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隐山小院里。

苏白让何慕鸢送姬清雪去洗漱，不一会儿何慕鸢出来了，她的眸子望了望院子，找到了那个在树下坐着的身影。

苏白挺喜欢发呆的。

何慕鸢马上就满十八了，她来孤隐山也差不多将近五年整，依稀记得刚入山的时候，苏白也是喜欢这么坐着，那时候她就在树下练剑。

她练一整天，苏白坐一整天。

就这样好久好久，每次对着苏白撒娇一下，或者说卖个萌，那时候大多数时间里面，她都会被惩罚，不过后来慢慢的，就不会了。

所以苏白对于何慕鸢来说，不只是师尊，更多的，是相互依赖的人，是想要彼此陪伴一生的人。

“师尊……又在想什么呀？”何慕鸢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了苏白的身边。

“在想你。”

“诶？”

“在想给你送什么礼物，傻丫头。”

“其实……慕鸢没那么在意啦，都没关系的嘛，就算师尊不送，那慕鸢也会很开心。”

“好，那就不送了。”苏白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何慕鸢苦着小脸，“好嘛。”

……她知道苏白是逗她的。

“快要到七夕了诶，师尊。”

“嗯。”

“七夕师尊打算怎么过呢？”

“下山看花灯。”

“诶？慕鸢可以一起去吗？”

“你觉得呢？”

“慕鸢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

何慕鸢的一根手指在苏白脸上戳啊戳的，虽然很轻，但是她凑的似乎有些近了，苏白能嗅到她身上那股子浅淡的香味，说不出来，但是挺好闻的。

总想让人凑近，好好嗅一嗅。

从某个角度来讲，何慕鸢其实也是很漂亮的小姑娘，当年她在剑宗外门的时候，人缘就很不错，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处境，所以她懂事，左右逢源，可最后，依靠别人的力量，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何慕鸢至今都无法释然的记忆。

黄昏已过，头顶的夜幕有星星点点闪亮的星，此情此景似乎很适合喝两杯，所以苏白拿出了一个竹筒来。

这是他自己酿制的竹筒酒，算是在厨艺达到大宗师之境，系统菜谱里附送的东西。

不过他酿出来的酒，几乎都是比较浓烈的类型，他更像是那种为了喝醉的，而不是品酒的。

“慕鸢也要喝嘛。”何慕鸢的一只手轻轻抓住了苏白的手臂，摇晃了两下，声音也软软糯糯的，极尽小女生的姿态。

“行，你也快成年了。”

苏白弄出来两个陶瓷的酒杯，然后给何慕鸢倒了一杯，何慕鸢抱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眉眼弯弯，唇角勾成了月牙。

修士喝酒一般都会默认不用灵气去化解，不然千杯不醉，那喝酒的意义又在哪？

苏白也默默抿了一小口。

“师尊……”

“嗯？怎么了？”

“慕鸢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啊？”

“我为什么不打算走了？”

“……嗯。”

“因为没念想了。”苏白轻轻说了一句，嗤笑一声。

“什么意思？”

“你对沐栀，知道多少？”苏白看着月亮，问。

“知道她以前是师尊的师尊……知道她很漂亮……知道……”

“我讲给你听吧，沐栀呢……”

“我十岁那年沐栀十三岁，那时候她带我上山的，那时候孤隐山之前的掌门人，死了，然后传给她的。”

“但是沐栀最初也不是剑宗的人，她也是孤儿，不知道是被谁捡回来的，然后呢……然后呢……”

“其实也可以算是，我看着她长大的。”

“她小一点的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整日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到底天性如此，还是打小就没人疼，习惯了。”

“然后……差不多五六年过去了，我认识琉璃也是因为她，是她带我去月轮山的，她认识琉璃的母亲洛轻语，洛轻语把她当妹妹看。”

“所以就好像是……她是姐姐，带着弟弟去相亲了一样。”

“然后……你猜她为什么，为我的婚事那么着急？”

何慕鸢怔怔的看向苏白，其实她猜到答案了。

“你猜的没错。”

“但是面对我的时候，她怕了，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是觉得她是师尊，所以不合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也无所谓。”

“她说她迟早要下山，我没法留，就也没留过。”

“可是啊……”

“我十七岁的时候，那家伙，跟我说。”

“不要琉璃了好不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等我们一起找到了下一个，可以接任孤隐山的人，让我陪她一起下山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苏白自己一个人复读了好多遍，像是在讲笑话。

何慕鸢又愣了一下子。

“然后啊，她就一个人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这些年我就总是在想，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呢？她不是那种一心修道的人啊，清心寡欲只是因为性格就那样，所以她为什么会选择堕魔，我想了好久好久，都想不通。”

“那时候我总是幻想着，我要去北域，去魔族找到她，然后把她给带回来。”

“因为她曾和我托付一生，所以总想着，事实肯定不该是别人所看到的那样的。”

“其实就现在来看，应该确实不是别人想的那样的。”

“可是啊……”

“我幻想的总是，她那些不得以的理由，迟早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可是我偏离方向了，我追寻的是那些理由，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她只是不爱我而已。”

“如果她爱我，不管什么事情，她就会告诉我，想着能够和我一起商量下，而不是顾自离开，归根究底，也只是觉得我没法信任？或者觉得我不够爱她？”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相互的。”

“以前就有人跟我说过，不要去喜欢一个不会喜欢你的人。事实就是这样。”

“好了，寓言故事讲完了。”

“你听懂了吗？”苏白在何慕鸢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何慕鸢小声嘀咕着，“不懂。”

“不懂就不懂嘛。”苏白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师尊……”

“嗯？”

“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师尊你刚刚才说啊，不要去喜欢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人。”

“所以呢？”

“所以想知道嘛。”

“那，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