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只是转眼回到临竹院,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安宁原本好端端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她都回府三天了,就算他忙于公事,就算他不能亲自到来,那应该也有足够的时间派人过来询问一声。

可他没有,三天了,他一次都没有到过临竹院,却在薛氏跟安青婉气匆匆离去之后登门而来,这不是很明显吗

这个人不是作为父亲来探望她这个久未回府的女儿,而是来质问她的。

果然,不出所料,安明远这个便宜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不是问她回府可否适应而是问她为何不肯让出一个教养嬷嬷给安青婉。

“父亲大人,你误会了。并非安宁不愿意让出一个教养嬷嬷,而是姐姐问了世子爷,世子爷亲口回绝了姐姐,如此,安宁做不得主,自然就不能将教养嬷嬷让给姐姐了。”安宁的声音淡淡的,丝毫没有父女相聚的喜悦。

在她的眼里,所谓的父亲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这个父亲从她三岁认识以来,从来不配称为一个父亲,更不配当一个人夫。

更何况,这个所谓的父亲逼死了原主的生身母亲。

这段往事也是在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母亲的奶嬷嬷告诉她的。

奶嬷嬷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是徐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当时若非因为安明远的设计,以她母亲徐家嫡长女的身份,压根不可能以平妻的身份下嫁给安明远。

原本的母亲,可以有一桩美满的姻缘,有一个爱她疼她入骨的夫君,那是母亲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可就是因为安明远这个卑鄙小人,在母亲去大佛寺上香的时候设计了母亲,害母亲失去了女儿家的名声,毁了母亲一生的幸福。

原本安明远以为设计了母亲就可以巴上徐家,以为可以在仕途上青云直上,他却没有想到母亲是个刚烈的性子,虽然碍于徐家的清白名声而无奈嫁给了安明远,却是从此之后跟娘家断绝关系,再无来往。

当时的母亲,若非腹中已经怀了孩子,也就是她安宁,母亲压根等不及就会血溅三尺,死在洞房花烛夜。

为了她安宁,母亲忍着屈辱,咬牙撑过了十个月,一等她呱呱落地,母亲便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

可笑的是,母亲明明是被安明远这个卑劣无耻之徒逼死的,他却好意思对外说,是她安宁八字太硬,克死了生身母亲。

而后,他因为母亲的决绝,不但没有得到徐家的半点帮助,反而在母亲死后得了徐家的各种打击报复,一度使他的仕途灰暗无比。

后来若非他使劲手段,哄得薛氏回心转意,恐怕安明远的仕途就此结束了。

也正因为他的仕途要靠薛氏娘家的提拔,所以对于安宁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儿,安明远任由薛氏明里暗里地欺负,只让薛氏发泄她心中的怒火,全然不顾安宁只是一个刚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安宁的母亲占了一个平妻的位置,薛氏就将所有的怒火强加在她这个无辜的婴儿身上。

当时,若非母亲的奶嬷嬷一直精心护着,恐怕安宁等不到三岁就已经死了。

可最终,原主还是被人算计,大冬天淹死在了冰冷的水潭中,最终奶嬷嬷也没有逃过薛氏的算计,一个翡翠镯子,以偷盗女主人财物的罪名就活活被薛氏派人给打死了。

可以说,这个所谓的便宜父亲,不但是杀死他的妻子,还间接地害死了他的女儿。

这样一个人,你说安宁面对的时候,能有半分好感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因而对着安明远的质问,安宁纹丝未动,一点儿也没有松口的意思。那安明远呢,见安宁这般冥顽不灵,一点也不肯相让的意思,他干脆直接道:“安宁,这件事情不管你答应不答应,父亲我都已经决定了。从明个起,你这里出一个教养嬷嬷到你姐姐安青婉那里去,今天你就吩咐下去,让教养嬷嬷收拾收拾,明天就住在梨香院去。”

“父亲大人,我再说一次,这件事情是世子爷做主的,安宁做不了主,还望父亲大人不要为难安宁。”让出一个教养嬷嬷给安青婉,做梦呢。

安明远,你以为你是谁啊,哪怕你是天皇老子,要东西的时候也得给个好态度,就冲你这样的态度,她就是给了陌生人也不会给安青婉那个毒蝎女人的。

这安明远见安宁还敢顶撞他,当场怒道:“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莫非你想忤逆长辈吗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不想给也得给,因为我是你父亲,我说了算。”她还没想好怎么替徐氏跟原主安宁报仇雪恨呢,他倒好,敢上门来用如此强硬的手段逼迫她,他真当她安宁是泥捏得不成,随你搓圆捏扁吗

安明远,既然你来强硬的,那么她安宁也会,她绝不会相让半分的。

“父亲安明远,你确定你是我父亲你也配让我叫你一声父亲。”安宁冷笑一声道。

“逆女放肆”安明远看到安宁那满脸的嘲讽,顿时大怒,他抬起手来就要挥向安宁,想要狠狠地教训安宁。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安宁的脸,他整个人忽然就倒了下去,疼得在地上开始翻滚。

”逆女,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这个逆女,莫非你敢,你敢弑父不成”安明远疼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赶紧浑身上下每一次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他直觉地认定是安宁下的毒手,可安宁呢,淡淡地笑看着安明远。

“父亲大人,有件事情父亲大人似乎忘了。父亲大人在安宁七岁离府之时,可是亲口对安宁说过的,安宁跟父亲大人的八字极为不合,最好不要来往,此生不要相见,若不然,父女之中必有一人受伤,甚至是死亡。”缓缓地吐着字,安宁气定神闲地看着安明远痛苦的样子。

这还不够,不够偿还你的血债。

安明远,这才刚开始呢。

她不会让他这般便宜死去的,他若是痛快干脆地死去,安宁会觉得对不住原主安宁,也会对不住那个母亲的。

那安明远一听安宁提到命格之事,当下脸色大变。

当初会有这样的传闻,那一切不过是薛氏暗中的设局罢了,根本不是真实的,他知晓安宁的八字绝没有问题。

可他明明知道,还是由着薛氏毁了安宁的名声。

如今,安宁用命格之言来堵他,安明远还真的挑不出错来。若说安宁错了,岂非说当年命格之事是假的吗

若是假的话,太后娘娘那是因为安宁的命格才给玉世子赐婚的,倘若这一切都是尚书府造成的,那么等待尚书府的就是滔滔大祸。

这么一想,安明远倒是骑虎难下了。

想说不是安宁克的,不能,想说是安宁克的,可他明明知道不是,这还真让他憋得慌,怒得慌。

然此时安明远就算多么恼怒,他实在是疼得厉害,都快疼死他了。没办法,他还有求于安宁,只得缓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对着安宁说道:“安宁,怎么说你都是爹的女儿,爹怎么可能因为命格之事就疏远你呢这会儿爹虽然受着苦,但见到你安然无恙,活得好好的,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过爹现在实在是疼得厉害,不知道女儿可有法子破除了这桩灾难”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行啊,她可是奉陪到底,陪着安明远玩一玩的。

“父亲大人既然这么说的话,安宁倒是记得一件事情。玄空大师好像破除过这个类似的,像父亲大人这种状况的,恐怕得浑身涂抹上马尿,敷上三天三夜不得清洗,说不定能够破除了这事。说来,这事安宁也不知道灵验不灵验,父亲大人要不然回去试试吧,指不定能死马当活马医呢。”现在不杀你,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折磨你,安明远,你好好地接招吧,往后你的苦难日子来了。

那安明远听了这个,恨不得大骂安宁一顿,可现在在安宁的地盘上,若是惹恼了安宁,指不定她又会说克他哪儿了。

所以还没有失去理智的安明远,只能压抑怒火,痛苦地对着安宁说道:“爹知道了,爹会回去试试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安宁你能不能答应了父亲”

“父亲说的可还是教养嬷嬷一事”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帮着安青婉要东西,他倒是安青婉的好父亲啊。

安宁心中冷笑道,面上还是那个态度,淡淡的。

“父亲大人,安宁已经说过好多遍了,不想再重复了。这件事情没得商量,除非世子爷答应,要不然,安宁定然是无法点头的。”

“你”安明远刚想骂安宁忤逆不孝,转而又想起了此时不宜动怒,便继续劝慰着安宁。

“安宁啊,不是父亲偏着婉儿,而是你刚刚回府,这么多年没有跟姐妹们住在一起,自然是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如今机会来了,你可得为了自个儿的将来好好地跟你的姐妹们相处,这样往后等你的姐妹们今年一旦选秀成功,得了高位的话,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安明远一副完全为安宁好的样子,继续劝说起来。

“安宁啊,你可得为自个儿的将来打算啊。你想啊,你世子妃的名头虽然现在好听,但是你得考虑玉世子的身体状况啊,这还不知道他能活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你靠谁呢,还不得靠娘家,靠姐妹兄弟们扶持着,所以啊,听爹的话,这个时候是你表现姐妹情谊的时候,好好地跟你姐姐相处,这样,以后你有了难处,你姐姐也会出手帮你的。”帮她笑话,她安宁敢用脚趾头发誓,一旦她安宁落难,安青婉那个毒心肠的,不来踩她两脚才怪呢。

还有,他一个做父亲的,竟然巴不得他的女婿死,哼,他想让玉容歌死,她还偏偏不让玉容歌死了,有她在,玉容歌想死都不那么容易。

抽了抽嘴角,安宁没什么表示要说的。

安明远见安宁不为所动,又言道:“安宁啊,你这快要出嫁,你的嫁妆,你的婚事,都得你母亲出面替你办妥吧,这样一来,你何必在这个时候得罪你母亲呢,那对你可没有半点好处啊。我的傻孩子,安宁,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照我的意思,你啊,将那些世子爷送过来的礼物先都搬到你母亲那里,让你母亲过过手。这样你尊重了你母亲,你母亲等你出嫁了定然会多给一些嫁妆给你的,你又何乐而不为之呢再有,你反正有二个教养嬷嬷,只要让一个给你姐姐婉儿,你又不耽误学规矩,还能得了姐姐的感激,如此,有什么不好的呢”将礼物搬迁到薛氏那里过过手恐怕这一过手,到时候好东西可都得长翅膀飞了。

得安青婉的感激骗谁呢,那个女人从来都是贪心不足的,她指不定多怨恨她呢,还感激,就算两个教养嬷嬷让出来,她敢肯定安青婉都会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哼

安宁冷冷一笑道:“父亲大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安宁我考虑考虑。”

“安宁,你这还考虑什么啊,那么多的好处,你应该,应该”安明远说不下去了,他疼得厉害不说,身体又开始发痒了,这又痛又痒的,难受死了啊。

“父亲大人,安宁觉得这个时候不方便谈这些了,父亲大人还是赶紧用玄空大师说的法子试试吧,晚了,恐怕”安宁这话一说,安明远哪还顾得上给安青婉要教养嬷嬷的事啊,他那是爬得飞快,赶紧跑出了临竹院。

哼哼

说到底,还是他自个儿的命更值钱一些。

安宁望着安明远飞奔的背影,嘴角的冷意更浓,这个时候,踏雪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她的身侧。

“小姐,要不要踏雪今晚一刀解决了他”踏雪手中的寒光匕首已经出鞘,就等着血液来清洗了。

安宁却摇了摇头。“杀他很容易,刚才就有机会。”

“那小姐为何不杀那个人可是该死之人。”

“是啊,正因为他是该死之人,所以更不能一刀解决了他。本小姐要好好地玩一玩,等他失去一切的时候,让他生不如死的时候,那个时候不用本小姐动手,他自己都会想死的。”

“踏雪明白了。”

“回屋。”

不急,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性,安宁等着一样一样地收拾安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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