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着雨, 海上起了雾,视野受阻一片模糊。
审讯水下奸细的事儿也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安六合趁着众人还没散去,提了个建议:“各位领导稍等, 我有个想法, 各位听听看。”
孔庆详摆摆手:“以后都是共同建设海岛的同志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安六合点点头:“我是想着, 既然那奸细敢跑过来潜伏到水底下, 那他背后的主谋肯定离得不远,晚上可能还会有大动作。不如这样,我去找乡亲们借些寻常的衣服, 各位换上后去招待所歇着。至于你们身上的衣服,就留在这里, 我有用处。”
孔庆详跟苏继善和邵政委对视一眼, 两人都点点头, 默认了这个做法。
于是安六合领着九州下了船, 她去借女同志的, 九州去借男同志的。
不一会, 姐弟俩拿着十来套衣服过来,让首长们换下, 静静地转移。
下船的时候,正好周中擎回来跟张临渊换班, 他瞅了眼换上了老棉袄和肥棉裤的首长们,言不由心地夸了句:“挺好,暖和。”
邵政委正好找他有事儿,便搂着他的肩膀, 往旁边去了。
而苏继善找张临渊也有事儿, 便让李兴邦先领着将士们巡岛去, 自己则带着张临渊退回了客船上。
安六合正留在客船上布置假人,还得给假人套上首长们的衣服,有够忙的。
苏继善进来看了眼,居然没有回避她,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张营长,来。”
张临渊本来想劝首长们去招待所休息,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不由得对安六合的周到刮目相看。
他硬着头皮坐下,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苏继善慈眉善目的,看着并没有恶意,而且笑得挺和善的,可他一直盯着他看,给了他无形的压力。
“苏秘书,什么事,您说。”张临渊觉得这笑容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的不安落在苏继善眼里,倒是挺有趣的,他观察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岛上的军备戍守长官还没定下来,不过邵政委肯定会力推周团长,不然他这么殷勤图什么。那么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我?”张临渊还不知道岛屿被划成了特区,不过就算这座岛只是连城的附属县级市,他也不够格做军备戍守长官啊,一来是级别不够,二来,背着处分的人,想那些实属痴心妄想。
所以,他还是实话实说:“不敢想,也不够格。我瞧着周团长就挺好,人家是有一等功在身的,再者,华少将对他很是看重,说不定也会推他一把。”
“没看出来,张营长还是个恪守本分的?????人哪。”苏继善笑笑,“不过我可没说让你做军备戍守长官啊,那是武职,你可以考虑做个文官嘛。”
“文官?”张临渊想象力不够,没跟上苏继善的思路。
苏继善看着他那傻里傻气的样子,忍不住喊了安六合一声:“安同志,你说说,有什么文职是适合张团长的?”
安六合刚把十来个假人布置好,正在往座位上搬,闻言抬头看了眼,礼貌地回道:“团级以上的单位都会设立一个政委,主管将士们的党政生活。”
苏继善笑得越发合不拢嘴了:“我就知道,安同志虽然不喜欢插话,但是什么事都心里有数。”
说着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张临渊:“怎么样,敢想吗?”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临渊恍然大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震惊中,连苏继善的目光都顾不得回避了,他从苏继善的眼中读懂了一个信号,一个需要心腹大将来跟邵政委的人别苗头的信号。
而他自己,也确实需要洗刷被记大过的耻辱。
所以这件,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是想了之后到底该怎么行动的问题。
慎重考虑之后,他站了起来,给苏继善行了个军礼:“敢!还请苏秘书指点迷津。”
苏继善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我没看错人,好了,坐下吧。”
接下来的话题安六合没听,猜也知道,肯定是想今晚让张临渊立个功。
她布置完了,适时退了出去,并叮嘱了小刀一声,让他和警卫员不要动,招待所那里她会跟着。
小刀还有点不放心,追上来问她一个人能行吗?
她笑着冲小刀摆摆手:“张营长不是在里面吗?你去管他要一队人,让他们到招待所那里守着,你千万别动,你是计划成功与否的关键。”
“行,我知道了。”小刀原本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关键了,等他到了船上推开门一看,瞬间就悟了。
这是要唱空城计啊,没想到这位安同志居然是有些谋略在身上的。
是他低估人家了。
他站在甲板上,默默注视着这位小妇人远去的背影。
女人家的身影很快跟夜色融为一体,不知不觉,小刀的嘴角竟扬起了一个弧度。
真好啊,可就是太好了,所以他家那个教书郎的哥哥是攀不上咯,还带着一个闺女,又是个闹挺的混世魔王,还是不介绍给安同志添乱了。
小刀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远处的海雾,警惕了起来。
张临渊很快出来,亲自把苏继善送到了招待所,又安排了一个排长来带队守卫,这才跟李兴邦汇合,巡岛去了。
李兴邦正常绕岛巡逻,但张临渊的船却在附近迂回,并没有走远。
安六合进了招待所核实了一下人数:“咦,邵政委怎么不在?”
孔庆详不以为意:“老邵啊,他跟周团长说事去了。安同志,你也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孔庆详打了个哈欠,关上了房间门。
安六合却不敢马虎,毕竟今晚可是出了奸细的,万一岛上也有呢?
所以她还是出去了,在门口跟带队的排长打了声招呼:“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唐红军,机动连下面的一个排长。”唐红军不知道安六合被安了什么官职,总之,能跟首长们在一起商量大事的,以后肯定大小是个官儿。
所以他不敢含糊。
安六合却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都跟对方打了照面了,要是不问问名字,以后见着了总不能喊喂吧。
所以她礼貌地笑笑:“那首长们的安全就拜托唐排长了,我去去就回。”
“安同志请稍等,我安排两个人跟着你。”唐红军倒是个仔细人。
安六合赶紧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就是去个茅厕。”
那确实不好跟着,唐排长便没有坚持。
安六合离开了招待所,又不好漫无目的地到处找,只得唤醒了附近的草木,借助它们建立了视野,不一会就在招待所东南方一里地左右的位置,看到了邵政委和周中擎的身影,赶紧找了过去。
此时的邵政委,正在跟周中擎商量要事。
他有些遗憾地拍了拍周中擎的肩膀:“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为什么拒绝华少将的好意?你也知道,他可是首都那边的,多少人上赶着做他的女婿他都未必多看一眼,你小子倒好,直接拒了。为什么?心里有人了?”
“没有。”周中擎否认得非常干脆。
邵政委不信:“既然没有,那为什么宁可得罪华少将也不肯答应下来?你可以先哄哄他嘛,现在你把他惹恼了,他肯定会安排一个亲信过来跟你抢位置的。有他在中间拦着,我又要费好多的口舌,还未必能帮你争取得到。”
“政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做人一向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该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的我也不去做梦。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巡岛,多多立功,也许哪天司令会发现我的好处,这位置兜兜转转还是我的。同样是做军备戍守长官,一个是算计来的,一个是应得的,那我宁可落选也不要晚上睡不踏实。”周中擎一向有自己的原则。
他不屑踩着一个无辜的女人来平步青云。
他相信,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天地间,靠的是一身正气,一腔热血,而不是满脑流油的花花肠子,更不是浑身使不完的心眼子。
这样就算提前得到了好处,最后也不过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的话让邵政委很是欣赏,可欣赏归欣赏,摆在面前的困难并不会因此变得简单。
要是他们的人拿不下这个职位,那可就是妥妥的为他人做嫁衣了。
邵政委这段时间的奔波,也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到时候驻地司令可是要发大火的,那家伙跟个粗鲁的蛮牛一样气性大,他可惹不起。
他叹了口气:“看来我老邵就是个奔波的命啊。”
只能去找周中擎的顶头上司帮忙了,周中擎可是他的爱将,最重要的是,他在首都那边有个得力的妻族,是能说得上话的。
不过,他还是叮嘱道:“至于华少将那边,我还是要把你的照片寄过去的,不然他那个臭脾气,得找我闹。”
“政委,别寄了,我现在没心思谈对象。”周中擎试图打消邵政委的念头,“到时候真要是那姑娘来了,回头被我儿子气出个好歹来,反倒是结怨。”
“也有道理,可就算是我不寄,他也可以直接找人调你的档案看嘛。不过他这人记仇,你当面驳了他的好意,想必他也不会再找你了。你就放宽心,好好护卫海岛吧。”邵政委已经把今晚会议的内容跟周中擎沟通过了,现在该谈的事也差不多了,便调头往回走。
才走没几步,就看到安六合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他还没说什么呢,身边的周中擎便上前一步,把身上的军大衣解下来给她披上:“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
“找邵政委啊,我得负责大家的安全。”安六合跑了一身的汗,好在邵政委没事,她很是松了口气。
她浑身热乎的,就没要周中擎的大衣,可她刚还回去,又被周中擎披了回来。
一来一去,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邵政委若有所思的目光。
邵政委瞧着这两人谁也不肯妥协,只得劝了一句:“这倒春寒可马虎不得,你又出了一身汗,风一吹肯定着凉,披着吧。”
安六合推拒不过,只好披上了。
三人边走边聊,邵政委听说安六合已经把客船上布置好了,不禁大加赞赏:“你要是个男儿身,我都能做主把你收到部队来了,可惜了。”
“不可惜,只要跟着党,不管处在什么位置,都是可以发光发热的嘛。”安六合的笑声在春夜的风中被吹散,清越动听,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邵政委想想也是,便不提这些了。
没想到刚进招待所大厅,就看到汤新华杵在门框上,手里捧着一叠文件,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会儿磕一下一会儿点一下。
三人的脚步声先后响起,汤新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可算是等到周中擎了,赶紧把人拽着去了他的房间,要让周中擎签署保密协议。
至于邵政委,则跟着安六合去了安排给他的房间。
关上门出去之前,安六合被邵政委喊住了。
她诧异地回头:“政委,什么事?”
“把小周的大衣放我这吧,免得别人误会。”邵政委有意试探,他很好奇,到底是周中擎一厢情愿,还是两人之间已经有点什么了。
不然周中擎犯不着得罪华江山啊。
没想到,安六合居然痛快地把军大衣放在了他床尾:“那就多谢政委了,省得我明天找不着他人归还。”
“嗯,你也早点休息。”邵政委有点感慨,看来这安同志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那么也就是说,是小周自己在犯傻?
这可不?????行啊,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买卖划不来啊。
不行,他得敲打敲打小周。
正好旁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估摸着周中擎签完保密协议了,便出去把人叫到了屋里来。
周中擎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军大衣摆在了床尾,叠得整整齐齐的,在海上被打湿的那一角还没干。
他静静地收回视线:“政委找我什么事?”
邵政委稍微扯了个谎,道:“安同志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帮忙还给你。小周啊,今天是我在场,不会说什么,可今后要是旁人在场,你可得注意点,万一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你倒是没什么,可人家是女同志,要吃亏的。”
“政委您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夜深露重,怕她着凉影响育种,我正想找她要呢。”周中擎走过去拿起军大衣,背对着邵政委,面部表情藏在了煤油灯照不见的黑暗中。
邵政委听他这么说,好歹宽心了些许,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你小子最好别跟我玩心眼,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一切以海岛的建设和发展为重。”
“政委,您想多了。”周中擎把衣服披上,出去了。
衣服上沾了点女人家的体香,叫门外的风一吹,直往肺里钻。
淡淡的清甜的气息,也许是她沾过什么花草吧。
周中擎把领子竖起来捂着脖子,问了声门口的唐红军:“安同志离开了吗?”
“是的,去看孩子了。”唐红军想起安同志离开时焦急的样子,便很是唏嘘,“真是辛苦啊,又要育种,又要接待首长们,又要照顾孩子,希望组织上尽快把托儿所建好吧,这样安同志也能轻松点。”
周中擎点点头,说得对。
随后便准备出去问问奸细的事,唐红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一声:“个大老爷们儿,身上怎么香香的?”
*
周中擎赶到卫生站推开门,竟发现安六合也在。
他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了,看孩子是敷衍唐红军的说法,审奸细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这女人,还挺机灵,也是唐红军老实,说什么信什么。
他掩上门,走过来问了声:“审出来什么了吗?”
安六合回头看了眼,摇了摇头。
她也刚来一会,原本她只是旁听的,没有掺和,后来实在是因为那惨叫声太扰民了,她便接管了过来。
她让路峰把一整盘的手术器械都拿开,随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这个男人旁边。
这人瞅着浓眉大眼的,不像是大奸大恶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苦衷?
她尽可能柔和地问道:“大叔是连城人吧?”
“废话,听口音听不出来吗?”大叔身上都是伤,路峰这小子不光精于医术,还给两个审讯的警卫员出了不少歪点子。
比如扎哪里既可以哗哗流血吓唬人,又不至于造成致命伤。
再比如扎哪里除了疼连外伤都看不出来。
一套一套的。
可这大叔愣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屈服。
倒是个硬骨头。
安六合被他凶了一句,也不气,继续问道:“大叔看着快五十岁了,家里有孩子了吧,多大了?成家了吗?”
一提这个,大叔就像是被摁下了什么开关,忽然疯狂挣扎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家里穷得喝西北风了,我只是看客船华丽,所以潜伏过来偷点吃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奸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这么激烈的反应,安六合意识到了什么,她跟身边的警卫员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继续试探:“家里很穷吗?我也是苦日子过来的,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不过你放心,我刚当了个官儿,以后在这岛上说两句话还是管点用的,要不你把孩子带来岛上跟我开荒?我保证让你的孩子吃饱穿暖,不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考虑一下?”
“官儿?什么官儿?”大叔打量着这个女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可那身手,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弄上船了。
上来后他也没有挣扎的机会,完完全全是被动挨打的份儿。
他相信这个女人有两把刷子。
安六合听出来他有所松动,便回道:“发展与规划局局长,以后这岛上怎么安排怎么规划我说了算。”
“真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好心?”大叔眼睛一亮,满含期许。
安六合笑笑:“我是农民的孩子,我知道吃不上饭的滋味。既然你说你不是奸细,那我自然愿意帮你一把。怎么样,想好了吗?”
大叔原本还挺期待的,可一听“不是奸细”这四个字,眼中的光就暗淡了下去。
那种明明有机会却失之交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机会了,没机会了啊。
孩子们都在小鬼子手上,他没办法了啊。
安六合起身,示意路峰和警卫员出去。
她倒是没让周中擎离开,她走近一步,来到大叔跟前:“让我猜一猜,有家里人在鬼子手上?不得不出来为虎作伥?”
大叔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你!!!你……”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大叔自责地低下了头。
安六合心里有数了,她的耐心也快用尽了,这次不卖关子,直奔主题:“你不会以为小鬼子会对你的家人有多仁慈吧?想想被屠杀的千千万同胞,你现在回头,还能将功赎罪,只要你提供线索,我和周团长可以帮你把家人救回来,我也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大叔看向安六合身后的男人,没错,这人穿着军装,肩章是团长级别的。
他咬咬牙,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拼一把,还能堂堂正正做中国人,哪怕吃上几年牢饭也值了。
不拼一把,就算活着,下半辈子也只能做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连带着家人也成了汉奸走狗反动派。
孰轻孰重,他心里是有数的。
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大叔终于松口:“两个月前,海上风浪特别大,一连掀翻了十几艘渔船,救回来的只有两三艘,其他的都被冲跑了。我运气好,被海浪拍上了岸,可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他们还扛着美国鬼子的旗子,我这才意识到我被冲到南朝鲜了。我被一棒子打晕,关进一个笼子里,一起被关着的还有很多老乡。没过几天,来了一群鬼子,把我们全都接走了,到了鬼子的岛上,我们才知道幸存的家人都被鬼子软禁起来了,鬼子里有早年跑过去的汉奸,当了翻译,那人告诉我们,要想家人活命,就要给鬼子卖命。我们被送到海上,坐着原先的船,假装自己是幸存下来的,回到老家,当走狗,当叛徒。”
“你们怎么跟对方接头?”安六合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大叔说风浪大,搞不好是这座岛升起来的时候掀的。
这么一说,她更是不能袖手旁观了。
大叔这次很配合,回道:“去县城,把情报写在纸上,扔进一个桶里。要是有不会写字的,那就走进一个乌漆嘛黑的屋子,在房间里说出来,我猜对面屋子是有人记录的,不过我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
“地址。”安六合心说不得了,这次揪出来的恐怕还是个大恶魔呢。
周中擎赶紧把纸笔拿给她,她记下大叔说的地址,安慰道:“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一定尽力救出你的家人。”
她和周中擎对视一眼,一起出去了。
等路峰和警卫员进去看着了,她才跟周中擎提了个想法:“我们可以让他传假消息,就说我——”
安六合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中擎打断:“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周团长,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安六合有点意外,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的眼中难掩震惊,周中擎对视一眼,移开视线,往远处走去:“我来当这个诱饵,就说我为了军备戍守长官的职位跟华江山闹翻了,被记了大过,因此借酒消愁,不好好巡岛。如果他们今晚有行动,我就趁机闹开,到时候佯装落水,让他们逮我回去。如果他们今天不来,就让那个大叔明天去传假消息。无论如何,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有行动。只要我被抓走,就有机会接近背后的主谋,把他揪出来严加审问,一查到底!”
“不行,你要是被抓走了,怎么自救?我不同意!”安六合直接否定了周中擎的提议。
周中擎却坚持:“我是军人,军人本就是个火中取栗的职业,要是没点自救的本事,又怎么能有新中国?”
虽然听着很有道理,可安六合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要知道,周中擎可是团长,驻地的军事机密一定比小兵小将知道得多,到时候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一定会各种酷刑轮番上阵,直到榨干所有的情报为止!
她还是不答应:“不行,你不能去,我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我上没有父母牵挂,下,也只有个英招需要惦记着,无家无室的,也没有兄弟姐妹,倒是你,你舍得孩子?舍得你家人?我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不要跟我争。”周中擎也倔得很,这件事没得商量。
“可这整座岛屿都得靠你和张营长保卫,你要是出事了——”安六合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摁住了双肩。
四目相对,呼出来的热气都喷在对方脸上。
周中擎生气了,他很严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岛没了你还有这么大张旗鼓搞特区的必要吗?当个普通的岛屿随便管管就行了。”
“我不会有事的,我可以自保,我可以脱身,你不行!”安六合也急了,这人怎么不懂呢,她是修士,就算被手铐铐着,就算被笼子关着,也都是难不倒她的。
可周中擎是肉.体凡胎,就这么孤军深入,还是作为被擒的俘虏,肯定不行的。
周中擎松开了她:“不要说我不行!我行不行我自己有数!好了,这件事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我这就去找苏继善和孔庆详!”
周中擎就这么走了,毅然决然。
连背影都透着倔强和不满。
安六合很生气,这是什么人呀,不让他去送死他还不高兴了?
可她终究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不一会,纪娉和柳蕙兰都被叫醒,奉命过来劝她去招待所商量大事。
所谓的商量,就是单方面通知她,事情已经决定了,周中擎来当这个诱饵,她,老老实实在岛上待着吧。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苏继善最擅长把难听的话说得委婉动听,总之,话里话外都是为安六合考虑的,让她配合组织的决定。
安六合再想单独行动,那就不可能了,纪娉和柳蕙兰被安排过来盯着她,寸步不离。
连上厕所和睡觉都要守在外头。
她的修为不过恢复了两成,想大变活人原地消失那就是痴人说梦。
只能被迫接受了组织好意的看护。
周中擎已经在客船船舱门口叫骂了起来,手里提着一茶壶清酒,歪歪扭扭地开骂,骂华江山公报私仇!骂他卑鄙无耻!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他骂得可起劲了,即便里面坐的都是假人。
正好巡岛一周的李连长绕回了码头附近,本来是好意劝架的,结果被佯醉的周中擎缠着,闹着要跟他换岗巡岛。
还扬言道:“今晚我就抓他百八千个鬼子,给华少将看看我的厉害!”
李兴邦不答应,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擅离职守是要被处分的。
于是他跟周中擎争论了起来,周中擎一时“气恼”,直接把李兴邦推水里去了。
惊得小刀赶紧去劝说,可周中擎居然发酒疯上头,把小刀也给推到水里去了。
小刀跟李兴邦难兄难弟的,挣扎着上了岸,李兴邦实在气不过,骂道:“就你这个醉鬼,还想让首长安心把整个岛给你戍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李兴邦骂完换了身衣服,依旧巡他的岛去。
周中擎干脆一脚踹开船舱的门,对着假人继续耀武扬威。
过了一会,海面上果然有了动静。
那些人本就借着海上起雾在附近待命,而客船的舷窗上倒映着周中擎发酒疯的身影,傻子才不行动呢。
结果他们还没接近,就听噗通一声,喝醉的人把自己从弦窗扔出去了。
最终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生擒周中擎,将他带离了海岛,附近待命的张临渊终于逮到了立功的机会,赶紧去追,结果迟迟没有回信。
安六合听到消息根本坐不住,她要出去救人。
纪娉只得背对着门板,不让她走:“你冷静一点,你真以为换你上就能行吗?你的能力对方肯定不知道,也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他们看不上你的,只有周中擎这样的大鱼饵,他们才会上钩。我说句难听的,别说是一个周中擎,就是十个八个,该牺牲的时候也是要牺牲的,哪怕再不舍也不行。我再说句不好听的,没了周中擎,还有他手下的几个营长,还有其他军官,总归是冲上去要把这窝奸细一网打尽的。你再着急也没用,还是好好待着,等消息吧。”
安六合不想跟纪娉翻脸。
她对这个姐姐印象很好,平易近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而且说的话确实都说到了点子上。
可她就是觉得周中擎会有危险啊。
总不能让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他送死吧?
不,不不不。
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她还有英招。
英招是幼年形态,也许一片菩提叶子就能让他恢复大半修为了。
修为恢复了的英招,那可比她管用多了,英招可是麒麟一族的啊。
不光能征善战,还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飞跃海洋。
而且他的嗅觉特别灵敏,一定可以找到周中擎的。
想到这里,她放弃了强闯,换了个策略。
她跌坐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姐姐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
“你能想通最好。我们又何尝愿意看到周团长出事呢?你要是实在心里不安,我去把婶子和孩子接过来陪陪你,好吗?”纪娉叹了口气,生离死别永远是无解的难题。
哪怕她跟安六合还不熟,她也于心不忍啊。
安六合就等她这句话了,她握住了纪娉的手:“姐姐,我婆婆年纪大了,还是别吓她了,劳烦你把英招接过来吧,孩子还小,可能明天就见不到他爸爸了,我陪陪他吧。”
“也好,你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接孩子过来。”纪娉出去了,却留着柳蕙兰在门口看着。
半个小时后,英招被接了过来。
安六合让纪娉去休息,并再三保证不会逃跑。
等纪娉走了,她关上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英招说了说。
英招恍然:“主人,那还等什么,快,我这就从窗户溜出去。可是主人,要是天亮了他们发现我不在了,你怎么自圆其说呢?”
“我就说你憋尿憋不住了,出去嘘嘘了。”安六合拿出了九叶菩提,让英招一次吸个够。
英招吸得浑身舒畅,不过他没一次吸光,而是留了一半:“够了够了,出去救个人足够了,我可不想看到这片叶子碎掉,主人要心疼死的。”
可现在不是心疼叶子的时候,安六合让他试了试:“你先看看恢复了几成功力。”
“八成,够了主人,我现在是孩子身,再多了身体也撑得慌。”英招说着,拽过安六合的手,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结印,“灵犀印,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好,千万小心。”安六合轻轻打开了窗户。
夜色中,年幼的小奶马展开了双翅,夜风轻抚他一身虎斑的皮肤,他微笑着回头,嘴唇动了动:交给英招啦!
作者有话说:
周中擎:感谢棒子和鬼子送来的小怪让我刷经验,升级指日可待
邵政委:铆足了劲儿想办法推小周当戍守长官,结果……
华江山:卯足了劲儿要送亲信过来抢这个戍守长官,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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