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皇宫内的夜宴,比之曲回国,自然是既盛大又热闹的。
这是苏尔丹第一次所见到如此之大的宫殿与热闹,先前所来朝见之时,均不过是去正殿拜见华南帝,然后便被带至了行宫。虽然曲回国是个小国,但宫内毕竟没有把番国男子留在宫内的规矩,如此壮观美丽的景致,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
苏尔丹瞭望着那远处此起彼伏的一座座宫殿,每一处的建筑都不尽相同,却又都有统一之处,婉若山峦般延绵向远处。而这眼前所谓的御花园,亦有着说不出的美妙。那一棵棵树,一株株草,一朵朵花,都与曲回国的植物有着格外的不同。那精致的楼阁,那蜿蜒的小路,那布满了莲花的池子,那挂在树上的精巧各异的宫灯,那行走于其间的、衣袂飞扬的女子,那些满座的朝臣和姿色各异的宫妃,那来来往往的宫女和端着菜肴的太监,都在苏尔丹眼前晃来晃去,让苏尔丹看花了眼睛。
“苏尔丹,你在看什么?”高高在上的华南帝,见坐在下首的苏尔丹引颈张望,不由得扬声问苏尔丹。
“啊,回皇上,臣在欣赏您的御花园。”苏尔丹回过神,便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
“哦?”华南帝闻听,便来了兴致,问道,“那你且来说说看,朕的御花园,与你们曲回国的,有什么不一样啊?”
“这……”苏尔丹迟疑了一下,然后朗声笑道,“启禀皇上,曲回国的园子,可说是个不懂世事的顽童,茂盛茁壮,却少了些许灵秀与精致。然而中原的御花园,却是个婷婷玉立的绝色女子,举手投足,均是韵味与风情,令人陶醉。”
一席话说得华南帝哈哈大笑,满座群臣亦跟着笑了起来。
于这些笑颜之中,苏尔丹看到了端坐在华南帝身边不远处的绿凝。
今天的绿凝,一改那日的短装英姿,着了件月白的白玉兰散花纱衣,轻纱的质地衬着她如玉的肌肤,更显出一派无言的风姿,那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层层叠叠,愈发的显得绿凝的窈窕与飘逸。苏尔丹痴痴地望着绿凝,看着她的眉眼,如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有如春半桃花,惹人怜爱,让人沉醉。
而绿凝此时,亦在看着苏尔丹,黑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然后轻轻启动樱唇,说了句什么。
苏尔丹自然看出了绿凝的唇型,她在说三个字:“胆-小-鬼。”
一抹笑意,浮上了苏尔丹的唇畔。
“苏尔丹,你竟将朕的御花园比做女子,可见你对中原女子还是极为喜爱的。”华南帝哈哈大笑地说道,“不如,你便在我中原寻门姻缘,也与我中原结成了喜庆一家,如何?”
华南帝一语说中了苏尔丹的心事,倒令苏尔丹一时之间慌乱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承蒙皇上错爱,苏尔丹不敢。”
见苏尔丹如此憨厚可爱,那华南帝便不禁愈发的龙颜大悦,自说了若苏尔丹在中原有了意中人,便可由华南帝亲自赐婚,又赏了些珠宝绸缎等物。待到这华南帝赏得尽了兴,苏尔丹方才松了口气,落座了下来。
抬眼,又不自觉地望向那个座位。
歌舞升平,光影流动,唯有那俏丽的人儿像是被光环笼罩,眼波流转,巧笑嫣嫣。苏尔丹那炽热的目光被绿凝发现,便转过头来,大胆地与苏尔丹对视。苏尔丹静静地与绿凝对望,月色如洗,心湖微动。苏尔丹慢慢地对着绿凝举起了酒杯,唇含笑意。
那时的绿凝尚且年幼,对男女之情尚未开窍,又极喜欢与其父皇与兄长们一处狩猎,自然没有那些只知在宫里做些女红、捧着诗卷空悲切的公主们的扭捏。当下便笑望着苏尔丹,举起了酒杯。
突然间,那正欲送至唇边的素腕,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苏尔丹看过去,却是一个少年,看着绿凝,说了些什么,又转过头来,面色不悦地盯着自己。
但见这少年,穿着金黄色的袍子,袍上一只巨兽张牙舞爪呼之欲出。而那少年,剑眉飞扬,目光如炬,鼻子英挺,嘴唇圆润,浑然天气的王者英气,令人见之便觉这少年气宇轩昂,霸气逼人,无法直视他的视线,更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苏尔丹听说,在中原,黄色是皇家的颜色,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普通人是绝对不可以随便着黄色的。即便是这皇宫之内,亦只有两人可以穿—皇帝着明黄,太子着金黄。而这少年所穿的衣裳便是这金黄色,想来,他的身价便已然令人了然。
这是……当朝太子华南永嘉?
都说,这华南永嘉与绿凝是一奶同胞,兄妹感情笃深。又说这华南永嘉天资聪慧,文武双全,甚是得华南帝的喜爱,加上又是嫡出,便自幼便被卦为太子。偏偏又生得俊美异常,更倍受民间百姓推崇爱戴。而这位永嘉帝,虽然年纪尚轻,城府却极深,又是出了名的铁腕,私下里被朝臣称为无法动摇其地位的继承者。
而今,但见这华南永嘉的眼眸明亮,目光精锐,果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而永嘉帝正挡在绿凝的身前,面色阴沉地打量着苏尔丹,那神色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又充满了敌意。倒无端地令苏尔丹觉得心中不痛快起来,那眼神,已然是怒视着敌人般的目光了,只是不知为何这绿凝的兄长会有如此的眼神?
这便是苏尔丹初见华南永嘉时的情形,苏尔丹的眼中渐渐燃起火光。
“太子殿下!”一声急呼自门外传来,打破了苏尔丹的心事。
“什么事,如此慌张?”苏尔丹皱眉,转过头去。但见一个黑衣人快步自门口走进,俯身单膝跪倒在地施礼,道,“启禀太子殿下,派去北靖王府的人……都……”
“都怎么了?”倒是坐在椅子上的者者木最先急问道。
“都……有去无回了。”黑衣人迟疑着,终于说出来。
“什么!”者者木猛地一拍桌案,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好你个洛瑾,好你个洛瑾!”
洛瑾?
这下,绿凝可彻底地糊涂了。
这,这苏尔丹几年不见,怎么又与洛瑾扯上关系了?
“这洛瑾果然厉害,不妄本王高看他一眼。”苏尔丹的面色虽然阴沉,却倒也还冷静。他皱着眉,沉声说道,“本王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果了。”
“太子殿下,那我们还等什么?”者者木几乎要抓了狂,指着绿凝嚷道,“不如把这女人杀了,把她的人头挂在北靖侯府去。”
“者者木,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又如此残忍。”绿凝啐道,“妄你自称什么曲回第一才子,竟是这般的模样么?”
“休要在这里聒噪。”者者木同样回瞪绿凝,“就算不杀你,也要拿你换回我们的几条好汉。”
“几条好汉?”绿凝的心念微微一动,忽然想起,在自己逃出侯府之时,倒是见到了几个黑衣人。莫非,那不是洛瑾养的鹰爪,而是苏尔丹派去的杀手么?这样想着,心下不免一凛,但随即又想到方才这黑衣人说,那些杀手都有去无回了,料想洛瑾等人亦不会有什么大碍,当下便也放了心,便冷冷笑着,对者者木道,“刚去了侯府便被扣下了,还称什么好汉?”
“你!”者者木气得指着绿凝,不知道该怎样还口是好,只是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好了!”苏尔丹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道,“去取纸笔来。”
展开全部内容