吴宸轩不要奇装异服,但是对方我行我素的让戴也没有办法,看惯了其他洋人也多是随意的打扮,甚至从东京一起上船的那位英国男爵都是一样的打扮,戴鸿慈也就不再苛求了。好在吴宸轩虽然在此事上没有从善如流,但是其他事情对他这个正使还是很尊重的,早上问候,晚上招呼,有事出去也是事先请假,考察报告更是细致新颖,让戴鸿慈大受启发,所以这些不修篇幅的小节戴鸿慈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次出国考察,宪政为首要之目标,因此,每到一国,对于议院的参观和议会制度的考察必在计划之中,由是形成一个惯例,也引发许多思考。戴鸿慈在日本的考察和在东京搜集到对其他国家政治结构的报道中总结发现,在这些实行宪政的国家中,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为了国家利益做出的沟通以及君主和议会之间的互动关系,这让他们这些习惯了你死我活的党争的大清官僚耳目一新。在戴鸿慈的考察报告的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对于这种政治体制的惊奇和赞叹。事实上,对于身处异域他邦的人们而言,和本国差异最大的地方往往就是对他们的思想冲击最为激烈之处。
“吴大人,这次考察日本相当成功,听说贵商会也收获颇丰啊。可喜可贺!”
“戴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给山东父老提供个便利而已,不过上次出兵东北和日本陆军的几位高官有些交情,这次不过是几位日军的将领邀请我去游历一下,进一下地主之谊。我顺便也考察了一下日本的军制,感触良多,在报告中也写了一些,不知戴大人以为如何?”吴宸轩拿不准这位戴大人的意思,所以一招如封似闭先把自己摘出来,至于详情如果戴鸿慈能找大山岩、山本权兵卫他们去核实就算他本事,吴宸轩也不惧他。
“吴大人说的是,这报告老夫也连夜拜读了,吴大人不愧是洋务干才,又是带过兵见过阵仗的人,对军事改革方面的见解也颇为精到,可惜老夫实在不通军务,若是项城公在此一定能和吴大人探讨一番。”
“那是啊,项城公还是我的启蒙老师,当年武卫右军在山东驻防的时候,还指导在下练兵的要诀,如果不是后来的庚子国变,说不定在下已经是北洋的一员了。”
戴鸿慈一谔,随后摇头笑道“老夫和项城公的父辈还算熟悉,项城公也算是李文忠公的淮军一脉。不过现在武翼新军和北洋新军驻防直隶山东,军力冠绝海内,外御强敌,内安四境,也是国朝幸事啊。”
“戴大人说的不错,这兵知忠君,将识报国,才是保境安民的要义。”吴宸轩顺嘴敷衍了一下“不知道这次考察美利坚,戴大人打算从何处入手?”
“老夫还是打算多看看议会和政府的运作,另外就是公用事业的考察。以我之见,吴大人还是就兵事、经济方面多做做文章如何?”
“戴大人吩咐的是,下官也就是一介武夫,对兵事多少有些了解,这方面就交给下官吧。”
“好,对了,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吴大人是光绪三年生人吧?”
“正是,先父当时在海外,虽然没有我大清年历,但是用西历记录的时间,大体上是不差的。”
“吴大人莫怪老夫多嘴,如今吴大人也是二品顶戴的方面大员,眼见着就而立之年,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总不能一直让小妾主持内院吧。”戴鸿慈见吴宸轩答应的爽快,双方合作了这半个月来,戴鸿慈觉得此人虽然少年得志,但是没有一般少壮派的狂狷之气,反而外圆内方,处事干练,是个不可多得的官僚,若是考虑到他的年纪,简直是金牌王老五一枚。不过戴鸿慈在朝多年,深知朝廷对这几位掌兵的汉人大员颇为忌惮,如果行差踏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也没打算用戴家的闺女联姻,不过他的老友众多,不妨签个红线,也好结个善缘。
“唉,此事一言难尽啊,先父说我尚未出生时候就曾和一家林姓世交定的娃娃亲,但是后来屡次变迁,双方早就音讯全无,不知对方情况如何,但是人无信不立,先父要我寻访到而立之年,如果却无结果才能考虑另寻姻缘,说来也是缘分不够,这找了十年居然毫无头绪,这次考察完了或许就寻个投缘的女子定亲。”反正糊弄老佛爷也是这一套说辞,熟练的很。
“既然吴老弟有此孝心,秉承令尊之遗愿,老夫也祝愿你早日找到有缘之人。”戴鸿慈眼见吴宸轩大言不惭的编故事,心里也叹息一声,看来这位是在推脱,也罢,且等等看吧。
大洋上浪花翻涌,这艘邮轮劈波斩浪的前行,向着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前行。二十五年前也有一艘火轮船“卡力”号,就在这趟航线上正奋力向美国西海岸航行。当时的下等船舱里,几个年轻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他们的“淘金梦”。“听说那里一个月就能挣30块龙洋,够我娶个媳妇了。”“我听说啊,那里遍地都是金子,淘个一两年回来,还不吃香的喝辣的!”大通舱的角落里,一个脚踏木屐、身穿布衣、拖着一条辫子的少年听得津津有味。他拽了拽自己手中的布袋,想着即将到达的那个地方,心里充满了希翼:“有了钱,阿妈就不用每天为无米下炊发愁……”这个少年,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洪门领袖司徒明堂。1868年,司徒明堂出生在广东开平一个贫困家庭,6岁丧父。在寡母的苦苦支撑下读了4年私塾之后,司徒明堂辍学到新会县城的一个小作坊里当学徒,日子艰难得没有尽头。一个偶然的机会,司徒明堂结识了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华侨,据这位乡邻介绍,美国是座“金山”。年少的司徒明堂苦求母亲让他去试试运气。1880年3月,年仅12岁的司徒明堂,从母亲手中接过好不容易凑到的53块龙洋,乘坐火轮船“卡力”号,只身远渡重洋,去美国碰碰运气,争取干一番事业。
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踏上旧
金山的码头,司徒明堂就被美国流氓用马粪和地上的脏东西抛了一身。他的“淘金梦”被这“见面礼”击得粉碎,美国不是他想象的人间天堂。原来当时的美国社会掀起了一阵强大的“排华”逆流,华人备受歧视,被骂作“黄猪”,经常遭到美国流氓欺负。
在同乡的介绍下,司徒明堂在旧金山中央大道一个叫“会仙楼”的中国杂碎馆当厨工,每天工作八个时辰,月薪却只有12美元。当时,常有吃“霸王餐”的美国流氓光顾中国餐馆,不仅白吃白喝,还砸店打人。很多华人都敢怒不敢言,司徒明堂却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早在小作坊里当学徒的时候,他就学了一身好武艺。
有一次,一个醉鬼故意来“会仙楼”捣乱,还要动手打人,司徒明堂忍无可忍,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没想到这个醉鬼空长了一副皮囊,司徒明堂的怒火还未平息,他就咽气了。为此,司徒明堂差点被判绞刑,后来在洪门人士的大力营救之下,他入狱10个月后才获得自由。
旧金山的洪门属三合会,原称义兴堂。1854年初,会员聚会时遭警方袭击,会内文件如会章、誓词、旗帜等均被搜走。其后,义兴堂便将会址迁至沙加缅度街,改称致公堂。后来,许多美国城市都出现了洪门组织,统称洪门致公堂。于是到美国的第五年,司徒明堂也加入洪门致公堂。
当时,除了致公堂,华侨组织还有保皇党和其他一些按姓氏结社的会馆、堂口,相互之间经常发生堂斗。甚至有姓关的人欺负姓周的人,理由只是周仓曾替关公扛过大刀。堂斗不仅削弱了华侨社团本身的力量,而且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其“以华制华”的工具。司徒明堂在回忆华人堂斗的惨史时感叹说:“那时,各堂头目好像一对给人玩弄的蟋蟀,只要坏人的小竹丝一摆动,两只蟋蟀就打到你死我活,而坏人则在旁边狞笑,真是令人痛心。”
1894年,在当地名侨阮本万、李圣策等人的协助和支持下,司徒明堂集合了一群年少气盛、敢作敢为之人,在洪门内部另立山头,创立了安良工商会,建成安良会,取意“锄强扶弱,除暴安良”。
安良堂成立后,一些人欲除之而后快。有一次,司徒明堂去戏院看粤剧,被敌方探知,派人暗杀。恰巧司徒明堂中途离座去厕所,座位给一个看霸王戏的人给占了,凶手没有发觉,那个占座的人白白送了性命。
此后,司徒明堂一直身怀双枪,凡有暗杀者,他都与之开枪决斗。司徒明堂以命相搏的勇气吓坏了美国流氓,他们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挑拨华侨骨肉相残。安良堂也由小到大,渐渐团结了一班洪门兄弟,司徒明堂也被拥戴为“洪门大佬”。
1905年,司徒明堂前往纽约,在那里成立“安良总堂”。随后,安良堂在华盛*顿、芝加哥等31个城市设立了分堂和支堂,入堂人数剧增至两万余人。
现在的司徒明堂却没有呆在美国东海岸的家里,而是不远万里的横渡美洲大陆,到了华人聚居的西海岸三藩市。安良堂的三藩市的几位舵主都毕恭毕敬的等着这位龙头老大的指示,没想到这大佬简单听了两句汇报就让众人散了,他换了一身礼服就带着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坐上马车直奔码头,静静的在那里等候着那天边渐渐升起的桅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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