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驻马山坡之上,瞧得十分清楚,那名带队押解囚犯的将佐是被从囚犯队列当中猛然冲出的一名少年给硬拉下马来的。
那名少年一旦偷袭得手,即不顾一切地朝着翻身落马的将佐身上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同时声撕力竭地哭嚷着:“你还我大哥的命来。”
那名将佐不曾防备有人暗中偷袭自己,翻身摔落当地,气急败坏地冲手下的军士大叫道:“有人造反,给老子杀了他。”
立时便有两名军士挥刀冲了上来,冲着那少年举刀就砍。
杨广见状,情急之下正要吩咐张须陀去救下那少年,却眼见得两名军士的刀锋已堪堪落到了少年的后颈之上,遂把双眼一闭,心中暗自叹道:又是一条人命。
然而,待他睁开双眼,却惊讶地发现,那少年安然无恙,反倒是挥刀冲过去砍人的两名军士也和他俩的上司一样,仰面朝天,跌倒在了地上。
在少年身旁,怒目横眉挺立着一位黑脸大汉,冲正挣扎着欲从地上爬起的那名将佐厉声质问道:“董七,他大哥方才纵是要跑,也罪不至死,你一箭射杀了他大哥,如今还要一并将兄弟二人的性命夺走,你的心肠恁狠些了吧。”
董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待看清出手救下少年的是谁,不由得面露怯意,冲黑脸大汉一抱拳,赔笑说道:“将军且息怒,末将方才也是事非得已,才发箭取了他性命......”
这董七原是黑脸大汉麾下一名小小的别将,只因在前不久杨素只身入华州,平定乐朱绩叛乱过程中主动归顺朝廷有功,才被晋升为都督,今天奉命率队押解这一拔叛军将士前往西疆戍边,却不料一出得华州城,押解的囚犯当中就有人暗中生事,唆使人逃跑,情急之下一箭射杀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人,此时既见昔日的上司出面,素知此人骁勇异常,遂一面假意向他赔礼道歉,一面暗地里用眼神向手下的军士们示意,要他们趁黑脸大汉疏于防备之时,将他一并拿下。
果然,黑脸大汉见董七当面向自己认了错,神色也和缓了下来,迈步走至少年身边,正要把他拉回囚犯队列当中,突听身后恶风不善,一愣神之间,一副铁锁已套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黑脸大汉圆睁双目,用手一指面前一脸狞笑的董七,只说出了个“你”字,身后的两名军士已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用力把铁锁向后一扯,黑脸大汉登时被噎得喘不过气来,“蹬蹬蹬”倒退几步,仰面跌倒于地。
“哈哈,史万岁啊史万岁,你道你还是昔日的开府仪同三司吗?自身性命尚在旦夕之间,竟还有心要替他人打抱不平,且待本都督先料理了他,再找你的晦气。”董七奸计得手,面现狰狞,飞起一脚,将那少年踢翻在地,伸手就要拔腰间的佩刀。
“张须陀,还不去救人?”杨广再也看不去了,回头冲张须陀大喝一声。
张须陀答应一声,纵马就要冲过去救人,围在四周的军士们手挺长矛,上前就要阻拦,被张须陀劈手夺下一杆长矛,左突右刺,迫得众军士惊骇不已,连连倒退,已闪开了一条道路。张须陀手舞长矛,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了囚犯的队伍之中。
“都督,他们果真和这些叛军是一伙的。”董七手下的大队军士见张须陀跃马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纷纷失声提醒董七道。
“莫要惊慌,待本都督先宰了这小子,回头再料理这帮歹人。”董七原也经历过些阵仗,倒不似手下的军士们这么惊慌失色,“仓琅”一声抽出佩刀,挥刀就向少年头顶砍去。
此时,张须陀已跃马冲至了距离董七所站位置仅有十几步远的地方,看到董七举刀就要杀了那少年,心内起急,遂把手中长矛当做暗器,对准董七背心处就投掷了过去。
眼瞅着那杆长矛就要刺中董七的背心,将他一矛刺死之时,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砰”地一声给生生攥住了。
张须陀定睛观瞧,却见方才被两名军士用铁锁锁翻倒地的那位黑脸大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董七身后,伸手攥住了自己投向董七的那杆长矛。
“你这黑脸汉子,恁地不知好歹!”说话间,张须陀连人带马,已冲至近前,满脸不悦地埋怨那黑脸大汉道。
黑脸大汉一把攥住张须陀投向董七背心的长矛,随即将长矛当做棍棒来使,横着将董七扫翻在地,顺手将少年拉至自己身边,护得周全,方撒手撂下长矛,抱拳向张须陀说道:“蒙好汉出手相救,史某先行谢过了。只是董七虽然歹毒,毕竟身为朝廷命官,好汉如一矛将他刺死,史某连同这五六百兄弟,自此再难逃活命了,还请好汉手下留情,饶下董七一条性命吧。”
张须陀久在千牛卫当差,自然懂得其中厉害、深浅,听了黑脸大汉这番话,不觉心内惊诧此人有如此见识、心胸,一面跃马将董七和黑脸大汉并那少年隔开,一面上下打量黑脸大汉几眼,在马上抱拳问道:“不敢请问这位好汉高姓大名?”
黑脸大汉尚未开口,被他救下护在身边的少年已亮声答道:“好汉爷有所不知,他就是昔日盛国公麾下头一号猛将,曾官居开府仪同三司的史万岁史将军。”
张须陀虽没听说过史万岁的名头,但对盛国公梁士彦却心中仰慕已久:盛国公梁士彦早在前朝武帝一朝起兵灭齐之役中,就曾以区区一万兵马挡住了齐后主十万大军,在灭齐一役中建立了头功,之后又率军长期与南陈作战,与南陈名将萧摩诃、周罗喉力战于江淮之间,虽互有胜负,却从未使南陈于他手中占到过一丝便宜,与英国公宇文忻并称为前朝两位常胜将军,史万岁能当得起盛国公麾下头号猛将之名声,想来必有其非凡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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