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跟在葛计的身后，登上了联盟军中最大的飞船，联盟的大军已经压境，星际联盟的掌权人作为总指挥也来到了战场，这让陆修吃了一惊，但让他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位掌权人竟然还是个熟人。

“很吃惊？”

“很吓人。”陆修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想到你没死。”

“我也没想到。”那人老老实实地说道，“这算不算世事无常？”

听到这话，陆修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他从这话里听出了恨意，那是从地狱里带出来的冷，熟悉的让他心惊。

“我本来以为你会和我走上一条路，没想到——”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陆修，“你是怎么把那一切放下的呢？嗯？一个星球的生命都毁了，你是怎么放下的？”

“那你是怎么放下的？通过你的铁血政策吗？把那么多人变成奴隶，肆意地掠夺他人的资源，在毁掉别人的一切后，再假惺惺地装作宽恕别人的样子，让他们毫无尊严地活下去？”陆修喊道，“队长！你有没有去过那些被你清洗过的星球？这次反叛的普瑞星算是那些星球中富饶的！”

“就是因为我手下留情才会让他们反对我！”尹申吼道。

陆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葛计！”尹申喊了一声。

葛计立刻上前，向尹申行了一礼，“父亲。”

“葛计，告诉我们的客人，有关于你的身世。”

“是。”葛计应了一声，然后转向陆修说道，“我是父亲收养的，我来自，来自启泽星。”

“启泽星？”陆修把这几个字在唇间绕了几圈，猛然想到，“启泽星是现在的海泽监牢！”陆修的神色万分复杂地看着葛计，“我听说启泽星当年无人生还。”

“只活了他一个。”尹申笑着拍了拍葛计的肩，“先出去吧，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是。”葛计行礼离开，在他背对着尹申的时候，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牙关，离开了大厅。

“你就不怕他会报仇？”陆修和尹申面对面坐着，“你是怎么让那孩子这么听你的话的？”

“陆修，人是有劣根性的。”尹申打了个响指，陆修面前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酒杯，“我记得你当年最喜欢喝果酒。”

“是吗？”

“十年前，你不是天天馋着希莱的果酒吗？”尹申嘴角带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他用一中奇怪的目光看着陆修。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陆修淡淡地说道，仿佛他们千年未见只是在普通的叙旧。

“你知道吗？我下令大军清洗启泽星的时候，葛计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他。”尹申有些恶意地说道，“他甚至为了活下去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陆修沉默不语，但尹申明显不满意陆修的沉默，于是继续说道，“陆修，你看只要是人就摆脱不了我们从基因里带来的劣根，只要——”

“只要变成机器就可以了。”陆修闭了闭眼，有些艰难的说，“队长，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发现了？”尹申笑了一声，“我就知道瞒不了你。”

“变成机器以后，藏在人性里的恶就没有了吗？”陆修神色复杂地看着尹申，“队长，看看现在的你自己，别再自欺欺人了。”

“你不懂，人就不应该存在这个宇宙中。”尹申沉声说道，“我厌恶的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毁灭世界后，再毁灭自己？”陆修笑着说道，“队长，这么悲剧性可不适合你。”

尹申看了一眼陆修，缓缓说道，“你问我，我是怎么让葛计那孩子听话的，你既然认识凯奇，就应该能想到。”

陆修想了一下，吃惊地看着尹申，“你影响了那孩子的大脑思维。”

“有很多事情，他觉得是他想要去做的，但实际上是我让他想去做的。”尹申说道，“凯奇他们是我送给你的伙伴，还满意吗？”

“你——”陆修的话还没说完，椅子上骤然出现了铁环，把陆修束缚了起来。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离开地球的吗？”尹申看着飞船外，那些绚烂的星星被无数飞船的剪影搅的支离破碎，“我们被放弃了。”

陆修觉得自己的头猛地刺痛了一下，“什么放弃？”

“看来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尹申站到陆修面前，俯视着这个千年前的朋友，“没关系，我帮你想起来。”

针刺猛然扎入陆修的太阳穴，让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

“陆修，我和你不一样，这千年我从未沉睡过。”尹申俯身在陆修耳边轻声说道，这是陆修在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火，到处都是火，人们的哭喊声在城市的废墟上空宛如幽灵般盘旋，陆修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好久不曾做过这些梦了。

“陆修！”陆修正站在火焰中愣神，听到有人在喊他，一回头发现自己站在曾经藏身的小屋里，尹申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伯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父亲？陆修有些茫然，然后他看到那一则新闻——“陆绎及其妻子林曼因反人类罪被处决”。

陆修慢慢地走过去，看着新闻上的那两张照片，两个人已经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不一样了，陆修想了想上次见他们好像还是十年之前。

“陆修这几天你千万别乱跑，我知道你心里很乱，伯父的事情一定有什么蹊跷，我帮你——”

“不用了，你回去吧，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陆修听到自己说道，“尹申队长，你还有大好前途，跟我这么个通缉犯混在一起，实在是——”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理解，我明天再来看你。”尹申打断了陆修的话，“陆修，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丧失理智的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陆修眼看着尹申离开，手指扶上自己脖颈间的吊坠，那是一个六芒星样的钥匙，也是他们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