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现在来解决另一件事吧。”
椎名悠生的视线转向这间小诊所的手术室, 笑容逐渐核善。
“为什么应该正在上课的、可爱的治酱会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这里翘课呢?”
正在房门后偷听的太宰少年:……
尚且处在情绪高昂之中猝不及防意识到金大腿盟友家里的小孩子正在自己这里逃课找自杀药这件事的森鸥外:……
不知为何, 突然心虚。
作为被当场抓获的逃课少年, 太宰迅速抹掉了自己脸上的不自在, 理直气壮的跳了出来,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
“你不也是一个人偷偷的跑出来了吗!五十亿!你买我的时候都才只用了三十亿!”
熊孩子干坏事碰到家长,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先哭嚎!
当然太宰少年是哭不出来的, 只能如泣如诉的痛斥家长偏心的可恶行径!
“这是我生意上的正常投资。”悠生当然不会被这个还穿着校服仿佛乖学生的稚嫩太宰治拐到沟里去,“另外,三十亿主要是为了给森先生, 你和小作都是赠品。”
——没有你们这俩赠品的话,那三十亿的交易也不会存在。
#这就是为了赠品而买到断手的典型#
少年瞪大了那双鸢色的眸子, 深吸一口气, 看起来气得不轻。
“噗。”悠生忍不住移开视线笑了。
太宰治:……
好气!
这个人居然在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如此糟心的事实!但是对方对自己的重视也是真的!认真去想就会得到一大堆没办法解决的谜题,就会很糟心!
悠生戳了戳太宰少年气鼓鼓的脸颊,温声笑着哄道:“好啦别气啦,只是五十亿而已, 你想要就从遗产里给你留一份。”
“留给我的遗产只有那么点儿吗!”
“喔?我真高兴你有着比我活得更久一些继承遗产的想法,太宰。”悠生从少年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药物,“那么这种会让身体痛苦的东西就抛弃掉吧, 你如果真的想要死亡, 我会给你无痛甚至舒服到升天的终结的。在你死后, 也会让你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太宰。”
突然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允诺,太宰治看着那双认真却又像是被夺走了生命般、失去了温暖光芒的红眸,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内心的欣喜——
甚至在这一瞬间,他被某种巨大的恐慌与难过淹没了。
【人真的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任何东西在得到的瞬间就有着失去的风险——自己恐慌着失去,有一天竟然也会成为别人重要的存在吗?
重要到害怕失去,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失去,只能无视自身的感情而让对方离开的更加开心舒适一些吗?
那是契合到几乎违和的理解、深厚到根本没有时间去解释的情感——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本人更熟悉他自己是怎样的人,他们之间的交情也只是这么区区数月。这种被看透了本质的感觉让太宰治终于惶然得意识到了某种荒诞的可能性。
“你……”太宰的内心同时升起了真真实实的愤怒情绪,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诶?你觉得我在透过别人看你吗?”关于太宰能接近真相这件事,悠生早就料到了,“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我确实认识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并且通过他的性格来推测你的喜好与心愿,但是我也是在认真的看着你的呀,我亲爱的太宰——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别人,只是参考了一位相似之人进行了解罢了。”
被哄着的太宰少年神色稍霁。
然而,椎名悠生温和的语气却变得有几分薄凉与自嘲般的讽刺。
“不过,你们确实很像,不是吗?”
那双红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视着愕然的绷带少年。
“同样的天资卓绝,同样的渴求着死亡——我刚刚说会让你舒服的死去的时候,你很开心吧?从没有想过,你作为我的义子,我对你可以倾注所有的资源、可以将世界上的一切甚至是我的心都捧到你面前任你驱使代表着什么。你对我很重要,但我对你又算什么?还不是想死就去死、想逃就逃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吗?”
“你那么聪明……你什么都猜得到,你什么都办得到。”
所有的亲近在这一瞬间被剥离为冰冷无机质的陌生注视,太宰治双唇微张,却不知该怎么面对两人之间陡然间被撕裂的深渊般的距离。
或许这道距离原本就存在——对方平时将某些可怕的真相小心翼翼的遮掩,却被自己刨根究底的行为扯碎了伪装。
直到诊所的门被轻轻关上,太宰治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着椎名悠生离去的背影。
“太宰君,椎名先生已经走了哦。”森鸥外轻声提醒道,“你不去追吗?逃课到底还是不好的事情吧,你现在已经生活在正常的世界了——虽然我很欣赏你的才能,但是能够正常的生活、拥有爱护自己的家人,还是不要回到这边来了比较好吧?”
森鸥外看得出太宰治本质的黑暗与空虚,以及对方的天赋是何等的适合在里世界生存。
并非良心发作,而是……他已经看出了椎名悠生希望太宰治能够好好活着的希望,比起将太宰治扯入黑暗,还不如卖椎名悠生一个人情,从那个可以立即派的上用处的金大腿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
太宰接不接受劝说是太宰本人的事情,而森鸥外提不提醒——哪怕是假惺惺的提醒,也是道义上的占理。
太宰少年没有回答森鸥外,只是回过神来,像是突然被什么给压垮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胃部剧烈的翻腾着。
天性敏感善于察觉人心的他已经猜到了某些事实。
无论那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到底是谁……椎名悠生对“某人”甚至是他本人的情感都是不变的“重要”——他将一切不能承受的压力都转为了对那些“行为”的憎恶,即使憎恶也并非不能忍耐——因为所施加那些心理暴行的某人是绝对重要的人,如今那个重要的人,是他这个太宰治。
而他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可死亡一直都是他在追逐期待的,为什么要让他动摇呢?
即使继续下去也没问题。
不如说继续下去才是正确的。
从椎名悠生最初就没有干涉自己的一切就可以看出,无论他做出的事情会不会给那家伙带来心理阴影,只要是自己强烈想要去做的事情,对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可是,这么一来……他从根本上就已经做不到了吧?
因为一切重要的事物都会失去才会觉得活在世界上毫无意义。
椎名悠生现在确实算不上是他“值得活下去的人”,但是……那份永远不会变质的强烈的感情,竟然如此的吸引着他,甚至让他开始嫉妒了。
“得到的瞬间就一定会失去”——这个绝对的假设已经不成立了。
他也想要得到那份不会变质的感情,无论是喜爱还是憎恶,友情、亲情亦或者是爱情。
把那份强烈的感情烙印在不会死去的寿命漫长的异族的灵魂之中……
“哈。”
他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太宰君?”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终于走出了魔障般的恍惚状态。
“不,没什么。森先生说得对,逃课总不是什么学生该干的事儿。”
绷带少年笑容清爽的站起身来。
“那么,我先回学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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