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50、50、吊民伐罪 周发殷汤

尽管范雎知道自己将会非常的不舒服,但当这种不舒服慢慢侵蚀过来的时候,还是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他狼狈地斜躺在马车里,五脏六腑简直要被颠簸得错了位。剧烈的头疼让他无法视物,也无法坐起。

自从神医彦留走后,范雎就一直很遵守医嘱地生活着,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小心翼翼,他实在不想再受到任何东西的折磨了,包括病痛。

可是现在,明知道身体不能承受这种长途的颠簸劳顿,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般地过来受这份罪?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因为肉体上的痛苦让他意志飘忽,已经难以去关注精神的想法了。腹中饥饿,胸口却烦恶得吃不下任何东西,于是胃也开始作疼,他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在路上。

不过他还是熬过来了,贴在胸口的一小片布柔和地撩拨着他,像一个人毛茸茸的眼神。

车停了。

范雎却没办法让自己移动出去,除非是用滚的。

过了一会儿,他被随从从马车上架了下来。

他头晕目眩了很久,眼睛终于有了固定的焦点。然而眼前还是什么也看不清,烟尘滚滚,空中浮起的黄土写满了这个夏季的少雨干燥和战场的苍凉肃杀。

枣红膘骑携带着烟尘飞奔而来,在范雎身边停住。

范雎抬起头,他没有想到,到这里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反倒是武安侯白起。

白起看清是范雎,也不禁微微吃了一惊:“应侯,你怎么来了?”

范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兼之被他扬起的烟雾呛得大咳了半天,眼前金星乱冒,摇摇晃晃一时无语:“我……”

白起看他那样,只得扶了一把,皱起眉头道:“应侯,你有什么事吗?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这话听起来很是不礼貌,不过白起素来就是孤傲直白,范雎也并不放在心上,他缓了缓,道:“是大王传令,让我来的。”

白起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大王?他叫你来做什么?难道这里有什么变故吗?”

范雎道:“我不知道。难道武安侯还没见过大王?”

白起道:“没有,这些天本帅兵分三路,一直在围着赵国僵持。刚刚带两支轻骑骚扰了赵军一番,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慌乱不堪,我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几天了。得知大王亲征以绝赵军粮路,驻扎于此,特来拜见。怎么,难道是大王对布防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范雎忙道:“我想应该不是吧,等一下就知道了。”

白起单臂发力,欲把他举到马上:“那走吧。”

范雎心想:自己若到了马上,还不得天昏地暗,当场就掉下来啊!当下里也顾不得许多,慌忙扒住马鞍:“等一下。……武安侯先行,我还是走过去吧。”

白起放开范雎,眉毛拧成疙瘩,最后还算给他面子,勒着马陪他一起踱向秦王营帐。

白起身材高大魁梧,迈出一步抵范雎两步,且他是武将,雷厉风行惯了,速度又慢不下来,走不多久就把范雎落在后面一大截。他也不调整步调,只看到范雎和扶着他的随从落得太远,才停下来双眼望天地等一等。

白起高鼻凤目,相貌初一看上去应该是极为英俊的,然而鼻子过于高挺,则显得大;眼睛过于狭长,则显得厉,因此,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和谐。而且他通常要把眉头皱成川字,给人一种时时在不满,马上要发火的感觉。很多士兵上阵杀敌不怕,看到白大将军,却要打哆嗦。

秦王不知听了什么动静,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来,看见他俩,大吃一惊,朝向范雎脱口便道:“你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白起狐疑地看向范雎,范雎也面露疑惑:“不是大王命臣来的吗?”

嬴稷愣了愣,随即带着点尴尬转向白起:“寡人是说了,可没想到丞相真……来这么快……”

白起毫不客气地问道:“大王叫丞相来有什么事?丞相此行作用何在?”

嬴稷结巴道:“嗯……寡人觉得丞相应该来观摩一下秦赵战事,以便作出下一步的规划部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赶紧很聪明地转变话题:“对了,武安侯,寡人刚刚探得消息,齐国还算识相,没有给赵国借粮。”他对着范雎眨了一下眼,目光中划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狡黠:“多亏丞相和齐国关系好啊,看来这政策还是不错的。”

“是吗?”白起眉头舒展开来,嘴边似乎有点不易觉察的笑意。

说起这些事,这三个人还算有共同语言,于是就分别落座,正儿八经地讨论起来。

范雎在平地上过了这老大会儿,颠散了的五脏才算是有些复位。但他还是头痛恶心,十分的不舒服,强撑着答上几句话,怎么看也是恹恹的。

说了半天,白起方起身告辞,回营去了。

嬴稷热情洋溢地亲自把他送出去,挥手作别,然后迅速回转,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把范雎抱住。

“丞相,你怎么真来了?”

范雎一脸严肃地推开他:“大王,难道那不是你的命令吗?”

嬴稷低头笑道:“鸽子么?呵呵。”

范雎愈加地严肃起来:“大王,那不是命令吗?”

嬴稷再次把他抱住:“是是是,就当是吧。”他趴在范雎耳后低声道:“你来寡人太高兴了!其实寡人就是想你想得不行,那么说说发泄,可没成想你真的会过来呢。真是的,怎么跟做梦似的。”

范雎叹道:“大王,你这是……做的太不对了。”

嬴稷笑道:“是啊是啊,寡人知道怎么说你也不该过来,只不过是那么一说。说实话,你想一想也该知道,那是寡人想你的话——这里能有什么事还需得你亲自做,就是有,寡人也不舍得叫你来做啊。丞相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你一时糊涂,听话地过来了,可让寡人太惊喜了。”

他兴奋地说着,范雎只是轻轻摇头。

军中条件艰苦,没有那么多讲究。嬴稷出来进去,不时地招人拿些平时很稀松现在很稀罕的吃喝用物进来,讨好关切的样子,活像个献宝的孩子。

范雎不忍拂他好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对他的举动总要应合一二。

天就这样不知不觉黑了下来。

二人说着说着,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四周安静下来,外面隐隐传来火的毕剥声和士兵走路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打破寂静的嬴稷发出这样的声音:“……范叔,我们试一试吧。”

范雎扭过苍白的脸:“试什么?”

嬴稷薄薄嘴唇里的舌头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嗫嚅道:“还有什么……其实寡人也不是很想那样,只是既然都,还是要……做做试试吧……”

沉默过于长久,以至于嬴稷以为下一刻就要听到他的拒绝了。

但他听到范雎说:“有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洗洗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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